“已经铸成错早已不可挽回,后悔又有什么用?”桑盼继续说着,“落得如此地步,是我运气太差,技不如人。+第+一\墈-书?蛧_ \更\鑫?醉*全?”
顾云篱愣了几分,看着地上的人,良久,忽地释然地一笑:“娘娘至今还是如此,我便放心了。”
若她悔过了,她还真有些拿捏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人。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桑盼晃了晃手指,仰头看她,“下令杀你父亲的是我,下令杀你全家的,却不是我。”
“官家知皇嗣被害,怒极,为警示大内太医内侍女官和后妃,杀鸡儆猴,这才下令将你全家流放改为斩杀,可谁知那晚一场大火……尸身烧了个干净,本以为你在火里化成了碳灰,却不想今日出现在此。”
顾云篱眨了眨眼:“不是你?”
桑盼无甚所谓地摇头:“官家使得好手段,将自己摘得多干净啊,从头至尾,他一点血腥不沾,人人都道他一句‘仁君’。?我_得*书^城! ·哽,芯`嶵¨全′”
话至此处,顾云篱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也都了然了,此时此刻,她眉头紧缩,甚至生出了一个骇人的想法。
皇帝为何要下令屠杀她全家?仅仅是以儆效尤这么简单?
再大胆些,这一场蓄意的下蛊、堪称谋杀的案件,从头至尾,皇帝会不会也知情?甚至右相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暗中授意默许之下而进行的?
顾云篱浑身一寒,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的人。
只可惜,老皇帝已经驾鹤西去了,死状极惨,这些再死无对证,知晓这一切的,恐怕便只剩右相了。
深吸了口气,她忽然感觉心口轻了几分,像是想通了什么。
多年前自西南被迫送往东京受皇后之礼教习,面对大了自己十余岁的皇帝李准,又眼看着少年爱人被贬至昭罪宫一辈子都无法出头的桑盼又是怎么想的?
命运这本书多是残忍的悲剧,在不可抗力之下,总有人被迫做出泯灭人性的举动,让人唏嘘。-白~马?书·院~ .嶵_辛?蟑¢劫~哽\新^筷`
但自己的父母家人、满宅仆役女使又何其无辜呢?
她不想在此刻为罪人开脱,但却因人性中良善的那一部分,又不由自主地对这场跨越如此之久的祸事中,扮演者加害者,又扮演者受害者的人投去同情的一瞥。
她并不因此感到羞愧,愧对于已逝的家人亲友,相反,正是这一点良善,才能将她与不择手段之辈划开界限。世道之中,能保持这样的本真并不容易。
她缓缓开口:“待你养好伤,便要应商王之约,被送去西京作为和谈的筹码了。”
桑盼没有回应,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去与不去,你可曾想过吗?”
桑盼一顿,表情空白了一瞬,显然没有想到,顾云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敌营中,正是多年前弃她而去的少年爱人,数十年的消磨,真情还留有几分?恨意又余下多少?她不愿去想,大有随波逐流之意。
“我想,这该由你选择。”顾云篱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她耳边响彻。
“去,为何不去?”她支着身子想起身,却疼得动弹不了,声音发虚,“留在这里,等着我的不就只剩杀头之刑吗?”
更多的,她想去做一个了结,痴缠她半生的梦魇,夜里昭罪宫割袍断义的景象历历在目,似又在眼前重现,她心口抽痛,吸了口气。
“事已至此,我还有几分选择的余地呢?”
*
这一条消息,李繁漪终究没有上报予中书,除却顾云篱几人与她,无人知道商王还有这样的要求。
她并非有意为桑盼遮掩,只是想到这要求说出去,又要惹来中书里那一群老儒臣喋喋不休的议论,便觉得脑袋又提前嗡嗡作响起来了。
商王狡猾的性子,若是在谈判桌上与朝廷和谈,而后遵循和谈结果的可能性又有几分?李繁漪却觉得甚是渺茫,但应下来未必是一件坏事,如今守备军耗在前线,硬打只能打个平手,倘若吐蕃人再进一步,叛军兵临城下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能拖延一日,让西南和成都府路有时间前来援助,便是值得的。
她脑中还在思索,没有注意到李淮仪的神情,直到他伸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说到哪了?”脸上没有尴尬,她喝了口茶,继续了方才中书商议的事情。
“是个好消息,永西路的商州前几日夺了回来,今早使节来报,看模样,是想朝廷批银,犒赏一番。”
李繁漪冷哼一声,换了个姿势坐:“战事还没个定数,又打起犒赏的主意了。”
“殿下,此话太寒人心,万不可说啊……”
“商州怎么打下来的,他们不最清楚吗?昨日探子传报,永西路的江湖门派也参与其中,这才一起攻下了商州,两拨人还因军功之事大打出手,险些又被吐蕃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