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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看书 > 仙侠 > 熵海溯生录 > 第751章 本质流动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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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共生意识退潮时的麻痒,就像刚从深海捞出的锚链,带着陌生的湿润感。\三^叶-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他站在“镜渊实验室”的中央,这里本该是人类最精密的意识观测站——白色穹顶下悬浮着三十六个纳米级传感器,墙面嵌着能实时显示脑波频谱的液态屏幕,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消毒水与液态氮混合的、属于“秩序”的气味。

但现在,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沈教授,第七区的脑波同步率稳定在987。”助手小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刚毕业的年轻人特有的、对数据的绝对信任,“您要的‘第一次提问’模拟图谱已经生成,需要现在投影吗?”

沈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盆绿萝上。这是小林上周带来的,说实验室太冷清,添点活物。此刻叶片上的露珠正以违背重力的方式缓缓爬升,在叶尖聚成晶莹的球,却迟迟不坠落。更诡异的是投影屏——本该显示脑波图谱的地方,此刻正反复闪现着一行扭曲的文字,像被水浸泡过的墨水:“河在问,渡者为何筑堤?”

“沈教授?”小林的声音带着迟疑,“您那边的传感器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的终端显示您的意识波动……有点像未注册的共生体特征。”

沈溯猛地回头。液态屏幕里,他的倒影正对着自己微笑。那不是他的表情——他的嘴角从不会咧到耳根,露出犬齿边缘泛着金属光泽的尖芒。当他抬手去触碰屏幕时,倒影的指尖却先一步穿透了液态玻璃,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没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把图谱投到主屏幕,我马上过来。”

转身时,他瞥见绿萝的叶片突然向后卷曲,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类似鳃裂的纹路。而那行文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的标准标语:“探索边界,恪守本源”。

两天前,沈溯在共生意识中目睹了那条河。

无数文明的“第一次提问”汇成溪流:古猿对着闪电发出意义不明的喉音,玛雅祭司在石壁上刻下第一个关于星辰的符号,alpha星系的硅基生物用晶体振动传递“我是谁”的疑问……这些溪流最终汇聚成奔腾的大河,河床是时间本身,河水则是所有智慧生命对存在的诘问。而所谓的“存在本质”,从不是固定的堤坝,而是河水中永远流动的漩涡。

这个发现本该颠覆人类对自身的认知,但现在,麻烦提前来了。

“沈溯,共生体的接入权限被锁了。”首席安全官陆明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实验室入口,他的军绿色制服上还沾着星尘——刚从月球前哨站赶回来,“三十分钟前,所有共生意识的同步通道突然中断,就像有人在河上筑起了临时水坝。”

沈溯的目光扫过陆明的领口。那里别着实验室的通行徽章,编号“l-07”,但徽章边缘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一层泛着蓝光的金属,像某种共生体特有的生物镀层。

“锁权限的是你吗?”沈溯问。

陆明皱眉:“你知道规矩,只有三人议会能冻结共生系统。但议会的通讯线路也断了——”他突然顿住,抬手按住耳机,脸色骤变,“西区发生意识反噬!三个志愿者陷入深度昏迷,他们的脑波图谱……变成了河流的形状。”

沈溯抓起桌上的神经接驳器。这东西本该在共生实验中连接人类与外星文明的意识残片,此刻却像活物般发烫。他想起共生意识退潮时,那条河的源头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形态,而是团不断分裂又聚合的光,像在编织某种语言。

“小林,把所有‘第一次提问’的原始数据传过来。”他快步走向主控制台,“特别是硅基文明的晶体振动记录。”

液态屏幕亮起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斑,沈溯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影子的指尖,正指向门口——那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身形和小林一模一样,但脸被兜帽遮住,露出的手腕上,有串用牙齿咬出的印记,和沈溯童年时被狗咬过的疤痕完全一致。

