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天,红旗公社的废弃粮仓迎来了第二春。?m·a!l,i′x\s~w!.?c?o~m?陈志远踩着梯子,将"红星食品加工厂"的木牌钉上门框时,晨霜正在他呵出的白气中消融。木牌是王小军连夜做的,刨得不够平,"食"字还刻歪了,但在朝阳下显得格外精神。
"左边高点!"苏晓梅在下面指挥,鼻尖冻得通红。她裹着件男式棉袄——陈志远的,下摆长得盖住膝盖,袖口卷了三道还露不出手指。
陈志远调整好位置,一锤子下去,碎木屑簌簌落在少女发间。前世他给上市公司挂牌时,用的是纯金剪刀和红绸缎,但心跳远没有现在剧烈。
粮仓内部比外观还糟糕。北墙塌了半截,用茅草勉强堵着;屋顶的破洞像筛子,阳光漏下来在地上画出无数光斑;最要命的是地面——坑洼的泥地根本达不到食品生产标准。
"先铺砖。"陈志远跳下梯子,指向角落那堆旧砖——是从公社拆掉的语录墙那儿"借"来的。
四人立刻行动起来。王小军和泥,苏晓梅递砖,陈志远负责铺平,王丽华则用木槌夯实。没有专业工具,全靠一双手。到中午时,才铺完十平米,但每人手上都至少两个水泡。
"歇会儿。"陈志远抹了把汗,从兜里掏出个纸包,"吃点东西。"
纸包里是四个杂粮饼,夹着昨天剩的辣酱。王小军狼吞虎咽,辣得直吐舌头;苏晓梅小口啃着,不时偷瞄陈志远手上的血泡;王丽华则把饼掰成两半,另一半塞给陈志远。
"设备什么时候到?"她问。
"下午。"陈志远望向路口,"李国栋帮忙联系的县机械厂淘汰设备。"
正说着,远处传来拖拉机声。苏支书亲自开着那台老"东方红",拖车上盖着帆布。老爷子跳下车时,脸色比霜打的茄子还难看。
"就这一次。"他压低声音对陈志远说,"再让老子用公家拖拉机运私货,撤你的职!"
帆布掀开,是台锈迹斑斑的粉碎机和几个大陶缸。陈志远心头一沉——这比他预期的还简陋。前世参观老干妈工厂时,全自动生产线光消毒环节就有三道...
"爱要不要。"苏支书瞪眼,"就这还搭了我两条大前门!"
设备安装又是一场硬仗。~优¨品,暁\税′王· \勉~肺^悦¨犊,粉碎机重达三百斤,四个壮汉抬都吃力。最后还是苏晓梅想出办法——用麻绳和木杠做成简易吊架,靠拖拉机动力一点点拖进去。等机器就位,天已经黑了。
"试机!"陈志远按下开关。
粉碎机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颤抖着吐出几片辣椒皮,然后"砰"地冒出一股黑烟。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苏晓梅突然笑起来——这场景实在太滑稽了。
"修修还能用。"王丽华检查后说,"轴承坏了,换新的就行。"
"哪来的轴承?"王小军哭丧着脸。
陈志远已经掏出小本本计算成本:设备200,修机器预计50,原料采购300,包装100...前期投入已经超过六百,几乎是他全部积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明天我去县里买零件。"他合上本子,"晓梅负责整理配方,小军继续铺地,丽华姐想办法搞包装。"
月光下,四人蹲在粮仓门口啃冷饼子,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陈志远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影,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创业时的合伙人——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些"土包子"。
第二天兵分四路。陈志远搭早班车去县里,直奔机械厂维修车间。老师傅检查后说要换进口轴承,开价八十——比他预计的还贵三十。
"六十。"陈志远摸出两包大前门,"再加这个。"
老师傅瞥了眼香烟,突然压低声音:"李主任打过招呼了。"他从抽屉拿出个崭新轴承,"四十,但有个条件。"
条件居然是辣酱!原来李国栋把样品分给同事,现在半个县委大院都惦记这口。陈志远爽快地答应每月供应二十瓶,乐得老师傅又送了套扳手。
回程前,陈志远特意去了趟供销社。白糖、玻璃瓶、食用油...采购单上的项目一个个划掉,直到——
"没辣椒了。"营业员头也不抬,"下个月再来。"
"昨天还有半麻袋!"
"今早调走了。"营业员意味深长地补充,"县里通知,计划物资优先保障国营厂。"
陈志远心头一紧。这分明是赵建国开始卡脖子!没辣椒还做什么辣酱?他咬牙转向黑市,价格比供销社高三倍不说,质量还参差不齐。+b¢o+o_k′z¨u¢n¨._c+o?m~正犹豫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要多少?"
周雅倚在吉普车旁,短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手里晃着串钥匙。见陈志远发愣,她直接打开后备箱——里面躺着两麻袋干辣椒!
"安徽带来的。"周雅甩给他一张发票,"按进价算,加十块钱油费。"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陈志远刚要道谢,周雅却摆摆手:"别急着感动。"她递过一份文件,《关于规范农村食品加工的通知》,"赵建国起草的,下个月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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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要求所有食品加工企业必须取得卫生许可证、生产许可证等七项资质,否则"坚决取缔"。陈志远眼前一黑——这些证照在八十年代初几乎不可能办全!
"有解决办法吗?"
"两个选择。"周雅竖起手指,"一是挂靠国营厂,交管理费;二是..."她压低声音,"成为'改革试点',由地方政府特批。"
吉普车扬长而去,留下陈志远站在尘土中沉思。周雅暗示得很清楚——李国栋正在争取"试点"政策,但需要时间。而眼下最急的是...
