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北区元件五厂,技术科办公室。^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在散落的图纸上。
办公室里,杨文斌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的对面,陈兰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男人梳着油亮的背头,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文斌,我们好聚好散。”陈兰语气冷淡,眼神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你一个月工资才八十块,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怎么给我未来?”
杨文斌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陈兰,我们在一起三年,你就因为钱……”
“钱?”旁边的男人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不是钱的问题,是眼界。”他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夹杂着英文单词,“你看看你们厂,设备老旧,技术落后,生产的东西连third-worldcountry(第三世界国家)都看不上。而你——”他上下打量杨文斌,“一个技术员,连出国深造的机会都没有,怎么配得上陈兰?”
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早已停下手中的工作,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王阳站在门口,拳头捏得咔咔响,却不敢上前。
杨文斌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以侮辱我,但别侮辱我的厂。”
“侮辱?”男人夸张地摊手,“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们这种state-ownedenterprise(国有企业),效率低下,迟早被淘汰。”
“砰!”
杨文斌猛地拍桌而起,桌上的图纸被震得飞起一角。
“滚出去。”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想动手?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陈兰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算了,我们走吧。”
男人却不依不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轻飘飘地丢在桌上:“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们公司缺个打杂的,有兴趣可以来试试。+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
名片上烫金的英文写着某外资企业中国区经理——David·Li。
杨文斌盯着那张名片,突然笑了。
他伸手拿起名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最后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我的厂再破,也是我奋斗的地方。而你——”他直视David,“不过是靠着外国人的施舍,回来装模作样的假洋鬼子。”
David的脸色瞬间铁青。
厂长张洪亮家。
王阳气喘吁吁地冲进屋里,打断了张洪亮一家的午饭。
“厂长!出事了!”
张洪亮放下筷子,皱眉道:“慌什么?慢慢说。”
王阳咽了口唾沫,快速把技术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洪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猛地站起身:“走,去看看!”
厂区大院。
杨文斌和David的争执已经引来了不少工人围观。David见人多,语气更加嚣张:“怎么,你们厂的人就这点素质?难怪生产的东西没人要!”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假洋鬼子滚出去!”
David冷笑:“一群井底之蛙。”
张洪亮赶到时,正看见杨文斌的拳头砸在麦克脸上。几个青工一拥而上,有人抄起镀锌水管,陈兰的尖叫刺破车间的机油味。
"都住手!"老厂长的吼声震得房梁落灰。假肢踩过满地设计图纸,他一把揪住麦克后领,那件T恤的价签还挂在领口。
麦克趁机挣脱,拉着陈兰跳上门口的皇冠轿车。,2¢c+y+x*s′w¨.′c?o`m~车窗降下,他抹着鼻血冷笑:"等着吃官司吧!"
日光灯管在民警大盖帽上投下冷光。张洪亮盯着调解书上的数字,指间的飞马烟烧出长长一截烟灰。
"一万块?"老厂长声音发颤,"全厂技改资金才三万......"
做笔录的女民警叹气:"对方律师是英国人,真要闹上法庭......"她指了指墙上"严打"宣传画。
杨文斌突然站起来,工作证啪地拍在桌上:"人是我打的,我辞职!"
"胡闹!"张洪亮一把拽住他,"'长征三号'的电路板下周就要交货!"老厂长转向民警,"同志,能不能......"
David嗤笑:“厂长都这么护短,难怪厂子没前途。”
张洪亮眯了眯眼:“有没有前途,不是靠嘴说的。”
David耸耸肩:“行,那我们就法庭上见。”说完,拉着陈兰就要离开。
突然,一道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谁说这是破厂?”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年轻人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
杨文斌愣了一下:“林……林默?”
林默冲他点点头,随后看向David,微微一笑:“这位先生,看不起国企?”
David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年纪轻轻,语气更加轻蔑:“你又是什么人?”
林默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洪亮:“张厂长,帝豪科技,林默。”
张洪亮接过名片,瞳孔微缩,帝豪科技,最近风头正盛的民营企业,甚至传闻背后有高层支持。
林默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贵厂谈一笔合作。”
David忍不住插嘴:“就这破厂,能有什么合作价值?”
林默终于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刀:“价值?你知道这家厂曾经为国家的军工项目提供过多少核心元件吗?你知道他们的技术储备比某些外资企业强多少吗?”
David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语塞。
林默不再理他,转身对张洪亮和杨文斌说道:“张厂长,杨工,我们帝豪准备投资五百万,升级贵厂的设备,同时聘请杨工担任技术顾问,年薪十万。”
全场哗然。
David的脸色瞬间惨白。
陈兰呆呆地看着杨文斌,嘴唇颤抖:“文斌,我……”
杨文斌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林默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林总,我一定全力以赴。”
林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谢我,是谢你自己——尊严,从来都是自己挣的。”
蓉城机械厂,车间。
清晨的车间本该是机器轰鸣、工人忙碌的景象,可今天的机械厂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沉闷中。
老钳工王老三蹲在机床旁,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眉头紧锁。旁边的几个老工人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厂里要改制了,粤港来的大老板只要年轻人,咱们这些老骨头全得卷铺盖走人!”
“真的假的?谁说的?”
“李金斗那小子昨晚在食堂喝酒,亲口说的!他说新老板嫌老工人手脚慢,耽误效率,准备一刀切,45岁以上的统统下岗!”
王老三狠狠掐灭烟头,骂道:“放他娘的屁!老子在厂里干了三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说裁就裁?”
不远处,年轻的技工张建军正调试一台数控车床,听到这边的议论,忍不住插嘴:“王师傅,您别听风就是雨,厂里没发通知,谁知道真假?”
王老三斜了他一眼,冷笑:“你小子当然不急,年轻力壮的,新老板巴不得留你。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张建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继续干活。
可谣言就像野火,一旦点燃,便迅速蔓延。
厂长办公室。
赵钢盯着桌上的一摞质检报告,脸色铁青。
“这个月第三次了!轴承加工的误差超标,废品率比上个月高了15%!到底怎么回事?”
质检科科长擦了擦汗:“厂长,工人们最近心不在焉,操作老是出错,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是最近厂里的传言闹的。”
赵钢猛地拍桌:“什么传言?”
“说……说厂子要被粤港商人收购,老工人全得下岗,大家都没心思干活了。”
赵钢一愣,随即怒极反笑:“荒唐!厂里什么时候说过要裁员?这是谁造的谣?”
质检科长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听说是从……李副厂长那儿传出来的。”
赵钢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厂区食堂。
午饭时间,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话题全围绕着改制和裁员。
“我表弟在粤州打工,说那边的外资厂就是这样,35岁以上的根本不要!”
“完了,我今年都48了,要是真下岗,家里老婆孩子咋办?”
“要不……咱们干脆消极怠工?反正干多干少都一样!”
角落里,李金斗端着饭盒,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瞥了一眼愁云惨淡的老工人们,慢悠悠地掏出大哥大,拨通了一个号码。
“三少,事情办妥了,厂里现在人心惶惶,生产全乱套了。”
电话那头,孙小果的笑声传来:“干得好,继续煽风点火,我要让林默接手的是一堆烂摊子!”
而在魔都的林默,此时也遇到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