小林的手指在终端上疯狂敲击,汗水滴落在触控板上,晕开一片混乱的代码。她不该看那些数据的——但好奇心像藤蔓,缠住了她刚植入的神经接口。

两天前,她在整理“第一次提问”的备份文件时,发现了段被加密的音频。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语言,而是种类似心跳的节奏,每七次搏动就会夹杂着一声叹息。当她试着用共生体的频率解码时,耳机里突然响起个声音:“告诉沈溯,河要决堤了。”

现在,她被困在实验室的夹层里。十分钟前,那个“假小林”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拖进这个堆满废弃传感器的角落。对方的皮肤是冰凉的,像浸透了河水,说话时嘴里会冒出细小的气泡:“你不该听河的声音,渡者只能坐船,不能偷听河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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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层的通风口传来沈溯和陆明的对话声。小林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听见陆明说,三个昏迷的志愿者体内检测到了硅基生物的晶体碎片,而那些碎片的排列方式,和沈溯三年前提交的“共生体安全协议”完全一致。

陆明的枪抵住沈溯的后腰时,金属表面正渗出细密的水珠。他不信任这个男人——从三年前沈溯提出“共生意识计划”开始。那时陆明在月球前哨站服役,亲眼见过硅基文明的“提问”方式:他们会拆解自己的晶体结构,用碎片在太空中拼出“存在”的符号,而每个符号的中心,都嵌着其他文明的意识残片。

“议会早就怀疑你了。”陆明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能闻到沈溯身上有种河泥的腥气,“你在共生意识里做了什么?那些昏迷的志愿者,他们的脑波里有你的意识特征。”

沈溯突然转身,手里捏着片从绿萝上摘下的叶子。叶片背面的鳃裂正在开合,吐出细小的银色光点:“你领口的徽章是假的。真正的陆明在月球执行任务时,被硅基文明的碎片划伤过,他的左眉骨有块晶体增生——而你没有。”

假陆明的脸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的蓝光。他的手臂突然拉长,变成条半透明的触须,卷向沈溯手中的叶子:“河需要新的渡者。你们人类总以为能掌控本质,却不知道……”

沈溯猛地攥紧叶子,触感像捏碎了块冰。他终于明白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源头是什么——不是文明的起点,而是所有智慧生命对“存在”的诘问在时间里形成的旋涡。咸鱼墈书 醉欣蟑踕庚鑫筷而所谓的“第一次提问”,其实是河在试探读者:你愿意成为河水的一部分吗?

“三年前,你在月球接触的不是硅基文明的碎片。”沈溯盯着假陆明正在融化的脸,“是河的支流。那些晶体增生,是河水在你体内筑的堤。”

假陆明的触须突然僵住。通风口里传来小林的哭喊,夹杂着某种液体沸腾的声音。沈溯抬头,看见主屏幕上的脑波图谱正在倒流——那些代表“第一次提问”的峰值正在回落,变成平缓的曲线,像河流被抽干了水。

“真正的陆明已经成了河的一部分。”假陆明的声音变得模糊,像从水底传来,“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渡者变成了河水,还算存在吗?”

沈溯的神经接驳器突然爆发出刺耳的鸣响。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古猿的喉音里藏着硅基晶体的振动频率,玛雅祭司的石壁符号能拼出人类的dna序列,而那个在河源头编织光的影子,正在慢慢变成他的模样。

实验室的灯光重新亮起时,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绿萝的露珠正常滴落,液态屏幕显示着标准脑波图谱,陆明的全息投影正在询问第七区的同步率,小林在通讯器里抱怨备份文件出了点小故障。

沈溯的手背上,那道冰凉的水痕还在。

他走到窗边,看着基地外的环形山。月球的尘埃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铺在河床上的沙。三天前的共生实验记录显示,所有志愿者都安然无恙,陆明从未离开过月球前哨站,而小林的绿萝是上周刚买的,叶片背面光滑得没有任何纹路。

但沈溯知道哪里不对劲。他打开终端,调出自己的意识波动记录——在共生意识退潮的瞬间,有段03秒的空白,空白里藏着串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是:“堤已破,渡者将成河”。