"辣椒危机"暂时解除,但其他原料也陆续出现问题。白糖限购,玻璃瓶断货,连豆油都要工业券。陈志远不得不频繁跑黑市,成本直线上升。最困难时,苏晓梅默默变卖了银镯子,王小军连续36小时不眠不休跑运输,王丽华则动用供销社老关系"借"出半桶油。
十天后,第一批标准化生产的辣酱终于出炉。暗红色的酱体在玻璃瓶中泛着光泽,贴上手写标签后,竟有几分正规产品的模样。陈志远设计了三种辣度,分别用红、黄、蓝三色瓶盖区分——这在前世是再简单不过的包装策略,但在1980年的农村堪称革命性创新。
"定价多少?"苏晓梅擦着汗问。她手上全是辣椒灼出的红痕,但眼睛亮得惊人。
陈志远拨着算盘:"成本三毛五,卖八毛。"见众人瞪大眼睛,他解释,"供销社同类产品卖六毛,但没我们的好吃。"
销售才是真正的惊喜。王丽华通过供销社系统铺货,王小军用拖拉机跑周边公社,苏晓梅则在红旗公社摆摊试吃。短短一周,五百瓶辣酱销售一空,还有公社食堂要求批量订购!
月末盘账那晚,煤油灯一直亮到东方泛白。陈志远反复核对数字,生怕算错——净利润一千二百元!相当于当时工人十年工资。当他把四沓大团结分成四份时,苏晓梅突然哭了起来。
"怎么了?"陈志远慌了。
"娘...娘说我这辈子都攒不到三百块..."少女抽噎着说,"现在一个月就..."
王小军乐得在砖地上翻跟头,王丽华则小心翼翼地把钱藏进内衣缝的暗袋。陈志远望着这群伙伴,胸口涌动着陌生的暖流。前世赚第一个百万时,他独自在豪宅里开了瓶拉菲,喝完只觉得空虚。
晨光中,四人横七竖八地睡在砖地上,身边散落着钞票和账本。陈志远最后一个合眼,梦里全是扩建厂房的计划。他没想到,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赵建国已经注意到这个"小打小闹"的辣酱厂,并且准备了一记杀招。
三天后的清晨,陈志远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开门见是满身泥水的王小军,少年嘴唇发白:"陈哥!原料车...翻在青龙峡了!"
晴天霹雳!那车上装着价值八百元的辣椒和白糖,是接下来一个月的生产原料!陈志远套上衣服就往外跑,边跑边问:"人没事吧?"
"司机老刘头摔断腿,送县医院了。"王小军气喘吁吁地跟上,"更糟的是...货被供销社扣了,说是'来历不明'!"
青龙峡位于两省交界,是出了名的险道。陈志远赶到时,事故现场还保持着原样——拖拉机歪在沟里,麻袋散落一地,几个戴红袖标的人正在清点货物。
"谁让你们动的?"陈志远厉声喝道。
为首者转过身,胸前的"市管会"证件闪闪发光:"怀疑你们倒卖统购物资。"他踢了踢麻袋,"这些白糖有县糖厂的标记,但你们的调拨单呢?"
陈志远喉咙发紧。白糖确实是从黑市买的,但没想到是赃物!这下人赃俱获,轻则罚款,重则坐牢...
"单子在这。"
清冷的女声打破僵局。周雅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手里晃着张盖满公章的纸。市管会的人检查半天,悻悻地交还了货物——只扣下那几袋"赃物"白糖。
"谢谢。"货车开走后,陈志远低声道谢。
周雅却摇头:"不是我救的你。"她递过一张纸条,"李国栋连夜找县长特批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红星厂列为县乡镇企业改革试点,原料供应给予必要支持。"落款是县长签名!
原来李国栋不声不响办了大事!陈志远刚要欢呼,周雅下一句话把他打入冰窟:"但有个条件——必须接受国营食品厂入股51%。"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51%意味着控股权,意味着对方随时可以吞掉他的心血!前世被资本绑架的经历如鲠在喉,陈志远几乎要当场拒绝...
"考虑清楚。"周雅转身前最后说,"没有这层保护伞,赵建国随时能掐死你。"
回厂的路上,拖拉机吭哧吭哧爬坡,像极了陈志远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周雅说的对,但交出控制权又心有不甘。前世他见过太多创业者被大企业"招安"后雪藏的故事...
厂门口,苏晓梅正踮脚晾晒新采的辣椒。阳光透过红艳艳的辣椒串,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看到陈志远,她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个陶罐:
"新配方!加了野山椒和陈皮,回甘更好..."
少女兴奋地讲解着改进细节,完全不知原料危机。陈志远望着她晒伤的脸颊和粗糙的手指,突然做了决定——控股权可以给,但配方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毕竟在前世商业史上,真正值钱的从来不是厂房设备,而是那个神秘的配方。
"晓梅。"他打断她,"把配方拆开,关键步骤分给不同人操作。"
苏晓梅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就像...周校长说的'流水线'?"
"对。"陈志远望向远处的山峦,"还要在别的公社设分厂,分散风险。"
夕阳西下,辣椒串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串串红色风铃。陈志远在笔记本上写下新计划:"核心资产:1.配方;2.品牌;3.渠道。"至于厂房设备这些重资产,让国营厂拿去好了。
月光下,他独自清点着这个月的利润。一千二百元在1980年堪称巨款,但距离对抗赵家还差得远。陈志远摸出藏在墙缝里的国库券——是时候重启金融操作了,用钱生钱的速度,远快于卖辣酱。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凄厉如警报。陈志远不知道,赵建国已经派人混入了他的工人队伍,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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