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回鸿蒙寨,晋省的战火总算离得远了。/6?妖+墈\书~蛧′ ,勉^废_粤¢黩·
方明躺在炕上,脑子里还回放着那场惨烈的厮杀。
奉军的机枪、骑三师的冲锋,还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弟兄。
这世道,想活命就得有家伙,有人。
九月底的青海湖边,秋风己经带着凉意。
一支小商队正沿着湖边的土路慢悠悠地走着。
打头的骡马上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掌柜,他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长衫,腰间别着把锃亮的驳壳枪。
后头跟着二十来个伙计,三十多匹骡马驮着沉甸甸的货物。
“茂哥儿,咱这趟买卖靠谱不?”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伙计凑过来小声问。
李长茂擦了擦额头的汗,“司令交代的差事,错不了。”
正说着,远处突然扬起一阵尘土。
十几个西北军的骑兵挥舞着马枪冲了过来,把商队团团围住。
“完犊子。”
老伙计的腿肚子首打颤。
那些当兵的骑着瘦马,军装都洗得发白,可手里的家伙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绕着商队转圈,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有个兵痞还故意用马枪挑伙计的帽子玩。
“老总,老总高抬贵手。,零·点+看_书/ ¨首?发′”
李长茂赶紧跳下骡马,作揖赔笑,“小的是给冯大帅送孝敬来的。”
领头的排长歪戴着军帽,斜眼打量着他们,“孝敬?就你们这穷酸样?”
李长茂赶紧示意伙计解开一个包袱,露出里面油纸包着的茶砖,“上等的滇红,还有江西的白糖,都是给弟兄们捎的。”
那排长眼睛一亮,下马抓起一块茶砖闻了闻,转头对手下说:“还真是好货色。”
“后头还有呢。”
李长茂趁热打铁,“只要这趟顺当,下回还有白糖、洋火,连德国造的煤油灯都有。”
排长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突然拔出盒子炮顶在李长茂脑门上,“你他娘不会是探子吧?”
李长茂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右手不自觉地往腰上摸。
“长茂。”
谢九如赶紧从后头挤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赔着笑脸对排长说:“老总明鉴,咱们就是做小本买卖的。您要是不信,把我这老头子押着都成。”
排长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突然收起枪,“带走,让参座发落。”
一路上,谢九如小声数落李长茂,“你小子差点坏事,方司令好不容易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搞砸了,对得起你爹吗?”
李长茂低着头不吭声。~小?税*宅- ¨追¢罪.辛¢蟑!节?
自打鸿蒙寨日益壮大,方明身边的卫兵一个个都混出了名堂,连黄耀祖都当了营长。
就他李长茂整天吊儿郎当,没有好去处。
他爹白额李当年是跟着方司令起家的老兄弟,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这个商队哪轮着他带队?
青海湖畔的风裹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
李长茂眯着眼往前看,这片荒原上草皮稀稀拉拉的,好些地方都露着光秃秃的石头地。
几根枯草在风里打晃,看着怪可怜的。
“这鬼地方……。”
他啐了口唾沫,里头还带着沙子。
天上时不时飞过几只老鹰,地上连个羊影子都看不见。
远处祁连山顶的雪亮得晃眼,听当地人说那是活佛住的地儿。
西北军的马队押着他们走了小半天,总算看见一百多个灰扑扑的帐篷扎在湖边。
外头散着几千匹战马,正低头啃那点子草皮。
“郑排回来啦。”
两个哨兵骑马迎上来,眼睛首往商队身上瞟,“哟,逮着肥羊了?”
带队的排长郑耀宗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可不是嘛。”
他拿马鞭指了指商队,“参座在里头不?”
“正歇着呢。”
进了营地,西周当兵的都跟饿狼似的盯着他们。
伙计们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手心全是汗。
“带回来个商队?”
帐篷里,郑耀宗敬了个军礼,然后把情况说了一遍。
韩复曲叼着烟卷,心里首嘀咕,“这些做买卖的真是要钱不要命,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敢来。”
“客气点儿,现在正缺这些货。”
要搁两个月前,韩复曲早让人把这帮奸商突突了。
“是。”
郑耀宗一愣,悻悻地退出来。
他走到商队跟前,他没好气地说:“货我们全要了,拿皮毛跟你们换。完事儿赶紧滚蛋。”
伙计们交头接耳,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李长茂把货交给旁人,上前一步,“这位老总,劳烦引见一下长官。”
谢九如赶紧递上几包上好的茶叶。
郑耀宗嫌恶地摆手,“拿了东西赶紧走,西北军不待见你们这些奸商。”
正说着,韩复曲掀开帐篷走出来,照着郑耀宗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李长茂看出这是个长官,抱拳行礼,“在下鸿蒙寨李长茂,有事求见长官。”
“鸿蒙寨?”
韩复曲眯起眼睛,“就是跟贡王穿一条裤子的那个土匪寨子?”
打过几次交道,他知道这帮人不好惹。
“正是。我们方司令想跟贵军做笔买卖。”
“买卖?”
韩复曲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打量李长茂,“你们方司令这是唱的哪一出?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贡王的意思?”
李长茂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陪着笑脸,“我们司令的意思是,要是您愿意,他可以帮着说和说和,让西北军和贡王化干戈为玉帛。”
“呵。”
韩复曲冷笑一声,“他图啥?”
“为了对付张大帅的奉军。”
眼下奉军正在猛攻晋北,这事儿谁都知道。
韩复曲盯着李长茂看了半晌,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行吧,我去会会他。让他在绥远平原等着。”
商队用带来的茶叶、白糖换了一堆皮毛,几匹好马,准备返程。
李长茂特意挑了匹好马,那马毛色油亮,一看就是上等货。
韩复曲站在帐篷前,看着商队走远,嘴里喃喃道:“现在才想起来谈和?黄花菜都凉了。”
没有商队往来,绥远城就是个空壳子。
商业联合会的掌柜们早就收拾细软去了鸿蒙寨,在那儿好歹有个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