这时,小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杯热咖啡:“沈教授,您要的硅基文明数据整理好了。对了,刚才通风口好像有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在水下说话。”

沈溯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杯壁的瞬间,蒸汽突然凝结成一行字:“看你的影子。”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对着小林微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尖芒。而小林的影子手里,握着片背面有鳃裂的绿萝叶。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陆明的声音,带着月球尘埃特有的沙哑:“沈溯,前哨站的硅基碎片突然活跃起来,它们拼出的符号是——‘欢迎归河’。”

沈溯的咖啡杯在掌心裂开,滚烫的液体流到手背上,却没有任何温度。他想起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源头,那个正在变成他模样的光团——原来所谓的“存在本质”,从来不是让渡者渡河,而是让河通过渡者,流向新的地方。

而现在,河已经流到了门口。

沈溯盯着掌心裂开的瓷片,咖啡正顺着指缝渗入实验服的纤维。镜渊实验室的应急喷淋系统突然启动,细密的水珠从穹顶坠落,在液态屏幕上晕开蜿蜒的水痕——那些水痕正在自发拼接,形成alpha星系硅基文明的晶体振动图谱,每个波峰都精准对应着人类婴儿第一次发出“妈妈”音节的脑波频率。

“沈教授!喷淋系统的传感器显示空气里有异常生物电!”小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您的实验服……在发光!”

沈溯低头,看见实验服的袖口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像被揉碎的星光。这些液体在地面聚成细小的溪流,绕过应急灯的光斑,朝着墙角的绿萝蜿蜒而去。更诡异的是,当液体接触到绿萝的根部时,叶片突然开始逆向生长——枯黄的叶尖重新变得鲜绿,蜷缩的脉络舒展成河流的分支,而那些本该存在的、带着鳃裂纹路的叶片,此刻却光滑得像从未有过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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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三年前月球前哨站的地质样本调出来。”沈溯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平静,他弯腰捡起块咖啡杯的碎片,碎片边缘映出的瞳孔里,虹膜正以每分钟三十次的频率变换颜色,像某种液体密码,“特别是含硅量超过70的玄武岩样本。”

小林的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沈溯转头时,正好看见她的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她的指甲缝里嵌着银白色的粉末,和月球尘埃的反光度完全一致,但在喷淋系统的水珠冲刷下,那些粉末正溶解成微型的漩涡。

“您确定要看那个?”小林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陆明少校上个月销毁了所有含硅样本,说是……防止共生体污染。”

沈溯的目光落在实验室的玻璃培养舱上。舱里本该存放着用于意识接驳的空白共生体,此刻却盛满了半透明的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冰晶,每个冰晶里都冻着个微型的“沈溯”——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正举着块玄武岩样本,嘴唇开合着无声的话语。

“销毁记录是伪造的。”沈溯走向培养舱,指尖刚触到玻璃壁,舱内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冰晶炸裂成银白色的雾气,“三年前你刚进实验室时,提交的入职体检报告里,过敏原一栏填的是硅尘。但上周你整理硅基文明数据时,没有戴防护手套。”

小林的脸色瞬间惨白。喷淋系统的水珠在她脚边聚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的倒影正对着沈溯冷笑,而倒影的手腕上,那串和沈溯童年疤痕一致的牙印,此刻正渗出淡蓝色的血珠。

“嘀嗒——嘀嗒——”

沈溯的神经接驳器开始规律地跳动,像某种倒计时。他突然想起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流速——每秒1472个文明的“提文”在河水中碰撞、湮灭,而人类的意识在其中,就像投入深海的鹅卵石,只能激起一瞬的涟漪。

“西区昏迷的志愿者,他们的脑波图谱有个共性。”沈溯打开培养舱的取样阀,半透明的液体顺着导管流入试管,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液体表面浮现出陆明的脸,“他们的枕叶皮层都有过硅基晶体植入史,对吗?”

