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后,指尖开始高频抖动。·l_o*v*e!y+u,e~d?u,.,o·r′g¢
三十秒,整个手腕都在震颤。
一分钟后,她的胳膊已经酸麻得失去知觉。
秒表的滴答声与邻桌客人的低语交织,在她耳中逐渐扭曲成手术室监护仪的警报,她蓦地感到一阵绝望与无力。
“停!”顾远之按住她颤抖的手,将一张便签纸和笔一起推过来,“用这只手写自己的名字。”
徐以安点了点下巴,坐直身,像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孩似的,一笔一划书写自己的名字,但钢笔尖还是在“以”字洇开一条曲线。
徐以安眸光黯然地盯着被自己毁掉的签名。
“你的肌肉记忆在对抗震颤。”顾远之面色平淡地将便签纸对折收好,“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来我的工作室做康复训练。治疗的同时,要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只有找到让你无法释怀的根源并处理好它,你的手才能完全康复。-看-书?屋^ !无\错/内/容^”
“我知道了。”徐以安抿了抿唇,“学长,能不能别把我手出问题的事告诉其他人…”
顾远之睨她一眼,端起咖啡杯,“既然信不过我,还来找我做什么?”
徐以安垂下眼眸,“不是信不过你…只是…”
“行了,别可是了!”顾远之好奇,“你不是觉得自己能扛过去吗,为什么又愿意治疗了?”
徐以安沉默半晌,攥紧发颤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再失去更多了。”
顾远之喝了口咖啡,“嗯,不错,有进步。”
徐以安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交流下去,生硬地转移话题,“学长,你最近在忙什么?”
顾远之看破不说破,“还是老样子。”
博士毕业后,顾远之便跟着导师做了无国界医生。-白!马?书!院` *追/蕞-薪′彰?节+每年年初,他会在国内呆三个月,剩余的时间都是跟着医疗团队到处飞。
徐以安这次也是赶得巧,正好他在国内。
徐以安看着他,语气染上敬佩和惋惜,“我一直很好去你为什么要做无国界医生。因为以你的资历,完全可以在三甲医院做主任医师。”
顾远之将咖啡杯搁在桌上,靠在椅背里,望向窗外,“我的导师曾经说过一句话,‘手术刀下是生命,更是责任。’我做无国界医生就是想把这份责任,带到最需要的地方。”
顿了顿,他收回视线,看着徐以安,“你知道吗?国外的有些村落,孕妇难产时连最基本的消毒剪刀都没有。还有难民营里的孩子,被弹片划伤就只能用脏布条止血。那里的医疗站里没有先进的CT,没有无菌手术室,有的只是一双双渴望活下去的眼睛。”
徐以安静静听着。对方的话让她想起自己手术台上颤抖的手,想起本该被挽救却因自己的失误而陷入危机的生命,心中涌入强烈的愧疚。
“去年在中东…”顾远之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接诊了一个被炸断腿的小女孩。她才六岁,却坚强得让人心疼。那里没有足够的麻醉药,我只能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截肢手术。当时她问我,‘叔叔,我再也不能追着风筝跑了,怎么办?’我告诉她,坐在轮椅上也可以追风筝,但前提是她得活下来。”
“然后小女孩哭着答应我,她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她会坐在轮椅上追风筝,她要成为像我一样厉害的医生。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医生的价值,并不只是站在明亮的手术室里完成完美的手术,而是在黑暗中成为照亮生命的那束光。”
他刻意放缓语速,观察着徐以安的反应,当提到小女孩问自己的问题时,他清楚的看见对方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这刺痛的共鸣正是顾远之想要的。并不是他想让徐以安痛苦,而是希望她能够明白,生命的重量,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可以独自背负的。
医生不是神,医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瞬间。
徐以安突然觉得自己的痛苦在这份伟大的职业与责任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她不禁反思,自己是否过于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而忘记了作为一名医生的初心和使命。
片刻后,徐以安推了推眼镜,喃喃,“只有像你这样的医生,才可以给病人带去希望,才有资格成为病人的榜样和英雄。”
顾远之用勺子敲了敲咖啡杯,沉声道,“你没给病人带去过希望?你不是病人的榜样?不要因为暂时的挫折,而妄自菲薄。”
徐以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顾远之看着她渐渐舒展的手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学妹,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别轻易放弃。只要你愿意,你的手,还有你的心一定能重新找到方向。就像那些在战火中依然绽放的花朵,生命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