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当天的夕阳把走廊地砖染成蜜色时,林砚刚把最后一支笔帽扣上,就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w.a,n_z\h?e,n¢g?s¨h-u/k′u\.!c′o?m~
"林同学。"
这声唤得轻,却像根冰锥扎进后颈。
林砚转身,就见教导主任王德昌倚着教室门框,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镜片后的目光正顺着他胸前的校牌往上爬——那是方才姜棠踮脚帮他系的,此刻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考得不错。"王德昌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门框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数学卷最后一道解析几何,能把参数方程用成那样的学生,七中三年没出过第二个。"他忽然从西装内袋抽出张泛着油光的试卷,封皮印着"高三淘汰预备考"几个黑体字,"但光会考试可不够。"
试卷被拍在林砚怀里时带着股凉气。
林砚垂眸扫过题目,瞳孔微缩——第一题就是数论里的梅森素数证明,第二题的立体几何图连辅助线都画在四维空间里,最后一道题的题干甚至用了竞赛常用的希腊字母标注。
"这张卷子,明早八点前交。"王德昌整理袖扣的动作顿了顿,"要是连基础门槛都跨不过......"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七中可不是慈善堂,总不能养着占资源的废物。"
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林砚余光瞥见姜棠的白色运动鞋尖,她抱着书包缩在消防栓后面,发梢沾着夕阳的金粉,手指把校服下摆攥成了皱巴巴的花苞。*5*k?a_n+s¨h¢u~.^c?o^m~
"谢教导主任栽培。"林砚把试卷叠成方块塞进书包,动作慢得像是在揉一团棉花,"就是不知道这'基础门槛',是您定的,还是学校定的?"
王德昌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推了推眼镜转身,皮鞋跟在地面敲出急骤的鼓点,经过姜棠时顿了顿,又像是没看见似的走了。
姜棠立刻小跑过来,发顶的蝴蝶结歪到耳后:"他、他刚才说什么?"她盯着林砚书包鼓起的那一块,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的校服袖口,"是不是又要找你麻烦?"
林砚伸手把她的蝴蝶结理正:"没事,就是张卷子。"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小时候她把冻红的手往他脖子里塞时那样,"你先回家,我去趟图书馆。"
"我陪你!"姜棠的眼睛亮起来,随即又蔫了,"可我...我数学也不是很好......"
"我需要人帮我占座位。"林砚揉乱她的马尾,看她立刻挺直腰板跑向楼梯口,发梢扬起的弧度像只扑棱棱的小鸟,这才低头摸了摸书包里的试卷——边角被他捏出了折痕,像道暗藏的锋刃。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三遍时,林砚把试卷铺在课桌上。
台灯的暖光里,那些希腊字母突然泛起淡金色纹路,像被谁用金粉重新描了一遍。\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检测到高阶题型,是否启动'跨学科融合能力'?"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的瞬间,林砚的瞳孔泛起幽蓝。
他望着第三题的量子力学应用题,忽然看见纸面浮起半透明的思维沙盘——物理的薛定谔方程正和数学的偏微分方程纠缠着,在虚空中拆解重组,最后凝成一行清晰的解题步骤。
笔走龙蛇间,前半张试卷很快铺满墨迹。
窗外传来轻响,林砚抬头,正撞进姜棠贴在玻璃上的脸。
她鼻尖压出红印,看见他抬头立刻直起身子,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风里晃啊晃。
林砚低笑出声,笔尖在草稿纸上点出个墨点。
等他再抬头时,姜棠已经蹲在窗台下,只露出半截扎着蝴蝶结的发顶,像株努力往光里长的小苍兰。
次日清晨的敲门声比闹钟还准。
林砚裹着外套去开门,就见姜棠抱着个青瓷保温桶,眼尾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泪痕:"我昨晚在你楼下等了半小时!"她踢掉鞋子冲进客厅,"顾昭说你又只睡了三小时,你知不知道低烧不能熬夜?"
保温桶掀开时飘出药香。
林砚捧着碗看她舀起一勺粥,吹了又吹才递到他嘴边:"这是张奶奶教我的,她说黄芪和红枣......"
"姜小棠。"林砚突然开口。
"嗯?"她抬眼,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水汽。
"你眼睛红得像兔子。"林砚用勺子碰了碰她鼻尖,"昨晚是不是又偷偷哭了?"
姜棠的小脸瞬间遍布红晕:"才没有!我就是...就是怕你像上次那样晕倒!"
她舀粥的动作重了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考虑......我不想看你倒下。"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
林砚望着她垂落的发帘,忽然想起小时候暴雨天,她抱着淋湿的小熊站在他家门口,说"我家停电了,我怕"。
那时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说"我在"。
现在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我保证,这次不会倒。"
中午去办公室交作业时,林砚在转角听见王德昌的声音。
"那小子要是真过了这关......"
"王主任,不至于吧?"另一个老师的声音带着疑惑,"不过是个模拟考......"
"你懂什么?"王德昌的冷笑像淬了冰,"他要是把竞赛的路走通了,以后还怎么拿捏?"
林砚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低头盯着地面的瓷砖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那张淘汰预备考,根本不是什么"基础门槛",而是提前设好的绊马索。
"林同学?"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王德昌的目光像把刀戳过来。
林砚抬头露出笑:"陈老师让我送作业。"他把作业本放在桌上,转身时瞥见王德昌手边的文件夹,封皮上"竞赛名额分配"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回到教室时,顾昭正坐在他的座位上。
见他进来,她翻开笔记本划了道线,然后从书页间抽出张纸条推过去:"命题人名单。"
纸条上的名字让林砚瞳孔微缩——第一名就是王德昌的小舅子,市竞赛委员会的副秘书长。
他捏着纸条轻笑一声,指腹摩挲过"王德昌"三个字,像在确认刀刃的锋利度。
晚自习最后十分钟,林砚抱着试卷站在陈启明办公桌前。
老教师推了推老花镜:"这道函数极值题,你用导数结合图像分析......"他顿了顿,"这思路不像是课本上的。"
"可能最近看的杂书多。"林砚说。
陈启明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我带了二十年高三,能看出来谁在硬撑,谁在真学。"他拍了拍林砚的肩,"有问题随时来问,别憋着。"
教室后排传来纸张摩擦的轻响。
林砚回头,正看见姜棠慌忙把笔记本扣在桌上,耳尖红得要滴血。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本子上肯定又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林砚加油"。
深夜,林砚坐在书桌前。
月光透过纱窗落在淘汰预备考卷上,那些被他划满红笔的题目突然泛起微光。
"检测到知识星图能量波动......"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里响起时,林砚的指尖轻轻抚过最后一道题的题干。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说,有些真相,该来的,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