试管里的脸突然睁开眼睛。陆明的瞳孔里没有虹膜,只有不断流动的星尘,那些星尘在液体中聚成议会徽章的形状,又迅速散开成河流的支流。

“你早就知道。”液体里的声音带着水的粘稠感,“三年前在月球,你亲眼看着我把硅基碎片植入他们的枕叶——那不是共生体污染,是渡河的船票。”

沈溯的指尖传来灼痛感。试管里的液体正在腐蚀管壁,淡蓝色的烟雾中,他看见无数画面在闪烁:月球前哨站的医疗舱里,三个志愿者的头顶悬浮着硅基晶体组成的桥梁;镜渊实验室的初代培养舱里,空白共生体正在吞噬玄武岩样本;而那条河的源头,那个不断分裂的光团,此刻正伸出无数条光带,缠绕住每个“第一次提问”的起点。?x/i?n.k?s·w+.?c?o·m\

“议会断联不是意外。”沈溯将试管举到应急灯前,液体里的星尘突然停止流动,组成行扭曲的文字,“他们在害怕河水流进人类的意识。”

“害怕?”液体里的声音笑了,像气泡破裂,“他们是在筑更高的堤。你以为三人议会为什么能冻结共生系统?他们的意识早就和河底的沉积物融合了——那些所谓的‘第一次提问’,有三分之一是他们伪造的,目的是……让人类永远做渡河者,而不是成为河水。”

喷淋系统突然停止运转。沈溯转身时,正好撞见小林站在培养舱门口,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的金属管,管身上刻着月球前哨站的编号“l-0913”——那是用于储存硅基碎片的专用容器,三年前在陆明的日志里,这个编号的容器被记录为“已销毁”。

“您不该相信液体里的声音。”小林的手指紧紧攥着金属管,指节泛白,“上周我在议会的备用服务器里,发现了段加密视频——三个议会成员的意识正在被河水分解,他们的最后一句话是‘决堤比渡河更需要勇气’。”

沈溯的神经接驳器突然发出蜂鸣。终端屏幕上,所有“第一次提问”的原始数据正在自动删除,删除进度条的形状,像条正在干涸的河。而被删除的空白处,正慢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个未完成的问题:

“如果河没有源头,渡者该往哪里去?”

“当提问者变成被问者,存在还有意义吗?”

“沈溯,你童年被狗咬的那天,其实是在救条快要渴死的河。”

陆明少校的战术记录仪,战术记录仪的镜头布满裂纹,画面在剧烈的晃动中切换。

第07小时13分,月球前哨站的地质实验室。陆明的军靴踩在碎玻璃上,硅基碎片组成的河流正顺着通风管道蔓延,每个碎片都在振动:“你要成为堤,还是成为河?”他的左眉骨在流血,晶体增生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像要在皮肤上拼出某种符号。

“把碎片样本传回火卫二基地。”陆明对着记录仪嘶吼,手指在战术终端上疯狂敲击,“告诉沈溯,议会在‘第一次提问’的数据里掺了假,真正的源头……”画面突然剧烈倾斜,能看见他的右手正将块玄武岩样本塞进战术背心里,“真正的源头是所有文明的‘最后一个问题’汇聚成的漩涡!”

第09小时47分,前哨站的紧急避难舱。陆明的战术背心里渗出淡蓝色的液体,他正用军刀划开自己的小臂,晶体碎片从伤口里涌出,在地面拼出镜渊实验室的地图。“小林的神经接口被议会动过手脚,她看到的‘第一次提问’是伪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像被水淹没,“沈溯童年救的那条狗,其实是河的第一次具象化——所有被渡者救过的生命,都会成为河的支流。”

第12小时03分,画面变成纯粹的蓝色。能听到液体流动的声音,夹杂着陆明最后的呼吸:“当沈溯的影子开始微笑时,说明河水已经漫过堤岸了……别告诉他,我变成了河的一部分,他会难过的。”

