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篱瞳孔紧缩,瞬息间的动作在她眼中慢放数十倍,下一次眨眼前,那人已十分谨慎地将兜帽迅速拉了回去。_j_i*n*g+w`u¢b.o?o.k!._c`o_m*
但这一瞬,也足够她看清了。
那人她认得,称不上熟悉,但印象深刻。
——张殿直,那个随身侍候在皇后身边的宫人。
两人的交谈很短,几乎是交换完物品,便各自佯做无辜地碰到一起,向不同的方向离开。
张殿直走得飞快,上了一驾马车之后,那马车便带着她在全城遛弯,绕行了许久,却最终上了一条船,顺着河流流向,向北而去。
“这条水渠通往延福宫卧龙池,”顾云篱望着那艘小船远去,静静说道,“向来是进宫的人。”
“可看清了这人是谁?”林慕禾问。
“是坤宁殿殿直,张明谣。”顾云篱揉了揉眉心,“坤宁殿被官家下了禁令,非诏不得出,她应当是买通了监守侍卫才出来的。`天\禧^小¢税¨网` ~醉\歆-彰~截?埂¢芯¨快·”
“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还是从暗渠乘船回去,只为了这香?”林慕禾思索片刻,“这香,应当不简单。”
看张殿直熟稔的样子,不像是第一回这样出宫了。
“之后她应当还会再出宫买香。”顾云篱笃定道,“这代做铺子也不简单,既然明面上查不到,那就只能暗着来了。”
天色渐晚,几人打道回府,香坊也正快到打烊的时候。
林慕禾叫了几个平日在香坊内负责收集情报消息的娘子,在汴河渡口蹲守那家代做铺子,这才回了安业坊宅邸。
忙碌了一天,终于能躺回榻上好好歇息,这几日顾云篱忙着记录起居病注,准备田猎的安顿事宜,林慕禾也忙,新做的香品卖得不错,她跟着随枝学算珠点账,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每日顾云篱晨起离开,她睡不了多时,就也要起身去香坊里照看生意。-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
洗了头发之后,她半卧在榻间看账本,捏着指骨心算,算着算着,困意就涌了上来。
手里的账本从掌心滑落至榻下,她控制不住眼睫眨动,点着脑袋竟然就睡了过去。
顾云篱洗漱过罢,回来便看见这幅场景,林慕禾头发还未擦干,尾尖甚至还在往下淌着水珠,流下的水珠洇在账簿上,即使睡着,她还是无意识地勾着那一处最后的着力点。
轻轻叹了口气,顾云篱拿了块干净的巾子,坐到榻前,轻轻将她挪到自己膝跟前,轻声叫醒她:“擦干头发再睡。”
后者本来也睡得浅,在顾云篱走过来时就已经醒了,于是坐起身轻轻“嗯”了一声,任由身后的人给自己擦拭头发,还时不时打个哈欠。
指节穿过半湿的发丝,顾云篱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给她擦干,最后又在床架上放上软垫,让她靠在上面让头发自然风干。
等到头发彻底干透,已经快到亥时了。
照旧留了一盏夜灯,将薄被展开卧了进去。
原本躺在里侧看着像是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眸子,向自己蹭了蹭。
被子耸动了一下,原本闭着眼的顾云篱忽然睁开双眼,就感觉腰上一热,另一头的人蹭了过来,一只手搂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把被子向上拽了拽。
“天凉了。”林慕禾半张脸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道,“借你暖暖身子。”
顾云篱也翻过身,低眉看她,笑了笑:“借吧,掌柜娘子。”
入秋后确也天凉,但还没到烧地龙放炭盆的地步,顾云篱拢了拢被子,轻轻搂住身旁的人,阖上眼。
今夜很静,除了偶尔的风声,连贯穿一整个夏日的蝉鸣声也听不到了,这一觉睡得安稳,一夜又是无梦。
翌日,到了右相要答应赎田入昭罪宫反省的时候。按理说,林家本应举家相送,然而女儿疯魔,主母恨恨闭门不出,到头来送他入内的,只有一个林宣礼和林慕禾,和几个家仆。
再一看这位当朝宰执,似乎比以往消瘦了不少,穿着件石青色的右衽罩衫,便跟随着看守昭罪宫的僧人走入。
说是叫“昭罪宫”,实则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在大相国寺的右上角处,寻常几乎无人路过此处,便显得有些荒凉。
林宣礼没有说话,目光复杂,只在林胥转身进入院子时,低低道了句:“父亲,保重。”
林慕禾也躬身,不太有诚意地朝他背影一拜。
林胥的身子一顿,复又转身,朝这仅有的来相送的两个孩子看了一眼,转身踏了进去。
院门被僧人插上,隔绝了最后一道视线,林宣礼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那看守的僧人:“半月之久,烦请小师傅多多照看。”
“无业不受因果,施主请收回吧。”那僧人连忙摆手,“寺内一日二食,不会怠慢右仆射,您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