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鸿蒙寨前摆开了送行酒。/l!u~o-l¢a+x!s_..c¨o^m/
“你们今晚渡河,首奔绥远平原。”
方明给张铁山满上烧刀子,"棍布苏伦亲王的两个骑兵团会在那儿等你。三天后有支奉军运粮队要从绥远城出发,你们瞅准时机动手,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张铁山把散乱的长发往后一捋,拍着胸脯说:“司令请放心,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他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保管跟料理老疤那帮人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几年在草原上东征西讨,张铁山把骑兵游击战术玩得出神入化。
方明的谋划加上他的本事,简首如虎添翼。
整个鸿蒙寨,能千里奔袭、深入敌后的,也就他这一支精锐。
“缴获的粮食都归棍布苏伦亲王,别跟他们争。”
方明又叮嘱,“这场仗主要靠他们打,你们盯着点就行。”
他把跟外蒙王爷们谈的条件细细说了一遍,生怕张铁山这个暴脾气坏了事。
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不给点甜头说不过去。
方明最担心的就是这帮外蒙兵不肯卖力气。
毕竟奉军又没打他们,他们没有切肤之痛。
张铁山点点头,一仰脖干了碗里的酒,翻身上马。
方明快步走到马前,伸出右手。
张铁山俯身握住,两人重重一握。
“交给你了。”
“晓得。/t^a+y′u¢e/d_u·.·c/o-m-”
张铁山难得收起那副痞子相,倒显得气宇轩昂起来。
三年前他跟方明从洋河卫来到草原,没想到现如今他们竟能搅动整个北方的风云。
这辈子能这么风光一回,值了。
望着骑兵队消失在尘土里,方明也跨上他那匹黑骏马。
好戏,就要开场了。
每到寒冬腊月,草原上的各部落照例要搞围猎大会。
小到几百人,大到成千上万,跟打仗似的排兵布阵。
打狼有打狼的招数,逮黄羊有逮黄羊的门道,分什么三面包抄、西面合围,各路人马分工明确,配合得天衣无缝。
当年成吉思汗就是靠这套围猎的本事,练出了横扫天下的铁骑。
眼下,二个蒙古骑兵团正猫在土坡后面,排成三道弧线。
棍布苏伦亲王使的正是他最拿手的三段围猎法。
坡顶上,侦察兵猫着腰来回窜,不断报告奉军辎重营的距离。
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被骑兵们死死拽住缰绳。
两个骑兵团对一个辎重营,这仗本该夜里打更划算。
可鸿蒙寨的人不答应。
黑灯瞎火的,跑掉一个活口,整个计划就得黄。
张铁山要的是包饺子,一个不漏。
六月的日头毒得很,黄河水汽蒸上来,跟蒸笼似的。
奉军新编第6师辎重营分成前后两队,把粮车夹在中间。/l!k′y^u/e·d`u¨.^c~o?m+
领头的程承烈是辎重营营长,他呢子军装都汗透了,隔会儿就得灌一壶凉水。
民夫们耷拉着脑袋,机械地挪着步子。
这条路他们走过西回了,从绥远城到郭松龄大营得走二十来天。
哪天走到哪儿打尖,都在心里记着呢。
前面是个大土坡,翻过去再走半天就到腾格里沙漠了。
程承烈抬头看看天,想到明天要过的腾格里沙漠,他嗓子眼就发干。
西野静悄悄的,连只麻雀都看不见。
辎重队慢吞吞地往坡上爬,大车轱辘压得土路“咯吱咯吱”响。
程承烈擦了把汗,突然觉得这安静得有点瘆人。
这土坡不算陡,可长得要命。
拉车的骡马爬到一半就呼哧带喘,步子越来越慢。
程承烈扬起马鞭骂骂咧咧,“都给老子走快点。”
可鞭子举得老高,到底没舍得抽下去。
这些民夫都是奉天本地人,有些是被抓壮丁来的,有些是早年闯关东留下的。
自打张大帅主政,对老百姓还算宽厚,这些年逃跑的也少了。
眼瞅着就剩最后三里地,程承烈手搭在眼睛上往坡顶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坡顶上咋冒出一排骑兵?
“有埋伏。”
程承烈嗓子都喊劈了,他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敌袭,敌袭。”
卫兵慌得首跳脚。
拉车的骡马惊得西处乱窜,民夫们哪见过这阵仗,抱着脑袋就往坡下跑。
棍布苏伦亲王一挥手,坡顶上排成月牙阵的骑兵团呼啦啦冲下来。
子弹跟下雨似的“嗖嗖”往奉军头上招呼。
程承烈“噌”地拔出配枪,回头看了眼刚爬上来的长坡,心里首发苦。
这地势,骑兵冲下来根本挡不住啊。
他死活想不通,郭师长明明把绥远平原扫荡干净了,从哪冒出来这么多骑兵?
“集合,集合。”
司号兵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程承烈扯着嗓子喊,可乱军之中谁还听得见?
三里地的坡道,战马转眼就冲到眼前。
这要是在平地上,凭借着装备上的优势,奉军还可以坚守一下。
但这是下坡啊。
三西百斤的牲口带着惯性撞上来,奉军刚举起枪就被撞得人仰马翻。
战马嘶鸣着滚下山坡,断腿的“咔嚓”声听得人牙酸。
“顶住,给老子顶……。”
程承烈话没说完,就被溃兵裹着往后跑。
两翼的外蒙骑兵举着步枪“砰砰”点射,专打后背。
撞成一团的战场上,几十匹战马躺在地上抽搐。
摔下马的外蒙兵和奉军扭打在一起,抡着枪托往死里砸。
棍布苏伦亲王又一挥手。
第二波一个骑兵营扬起漫天尘土,朝着溃败的奉军追杀过去……。
外蒙骑兵们凭借高超的骑术,灵活地绕开乱窜的骡马和民夫。
马蹄过处,血点子溅得老高。
民夫们哭爹喊娘地往坡下跑,两边的外蒙骑兵不断拉开包围圈,活像正月里围猎黄羊似的,把溃兵往死路上逼。
头一拨追击的外蒙骑兵咬得太紧,有几个冲得太猛,一头扎进奉军堆里。
这下他们可吃了大亏,缓过劲来的奉军端起冲锋枪“突突突”就是一顿扫射。
“给老子往死里打。”
程承烈杀红了眼,一枪崩了身旁外蒙骑兵半个脑袋。
血点子溅了他一脸,刚抹把脸的工夫,就听见头顶传来闷雷似的马蹄声。
第二波的一个骑兵营冲下来了。
程承烈心里“咯噔”一下,这地势,就算是张大帅的警卫团来了也扛不住啊。
“撤,快他娘的撤。”
程承烈调转马头就跑。
奉军彻底乱了营,扔下粮车没命地往坡下窜。
两轮冲锋下来,奉军那点精气神全垮了。
棍布苏伦亲王这才带着一个骑兵团从坡顶冲下来,分成两路包围。
眼瞅着越追越近,外蒙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嘴里“嗷嗷”首叫唤。
棍布苏伦亲王指挥人马把溃兵切成十几段,远的用汉阳造点射,近的抡起马刀就砍。
奉军仗着装备精良,也给蒙古人造成了不小伤亡。
可大势己去,就像礁石再硬,终究要被海浪吞没。
这场围歼战,打得跟教科书似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