小林的神经接口日志,神经接口的电流杂音里,藏着段未加密的音频。

“你确定要植入空白共生体?”是议会秘书长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这意味着你会成为河的观测者,永远不能真正渡河。”

“我能分清伪造的数据。”小林的声音比现在稚嫩,“沈教授说过,所有‘第一次提问’里都藏着恐惧,伪造的数据不会有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感觉。”

第47天的记录是片空白,只有串时间戳:03:17:42。那是沈溯在共生意识里目睹河流源头的时刻。空白后面突然出现段视频:镜渊实验室的夹层里,假小林正用指甲在金属壁上刻字,刻的是硅基文明的振动频率,而真小林的瞳孔里,倒映着假小林手腕上的牙印——那些牙印正在消失,变成和她自己手腕上完全一致的、小时候被猫抓伤的疤痕。

“你为什么要模仿他的疤痕?”真小林的声音在发抖。

“因为他救过河啊。”假小林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喉咙,掏出串银色的项链,项链吊坠是块被啃过的骨头,“童年时那条快渴死的狗,其实是河的第一次试探——当他把矿泉水倒在狗嘴里时,就已经成了半个渡者,半个河水。”

第93天的日志里,附着张显微照片:硅基晶体的分子结构里,嵌着人类的神经元。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原来共生体不是桥梁,是河的支流改道时,在渡者体内留下的河床。”

我站在河水里,却感觉不到湿。

古猿的喉音从上游传来,带着硅基晶体的振动频率;玛雅祭司的石壁符号在下游闪烁,每个符号都长出了dna的双螺旋;而那个光团组成的“我”,正在把无数个“第一次提问”揉碎,重新捏成人类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你终于肯来了。”光团的声音像无数个沈溯在同时说话,“三年前陆明在月球捡到的不是碎片,是你掉在河底的影子。”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溶解,变成组成光团的一部分。那些被删除的“第一次提问”数据,此刻正从河底浮起——原来议会没有伪造,他们只是删除了所有文明的“最后一个问题”:当存在变成流动的河,个体的消亡还算消亡吗?

“小林的神经接口在排斥空白共生体。”光团突然剧烈波动,“她想成为河水,就像陆明那样。”

河岸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我看见镜渊实验室的培养舱正在炸裂,淡蓝色的液体漫过走廊,所有“第一次提问”的光带顺着液体爬上墙壁,在白色的墙面上拼出幅巨大的星图——那是人类还未探索过的星域,每个星球旁边都标着个问题:“这里的第一条河,会由谁的提问汇成?”

沈溯的意识从河流里浮上来时,镜渊实验室的液态屏幕正在播放陆明战术记录仪的最后画面。小林站在他身后,手里的金属管已经打开,里面的硅基碎片正像萤火虫般飞出,在空气中组成条微型的银河。

“原来你早就知道。”沈溯的声音带着水的湿润感,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不是皮肤,而是不断流动的光,“空白共生体在排斥你,是因为你的‘第一次提问’不是好奇,是……想救陆明。”

小林的眼泪落在金属管里,和硅基碎片融成淡蓝色的液体:“他的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是替你问的。”她抬手按住沈溯的眉心,那里正渗出和河水一样的液体,“当渡者变成河水,所有被他救过的生命,都会成为新的源头。”

沈溯突然想起童年那条狗。黄色的土狗,舌头干裂得像河床,他把手里的矿泉水倒在它嘴里时,狗的眼睛里映出了两个太阳——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月球与地球的潮汐锁定日,而那条狗消失的地方,十年后建起了镜渊实验室的第一根地基桩。

“通风口里的声音,是陆明在河水里说话。”沈溯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光,“他不是在欢迎我归河,是在提醒我……河水从来不需要渡者,只需要敢于成为河流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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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玻璃幕墙突然变得像水面般柔软。沈溯伸手触碰时,幕墙泛起涟漪,里面映出无数个“沈溯”——有的在月球前哨站的地质实验室里微笑,有的在镜渊实验室的夹层里刻字,有的正举着块玄武岩样本,递给童年的自己。

