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到陛下的心情大好,但是他却是有些拘谨——
毕竟,哪个伶人敢坐在皇帝的椅子上,用着皇帝的桌案写字?皇帝坐在软凳上,反倒是在次要的位置上了。·辛¨顽· ′ ·鰰_占? ·冕*费^粤_读.
他深吸了争口气,并非他太过注重尊卑有序,只是他不注重这些,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这种待遇,这天底下应当是独一遭了吧?
这种恩宠,他惶恐。
实在惶恐。
他如今是国破家亡的伶人,不是皇帝的皇子——皇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子。
安帝对他好,是因为他是他那一种儿子里最像文人的儿子。
而陛下呢?
陛下又为什么对自己好呢?
相貌?才学?还是旁的——安倚歌百思不得其解,他深吸了口气,但他的这些并非不可替代。
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他一个男子,如何与女子争宠?
天下文人数不胜数,皇帝只要有心招揽,何愁招不到有才之人?
安倚歌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再将视线落了下来,落在了纸上的君王二字。*萝\拉′暁.说? ¢埂`歆·醉~全^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警惕自己。
但这又能如何?
他真的能忍住诱惑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陛下不用他用歌舞献媚,不用他温言讨好,他放了他母亲自由,许他重新拜师研习经史——自他十二岁沦为伶人起,所读所学便再没有经义了,那些虽不至于是淫词艳曲,但也都是为了讨人欢心的东西。
他喜欢母亲教他的曲子,却不喜欢教坊司的歌舞。
但他却只能忍受。
他以为他要继续忍受。
陛下却是给了他机会,甚至助他再一次凭借诗来扬名。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说他想去做官,陛下也迟早会同意——尽管他已经做了五年的伶人,尽管他是前朝的皇子。
安倚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更可怕的是,他想要的不止是这些。\二+捌`墈*书_蛧. ,埂!鑫/罪\全!
一个心底的声音,轻轻地说着话,他想要陛下多看看他,他想要陛下的眼里只有他。
安倚歌小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己的心跳,陛下只是让他练字的同时誊写诗罢了,他怎么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呢?
陛下的眼里有谁又怎么能是他决定的?
他能够成为陛下身边亲近的人,就应该足够知足才是。
可……
安倚歌心思跑远了,竟是一不小心,将墨汁飞了出去,墨汁有几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更多的却是落在了陛下龙袍的袖子之上。
竟是脏污了一大片。
少年倏地一惊。
“陛下恕罪。”
谢云防挑了挑眉,看看袖子,又看看飞快跪下来,拦都没拦住的少年。
他的少年活得“战战兢兢”,他便对他的少年好些、再好些,让他的少年知道,他是能够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
他轻笑了:“一件衣服,也值得你惊成这样?”
说着,谢云防便拉着少年起来了。
“你的诗写得很好,字还需再练,但也有了进步,只剩两句了,起来好好写完吧——朕已经为你挑选好老师了。”
安倚歌听着陛下温和的话,心情不由得便放松了下来。
他又坐会了原来的位置。
谢云防却是道:“等等,抬头。”
安倚歌心跳地快了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谢云防则是随意地用龙袍为少年擦点了脸颊的墨点,笑道:“朕给你擦干净吧,不然可就真成小花猫了。”
安倚歌湛蓝色的眼眸闪过迷茫:小花猫?
是在说他吗?
喵喵喵~
谢云防轻笑了笑。
无论如何,只剩下最后一句,安倚歌很快便写完了。
谢云防的心情很不错,安倚歌的这首诗的效果,远比他想象中要好,他笑了笑,悄悄看着少年银蓝色的眼眸。
少年正在写诗,他的神情专注,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云防也笑了,他对着身边的少年道:“看吧,我就说这才是你应当写的诗啊。”
安倚歌心中微微有些触动,这就是他应当写得诗吗?
他如今因再次因诗而扬名,那他为什么之前不写呢?
因为他之前写了,也传颂不出去。
即使传颂出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就是可惜,你不该写朕的,不然后世的人都要以为你是有皇帝撑腰,才敢写这首诗的。”
谢云防叹息着,他想到这首诗能流传下去,却是没想到竟然能引起这么多的关注。
他的安安,便是如此的优秀,五年不曾写诗,一写诗,还是能够天下称颂。
若是他早知道,说成什么,也不让安倚歌写自己了。
恢复名声的办法有的是,他何苦去分安安的名气?
“本身就是啊,陛下。”安倚歌轻笑,“若不是有陛下,我不可能拦得住安济侯带着的侍卫,更不可能调动京兆府去查清楚这桩案子,更是不敢写这首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