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马车停在了一个略显破旧但还算齐整的农家小院前,土坯墙内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角落堆着农具和柴火,显出几分生活气息,却也透着拮据。*x-i,n_x¨s¨c+m,s^.¢c\o′m\
林大林二两家人下了车,马车迅速驶回。
王春娟忍着身上阵阵闷痛,搀扶着骂骂咧咧的林大进门。
林二跛着脚,想起当时自己媳妇丢下他跑开,心头气愤,边走边训斥着李桂花,“没用的东西,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跪那贱丫头?脸都让你丢尽了!”李桂花耷拉着脑袋,不敢还嘴,只默默扶着他。
“哎呀,轻点,疼死老子了。”几人歪歪斜斜地瘫坐在堂屋的破木桌旁,哎哟连天。
天色渐晚,忙活了一天,谢蕴初外祖父林东佝偻着背,刚从田里回来,沾着泥的裤腿挽到膝盖,看着足有七十多岁,脸上刻满风霜。
谢蕴初的外祖母张翠花从厨房缓步出来,拄着拐杖,满头银丝,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疑,“这是咋了?不是去看谢丫头了?怎么弄成这样?”
王春娟一听,立刻像找到了宣泄口,拍着大腿哭嚎起来,“爹!娘!您二老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那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她不认亲舅舅舅母就算了!她跟那个什么谢玉瑾眉来眼去,不清不楚,勾引男人!还动手打我们啊!您看看,看看把您儿子打成啥样了!”她指着林大和林二,两人也配合着龇牙咧嘴,痛呼出声。`1.5\1′x_s.w\.,c,o~m?
林东黑沉着脸,在主位的破旧藤椅上坐下,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怒意,张翠花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狠狠杵着地面,“反了!反了天了!不孝的东西!白眼狼!”
王春娟和李桂花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等那死丫头来看老两口的时候,有她受的。
这时,林大的儿子林思文从外面回来,听到屋里的动静,探头问道:“爹,娘?出啥事了?”
林大黑着脸不吭声,李桂花抢先道:“还能有啥事?让你那好表妹给打了呗。”
林思文一脸难以置信,“她?她打的?”
“千真万确!那丫头疯了!”李桂花立刻接话。
林思文眼珠一转,忽然道:“打人?那不能白打!报官!告她个殴打长辈,让她赔钱,赔到咱们满意为止。”
王春娟有些犹豫,“这伤看着也不重,闹大了也丢人。”
林大和林二也沉吟着,觉得有道理。|?2天±禧~小¨说D网~ <无?,[错[内}容?±
林思文却斩钉截铁:“爹!娘!二叔二婶,这机会千载难逢啊,那丫头现在有钱有势,咱们告她个忤逆不孝、殴打尊长,她为了名声也得乖乖掏银子,到时候要多少,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他见几人被说动,又道:“我先去请个大夫来验伤,把伤情说得严重点,保管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他急匆匆地出门了。
……
“回来了!四少爷回来了!”门房一声喊,林月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顾仪态地奔到二门,远远就看见人群中那个熟悉又似乎黑瘦了许多的身影。
谢云程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先向站在门口的谢泽、白茵郑重行礼,又亲热地招呼了谢蕴微和谢云舟。
一别许久,终于再见到自己这个小儿子,谢泽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黑了,也结实了,回来就好。”
林月枝看着儿子恭敬沉稳的样子,眼中含泪,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熨帖。
谢云程依礼先去祠堂上了香,又去福安居探望了祖母何九月,这才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拂枕阁。
院子里,两个熟悉的老嬷嬷和几个眼熟的小厮早已恭敬等候,看着这清清爽爽、再无那些俏丽丫鬟的院子,谢云程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趟远行,几经生死,见了世态炎凉,他才真正明白,书本上的道理远不如亲历世间冷暖来得深刻,自己离真正入仕为官、担起责任,还差得远。
收拾停当,他想起师傅安永吉将军的叮嘱,延陵之事暂不能告知父亲。
他想了想,抬脚去了林月枝院里用晚膳。
林月枝心疼坏了,桌上摆满了谢云程爱吃的菜: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油焖大虾、还有他最喜欢的鸡汤煨笋尖。
“阿程受苦了,多吃点补补。”林月枝不停地给他夹菜。
谢云程看着满桌佳肴,眼前却浮现出安民寨那碗带着野菜清香的稀粥,他鼻头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怎么了这是?”林月枝吓得手足无措。
谢云程一把搂住林月枝,把脸埋在她肩窝,闷声道:“没事,阿娘,子衡就是想你了。”他轻轻拍了拍林月枝的后背。
林月枝破涕为笑,拍了他一下,“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谢云程抬起头,抹了把脸,说道:“阿娘,我见到阿姐了。”
林月枝动作一顿。
谢云程问道:“阿姐让我回来问您,她为何要去青州?”
林月枝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唉,还不是因为她一心扑在那个瘟神江淮序身上,你爹怕招来祸事,才想着送她去青州避避风头,也想着让你堂伯父堂伯母帮着相看些好人家,若能遇上个合适的夫君,让她忘了那人,断了念头也就好了。”
谢云程一愣,“阿姐喜欢他?”他想起虚堂寺外那个蒙面护卫。
“那个江淮序呢?”
林月枝压低声音,“听说那日气急攻心,晕倒后就一直没醒,怕是不大好。”
谢云程眼皮猛地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阿姐走前几日。”
谢云程心头巨震,时间对上了!
难道那晚和阿姐拉扯的蒙面护卫,真是江淮序?
这岂不是等于私奔?!
他心念瞬转,这事还没确定,不能贸然说出来吓到阿娘,他阿姐应该没这么大胆子吧?
“阿娘,这一路可辛苦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家里好,阿娘的手艺最香。”谢云程赶紧岔开话题,端起碗,拿起筷子,对着满桌菜肴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