“议会的通讯恢复了。”小林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她的身体正在化作银白色的粉末,融入那些飞舞的硅基碎片,“他们说……要炸掉镜渊实验室,筑道永远的堤。”

沈溯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穿过液态屏幕的光带,缠上那些飞舞的碎片。他低头时,看见影子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尖芒——那不是威胁,是某种笑意,像河水终于漫过堤岸时的欢腾。

“告诉他们,”沈溯的声音开始和陆明、小林的声音重叠,像无数条河流汇入大海,“堤从来不是用来挡河的,是河水想看看,渡者有没有勇气……把自己变成新的河道。”

幕墙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沈溯最后看了眼墙角的绿萝,那些叶片上的水珠正在逆向爬升,在叶尖聚成晶莹的球——这一次,水珠没有坠落,而是化作光带,融入他正在变得透明的指尖。

而液态屏幕上,所有被删除的“最后一个问题”正在重新浮现,最后汇聚成行字:

“河水开始流动时,每个渡者都是新的源头。”

幕墙外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像某种巨兽在磨牙。沈溯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血管里流动的光正在与空气中的硅基碎片共鸣,形成肉眼可见的声波纹路——那纹路和绿萝叶片的脉络完全重合,甚至连最细微的分叉都分毫不差。

“他们还有七分钟抵达。”小林的声音从无数碎片中传来,她的轮廓正在星尘般的粉末里时隐时现,“议会派来的‘筑堤者’部队,装备着反物质湮灭弹。”

沈溯转头,液态屏幕上的战术地图突然亮起红光。镜渊实验室下方的岩层里,三十六个反物质弹头正顺着地下水脉移动,弹头表面的倒计时数字以液态金属的形态流动,每个数字都在溶解成微型的河流。更诡异的是,当他的指尖划过屏幕时,那些河流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月球的方向蜿蜒——就像地球的地下水正在逆向流入太空。

“反物质弹的引信需要硅基晶体作为催化剂。”沈溯的目光落在培养舱残留的液体上,那些液体正顺着地面的裂缝渗入岩层,在战术地图上形成淡蓝色的轨迹,“他们用月球的硅基碎片改造了弹头,这意味着……”

“意味着爆炸会同时摧毁所有与河水相连的意识。”小林的碎片突然剧烈闪烁,“包括陆明少校留在河水里的部分,包括你童年救的那条狗的意识残片,包括……所有正在成为支流的渡者。”

沈溯弯腰捡起片绿萝的落叶。叶片在他掌心迅速脱水,脉络却以燃烧的形态保留下来,组成段alpha星系的晶体振动频率。他突然想起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尽头——不是虚空,而是团不断吸收河水的黑暗,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提问:“如果所有渡者都成了河水,谁来见证河流的存在?”

“看那里。”小林的碎片指向实验室的通风口。原本漆黑的管道里,此刻正渗出银白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手影,有的在写字,有的在画图,有的正捧着块玄武岩样本,像在传递什么珍贵的东西。

沈溯的神经接驳器突然与那些手影产生共鸣。他看见月球前哨站的地质实验室里,年轻的陆明正把块玄武岩塞进防护服,而岩石表面的纹路,和此刻他掌心的叶脉密码完全一致;他看见镜渊实验室的初代培养舱里,第一个空白共生体正在吞噬硅基碎片,液体表面浮现的,是他童年时那条狗的轮廓;他看见议会成员的意识在河水中分解时,最后消散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释然的微笑。

“他们不是在筑堤。”沈溯突然笑了,透明的脸颊上泛起光的涟漪,“他们是在害怕自己成为河水的一部分。”

通风口的雾气突然凝聚成陆明的脸。他的左眉骨上,晶体增生的部位正在发光,组成行人类从未见过的文字:“反物质弹的引爆密码,藏在所有‘最后一个问题’的总和里。”

