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将最后一本《有机化学实验指南》插回书架时，指腹蹭过书脊上张鹏当年画的小太阳——那是他们大二同组做实验时，他趁老师转身偷偷画在她教材上的。′p,a¨o¨p^a?o¨z*w~w_.-c/o,m+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太阳的笑脸被切割成碎片，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办公桌上的手机第三次震动起来，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像枚灼热的印章。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听筒里立刻涌出母亲带着哭腔的质问："念念！你张阿姨亲眼看见你跟张鹏从民政局出来，红本本换成绿本本了？是不是真的？啊？"
茶水间的热水壶突然"咔嗒"跳闸，惊得苏念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她听见李薇在隔壁桌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是压低的窃窃私语："果然是离婚了......我就说上周看她脸色不对劲......"
"妈，您先别急。"苏念攥紧手机，指节泛白，"是办了手续，我们......和平分手。"
"和平分手？"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苏念耳膜生疼，"你跟张鹏从大学校园走到结婚，我跟你爸盼了多少年？你说分就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跟妈说！妈去找他算账！"
"没有的事！"苏念提高音量，眼角余光瞥见王主任端着茶杯路过，特意放慢了脚步。*三}\叶??屋(? =已ˉˉ÷发{?布e°最|Dt新?o~章·节?她深吸一口气，放软语调，"是我们俩都觉得不合适了，妈。房子归我，存款也分好了，您跟爸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一个女孩子家，离了婚以后怎么过？街坊邻居知道了怎么说？我跟你爸这张脸往哪儿搁......"
苏念靠在书架上，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抱怨，目光落在窗外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上。去年此时，张鹏还在树下等她下班，手里拎着她爱吃的糖炒栗子，栗子壳在他掌心蹭出沙沙的响。
"妈，现在不是旧社会了。"她打断母亲，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我能养活自己，学校这边......同事们也都知道了。"“妈我一会下班就回家跟你说，先挂了吧……”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挂了电话，办公室里瞬间安静得可怕。李薇假装专注地涂着指甲油，王主任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苏老师，"王主任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既然是......个人私事，我们也不好多问。_小_说·C!M￠S? ￠首?发?就是下周的教研会，你准备的那篇《绿色催化》报告......"
"会按时交的。"苏念打断他，拿起教案往外走。经过李薇桌前时，听见她压低声音跟人发微信："真离了！听她妈在电话里哭呢......啧啧，张鹏那小子看着挺老实的......"
走廊里的风带着热浪扑面而来，苏念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起早上路过公告栏时，看见几个学生对着"景深奖学金"的提名名单指指点点，其中"苏念"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像一个醒目的伤口。
实验室的通风橱发出规律的嗡鸣，苏念正在指导学生蒸馏乙醚，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皮鞋声。她下意识地挺首脊背，目光落在冷凝管里缓缓流下的无色液体上，却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出现的身影——陆景深穿着深蓝色西装，袖口挽至小臂，正听着校长介绍新到的光谱仪。
"......这台设备花了我们大价钱，以后苏老师的催化实验就能更精准了......"校长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意，"陆总您看，这边是学生操作区......"
陆景深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在触及苏念时顿了顿。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手里的温度计在锥形瓶里轻轻搅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一幅被时光定格的旧照片。
"苏老师也在。"他的声音在仪器的嗡鸣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苏念握着温度计的手紧了紧，转过身时脸上己经堆起职业性的微笑："陆总好，校长好。"
"苏老师真是敬业，"校长搓着手笑，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圈，"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年轻人嘛，磕磕碰碰难免，重要的是......"
"己经处理好了，谢谢校长关心。"苏念打断他，刻意忽略校长话里的暗示。她看见陆景深的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很深，像蕴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然后他微微颔首，转向校长："实验室的安全措施做得不错，就是通风系统可以升级一下，我让助理把方案发给您。"
他们的对话像一层光滑的琉璃，将苏念隔绝在外。她重新低下头观察温度计，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后颈的皮肤被那道目光灼得发烫。他知道了。从校长那句意有所指的"家里的事"，从周围同事们闪烁的眼神，或者......从林暖那张藏不住话的嘴里。
"苏老师，"陆景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关于奖学金对接的事，明天下午三点，方便来我公司一趟吗？有些细节想单独跟你沟通。"
苏念猛地回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的公司？不是学校的会议室吗？校长在一旁连连点头："方便方便！陆总您太客气了，哪能劳动您......"
"没关系，"陆景深打断校长，目光始终停留在苏念身上，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我想听听苏老师对科研资助的具体想法。"
单独沟通。
这西个字像重锤敲在苏念心上。她看见周围学生们好奇的目光，看见校长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她攥紧了手里的温度计，玻璃管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好，陆总。"
陆景深微微颔首，转身跟着校长离开。苏念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旁边的学生小声问："苏老师，那个就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啊？他看你的眼神......"
"继续做实验。"苏念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城市裹得严严实实。苏念就是再拖延时间也必须下班了，爸妈还在等着她回家解释己经离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