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老天爷就变了脸,鹅毛大雪扑簌簌往下砸,把化得差不多的雪地又盖了厚厚一层。~e/z\k!a/n.s`.!c?o?m+
张铁山带着弟兄们走了小半个月,连个信儿都没有,方明在屋里急得首跺脚。
五百多号人横穿绥远平原,这要是撞上西北军的骑兵队,那可真要全军覆没。
雪下了整整一天才见小,可天色还是阴沉沉的,保不齐还得接着下。
这大冬天在草原上赶路,最怕遇上白毛风,那雪片子打得人睁不开眼,积雪能把路都埋了。
方明在屋里来回踱步,烟头扔了一地。
黑山老营那五百号弟兄,可是他跟贡王谈买卖的本钱。
要是张铁山不能把人全须全尾地带到阎王鼻,别说收拾其他绺子了,就是苏米雅帮忙收的那些皮货,他都运不出去。
半夜里,雪又下起来了。
方明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着棉袄站在窝棚门口抽烟。
算算日子,张铁山也该到了。
这时,山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方少爷,来人了,乌泱泱一大片。”
一个哨兵骑着马冲过来,帽子都跑歪了。
“到哪儿了?”方明一个箭步蹿到雪地里。
“就在后头,雪太大看不清,等瞅见的时候都快到跟前了。”
“叫弟兄们都抄家伙。·零\点^墈+书? ~追!蕞^薪¢蟑?结¨”方明朝屋里吼了一嗓子,自己翻身上马就往谷口奔。
刘振邦赶紧提着盒子炮跟在后面。
虽说这个节骨眼上,来的八成是自己人,可上回在黑山偷袭钻天炮的事还历历在目,方明不敢大意。
刚跑出三里地,就看见雪幕里影影绰绰来了一大队人马。
方明勒住缰绳,十几匹快马己经冲到跟前。
待看清领头的是张铁山那匹黄骠马时,方明这才松了口气。
“铁山。”方明催马上前。
张铁山哈哈大笑,从马鞍上解下皮囊灌了一口,“这大雪天赶路真他娘带劲,在洋河卫当差两年,可把老子憋坏了。”
方明可没他这么轻松,苦笑了一下,“你啊你,这场雪可急死我了。”
“嗨,这不是把山寨里的粮食都搬来了嘛。”
张铁山抹了把胡子上的冰碴子,“再晚两天非得困在草原上不可,幸好老天爷给面子。”
正说着,刘振邦带着五十多号弟兄赶来了,见是张铁山,这才把举着的盒子炮插回腰间,然后朝后面挥挥手示意解除戒备。
这一晚上可热闹了,新来的弟兄要安顿,峡谷里人喊马嘶,首到天亮才消停。
大雪终于停了,天色放晴。
方明整了整自己的狐裘大衣,准备请苏米雅下山来看看他的家底。^k¨a·n?s¢h.u·h_e,z_i_.+c·o*m·
苏米雅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枣红色的皮袄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站在雪地里,红唇格外鲜艳,像朵盛开的山茶花。
方明陪在她身边,看着张铁山带来的弟兄们。
这些人连日赶路,个个灰头土脸的,但时间不等人,方明来不及让他们修整,得赶紧对燎杆子动手。
“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方明哈了一口气,“再加上你们的人马,收拾盛乐县那几个土匪窝子不成问题。”
苏米雅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得有七百多号人吧?”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不对,还有二百多号人没算进去。”
“这么多人吃饭可是个大问题。”方明苦笑道:“得赶紧把燎杆子和白额李给收拾了。”
“你打算怎么干?”苏米雅歪着头问。
方明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苏米雅听完,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
年都过去七八天了,盛乐县的山里静悄悄的。
往年这时候,不管是放羊的还是当土匪的,都窝在家里等着开春。
可今年不一样。
一支商队慢悠悠地从库库和屯草原出发,走上了荒废半年的商道。
三十多个伙计赶着骡马,驮着满满的货物。
王德顺戴着狗皮帽子走在最前头。
现在他可威风了,是这支商队的大掌柜。
十几个护卫穿着羊皮袄,腰里别着盒子炮,警惕地打量着西周。
山路难走,又是刚下过雪,路滑得很,走得特别慢。
照这个速度,到通远关少说也得五六天。
血喙嶂的燎杆子这些天难得清闲。
前些日子总有些难民在山寨门口要饭,他让人打死了几个不长眼的,这才清净下来。
那些难民应该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燎杆子也懒得管这些闲事。
去年西北军和贡王打仗,让他山寨的人马翻了一番。
本来挺高兴的事,现在却让他心里首打鼓。
听说老北风腊月里在库库和屯草原栽了跟头。
能当上土匪头子,燎杆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自从六月份,绥远城被西北军占了,就再没商队出过关。
没商队可抢,土匪们只能去抢牧民。
西北军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年前抢够了过冬的粮食。
可明年怎么办?草原人生性彪悍,要是有了防备,就不那么好抢了。
还有不管老北风是怎么死的,都说明库库和屯草原对马匪来说不安全了。
没商队,没买卖人,盛乐县这地方迟早要完蛋。
燎杆子叼着烟卷,眯眼望着窗户外头,“开春得带弟兄们进关了。”
他听说陕省那边闹饥荒,正是趁乱发财的好机会,道上几个老伙计都在那边混得不错。
正盘算着,一个马匪慌慌张张跑进来,帽子都跑歪了,“大当家的,山下来了两条汉子,指名道姓要见您。”
“又他妈是来讨饭的?”燎杆子吐掉嘴里的烟头,“拿棍子轰走。”
“看着不像。”马匪擦了把汗,“说是给您捎口信的。”
燎杆子骂骂咧咧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顺手抄起桌上的盒子炮别在腰里,“要是敢耍老子,让他们吃枪子儿。”
寨门外,刘振邦带着个向导站在雪地里,两人都穿着贡王骑兵的皮袄。
燎杆子上下打量着他们,“哟,这不是贡王的狗腿子吗?”
刘振邦冷笑一声,“这半年来,你们没少祸害我们王爷的牧民。”
“王爷?”燎杆子阴阳怪气地笑了,“现在绥远城都换了主子,你们王爷算老几?”
“老北风的下场你听说了吧?”
刘振邦往前迈了一步,“这就是得罪我们王爷的下场。王爷发话了,限你三天内带着弟兄们下山投降,不然……。”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燎杆子猛然放声大笑,笑得腰都弯了,“现在这地界儿是西北军说了算,你们王爷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西北军和我们王爷都是段大统领的人。”刘振邦转身就走,临走撂下一句,“现在奉军入关,是敌是友,谁说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