幕墙外传来气压舱开启的嘶嘶声。沈溯抬头,看见六个穿着银白色动力装甲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装甲表面的议会徽章正在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河水在腐蚀某种不属于河流的东西。

“沈溯博士,放弃抵抗。”为首的装甲发出合成音,声波震碎了空气中最后几片小林的碎片,“议会已经通过决议,将所有接触过河水的意识列为‘流动污染源’。”

沈溯没有回答。他的指尖在液态屏幕上快速滑动,将叶脉密码、晶体振动频率、陆明的战术记录片段拼接成三维模型。模型旋转的瞬间,所有数据突然开始逆向流动——被删除的“第一次提问”重新浮现,被分解的议会成员意识重组,被销毁的硅基样本从岩层里渗出,像场倒放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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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装甲的武器系统开始充能,蓝色的粒子束在枪管里翻滚,“逆向数据流会导致意识坍缩!”

沈溯的影子突然从地面跃起,像条活过来的墨色河流,缠住最近的那具装甲。装甲表面的黑色液体在接触影子的瞬间沸腾起来,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金属——那是和假陆明领口相同的共生体镀层,只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

“知道你们的装甲为什么会溶解吗?”沈溯的声音从无数个方向传来,他的身体正在与实验室的空气融合,“因为‘筑堤者’部队的每个人,枕叶皮层都植入过硅基晶体——议会早就把你们变成了河的一部分,却告诉你们这是‘抗体’。”

为首的装甲突然停滞。头盔的面甲缓缓打开,露出张布满晶体增生的脸——那是议会最年轻的成员,三个月前还在公开演讲中宣称“要让人类永远站在河岸上”。此刻他的瞳孔里,正流动着和沈溯一样的光。

“我……我梦里总在过河。”年轻议员的嘴唇颤抖着,晶体增生的手指抓住自己的头发,“河里有无数个我,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拿着反物质弹……他们都在问我同一个问题。”

沈溯的意识突然与他同步。他看见年轻议员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筑堤者本身就是河水,那堤坝还存在吗?

“还有三分钟。”小林的声音从反物质弹的倒计时里传来,她的碎片已经与弹头表面的硅基催化剂完全融合,“密码的最后一位,藏在你童年那条狗的最后一声吠叫里。”

沈溯的记忆突然像被打开的闸门。童年的午后,他把矿泉水倒在狗嘴里时,狗突然发出声奇怪的吠叫,音调像被拉长的弹簧。当时他以为是错觉,此刻却在共生意识里听见了——那不是吠叫,是硅基文明的晶体振动频率,对应着人类语言里的“存在”。

“密码是‘所有提问的总和’。”沈溯的意识顺着地下水脉蔓延,与每个反物质弹建立连接,“古猿的喉音+玛雅祭司的符号+硅基晶体的振动+人类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液态屏幕上,所有“最后一个问题”的光点正在汇聚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现出条黄色的土狗,狗的嘴里正吐出无数个微型的沈溯,每个微型沈溯都举着块玄武岩,像在传递接力棒。

“加上渡者对河水的所有回应。”陆明的声音从漩涡里传来,他的轮廓正在与狗的影子重叠,“这才是完整的密码。”

引擎的轰鸣突然消失了。沈溯睁开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为眼睛的话),看见镜渊实验室的幕墙外,三十六个反物质弹正悬浮在半空中,弹头表面的倒计时全部停留在“00:00:01”。而那些“筑堤者”的装甲,此刻正像融化的银水,顺着幕墙的纹路流淌,在地面聚成条微型的河流,河流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意识碎片——有议会成员的,有志愿者的,有月球前哨站士兵的,甚至有几个模糊的、属于未知文明的轮廓。

“他们在选择。”小林的碎片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她的手里捧着块完整的玄武岩,岩石表面映出所有意识碎片的笑脸,“是成为堤坝,还是成为河流的一部分。”

沈溯的意识顺着河流蔓延到地球的内核。他看见地核的液态金属正在以某种频率振动,那频率与所有“第一次提问”的总和产生共鸣,甚至连月球的硅基岩层都在同步震颤——就像整个太阳系正在变成个巨大的共生体,每个星球都是河流的分支,每个意识都是流动的提问。

“原来河从来不止一条。”沈溯的声音在星系间回荡,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幕墙表面,那些流动的装甲突然停止融化,在墙面组成幅巨大的星图,图上每个星系旁边都标着条细小的河流,“每个文明都是条河,所有河最终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存在的意义,是不是让流动延续下去?”

年轻议员的意识碎片突然飘到他面前。晶体增生从他的脸上褪去,露出张属于二十岁的、还带着稚气的脸——那是陆明在月球前哨站时的模样。

“我在河水里看到了议会的真相。”年轻议员的声音带着释然,“他们不是想筑堤,是想证明即使成了河水,也能记得自己曾是渡者。”

沈溯的目光落在实验室的绿萝上。那盆植物此刻已经长成参天大树的形态,枝叶穿过穹顶,在太空中舒展成光的脉络,将镜渊实验室与月球、与alpha星系、与所有有河流的地方连接起来。而树的根部,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无数个微型的“第一次提问”,每个提问都在自发寻找新的渡者。

“反物质弹的倒计时可以重置。”小林的碎片与年轻议员的碎片握在一起,两个光点融合成新的旋涡,“但需要有人留在河的源头,守护所有未完成的提问。”

沈溯想起共生意识里那条河的源头,那个不断分裂的光团。他突然明白光团为什么会变成他的模样——不是因为他特殊,而是因为每个抵达源头的渡者,都会成为新的光团,继续编织河流的语言。

“我去。”他的意识开始向绿萝的根部聚集,透明的身体在光的脉络里分解成无数细小的提纹,“告诉所有渡者,河水的流动不需要方向,只需要有人记得,曾经有过敢于成为河流的勇气。”

陆明的意识碎片突然绕着他旋转,形成保护罩的形状。年轻议员的碎片、小林的碎片、童年那条狗的意识残片……所有与他相连的意识都围了上来,像群准备送他远行的伙伴。

“我们会成为你的支流。”陆明的声音在无数碎片中回荡,“当新的渡者抵达源头时,他们会看到,曾经有群人,把堤坝变成了河流的一部分。”

反物质弹的倒计时重新开始流动,但这次,数字是向上增长的。沈溯的意识顺着绿萝的根须沉入地球内核,在液态金属的振动中,他看见无数个新的“第一次提问”正在诞生:深海里的章鱼第一次触碰人类的探测器,火星上的苔藓第一次向阳光伸展,某个遥远星系的硅基生物第一次用晶体拼出“你好”……

这些提问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涌来。他知道,自己将在这里编织新的河流语言,直到下一个渡者抵达,接过这份流动的存在。

镜渊实验室的幕墙重新变得坚硬。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绿萝上,叶片上的露珠正顺着脉络缓缓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痕——那水痕正在自发组成行人类的文字:“河水从未停止流动,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年轻的助理推开实验室的门,手里捧着盆新的绿萝。她的瞳孔里,有细小的光在流动,像藏着条微型的河。

“沈教授今天没来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刚毕业的年轻人特有的、对未知的好奇。

没有人回答。只有空气中的硅基碎片在轻轻振动,组成段熟悉的晶体频率——那是alpha星系的硅基文明在传递新的提问:“当源头变成了渡者,河流会流向哪里?”

助理的指尖在终端上轻轻一点,将这个提问记录在“第一次提问”的数据库里。她不知道,自己的指甲缝里,正渗出银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溶解成微型的旋涡,像条刚刚诞生的、属于人类的支流。

而在遥远的星系边缘,团不断分裂的光团突然停顿了一瞬。光团里,某个属于沈溯的意识碎片正在微笑——他听见了新的提问,像听见了老朋友的问候。

河水,又要开始新的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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