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次看见熟悉的软纱床幔,宴洒兰恨得险些把银牙咬碎。,x-i¨a`o¨s,h~u?o/c-m_s,.-o+r!g!
若不是她真真切切地在主角手里死了九十九回,她当真不相信,自己竟真是书中注定被主角反杀的反派!
凭什么?!
宴洒兰恶狠狠地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锦被上传来丝丝缕缕古韵浓厚的香气,平日里极具安神的功效,此时却抚不平她的眉心。
想她堂堂神宫少宫主,爹年轻时是正道第一天骄,老了又觉醒神族血脉成为上古神族唯一的后代,娘也是凤皇后裔,当之无愧的妖族王者——这是多么天底下独一份儿的身世背景!
就连她盖的被子,都是千寿的寒山雪狐的毛发织成,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不是最好的,所有人都巴巴儿地双手奉上数不清的珍品,就盼着能得到她一丝一毫的青眼。
修炼更是一日千里,无人能及!
竟还比不上一个,区区草根出身、缠绵病榻的落魄男人??
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前百辈子各种各样死在男人手下的惨状,宴洒兰就忍不住在被子里拳打脚踢。
好一阵泄愤,她起身一把掀开被子,冲侍立在一旁的宫女说道:“摆驾!”
她宴洒兰誓杀谢君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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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轿辇划过天际,在云层中留下一道灿烂的尾翼。¨5′0′2_t¨x^t\.,c\o·m/
周身漂浮着软烟罗帐,宴洒兰斜躺在美人榻上,如润玉雕琢的手轻轻支着下巴,正阖眸养神。
一闭眼,她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前世种种。
最开始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书中角色时,她也曾不屑一顾。
而当她翻开书页,看见主角那一栏写着熟悉的大名——“谢君玑”。
她承认她破防了。
谢君玑是谁?是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流浪子,是她觉得长相不错才留在身边的脚踏!
她每日读书时踩着他,修炼时踩着他,上轿时踩着他,偶尔小憩时,踩的还是他!
现在来告诉她,她脚下的人是所谓的‘主角’?
真是笑话!
宴洒兰嗤笑一声继续往后翻,却越来越笑不出来了。
这写的什么?主角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覆灭她的家族,折去她的傲骨,杀她以泄心头之愤?
岂有此理!
宴洒兰提着剑就去杀人了。
——但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不仅没杀成这个人,还步入轮回,被反杀了整整九十九次。_h*o?n`g\t\e·x?s~..c~o~m/
为了自救,宴洒兰可谓什么招数都用过。
明的不行来暗的,自己杀不成就搬救兵,实在不行就抢他机缘,夺他修为……
但结果毫无疑问。
唯一一次没有死在谢君玑手中,还是她渡劫飞升时,因为谢君玑这个心魔渡劫不成,反被雷劫劈了个灰飞烟灭。
轿辇落下,宴洒兰忽的睁开双眸。
那双上挑的凤眸锋芒毕现。
“谢、君、玑。”她微眯双眼,嘴里反复品味着这个名字。
忽的,轻笑一声。
事到如今,她也不介意用最后一种方法了。
罗帐从外被掀开,仙娥侍立在轿辇两侧,冲她微微俯身:“少宫主,到了。”
宴洒兰悠然起身,明艳的红绸裹在她身上,发髻间缀满了璀璨的金玉琉璃,竟都不及她面容半分夺目。
将手放在仙娥掌心,她在众星拱月中抬步下轿。
天幕黑沉,破败小镇。
不远处巷子幽暗处,传来阵阵刺鼻的臭味,隐隐可以瞧见有不少污秽之物从巷子里一路蔓延出来,零零碎碎散在巷口。
此地是凡人界一处边陲小镇,管理不善,民众大多没什么素质可言。
日常家中产出什么脏乱秽物,要么扔到山头,要么就一股脑全部倒进阴森幽暗的小巷子里。
越走近小巷,身旁跟随的几位仙娥就愈发眉头紧蹙,忍不住捂住口鼻。
她们都接受过优秀的素质教育,一般情况下不会露出这种不雅的反应。
——但这里实在太臭了。
冲天的血腥臭气混杂着难以言说之物腐败发酵的气味,无差别攻击着靠近的所有人。
别说仙娥了,宴洒兰已经来过这里不下百次,却还是难以控制喉咙中的一声干呕。
她全靠仙娥搀扶才稳住身形,俯身吐了个昏天地暗,才好不容易缓过来,用金丝织就的锦帕擦了擦嘴角。
锦帕被指尖冒出的火焰焚烧殆尽,宴洒兰这才舒展眉目,傲慢地端起下巴,又恢复了一贯高傲冷艳的姿态。
摆摆手,让仙娥们都站在此地等候,她一人信步走进巷中。
巷中幽暗,全靠她发髻上点缀的明珠照亮,越往里走,空间就愈发狭小。
直到走到巷子深处,绕过堆成小山的垃圾堆,宴洒兰才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谢君玑。
此时这位主角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手长脚,却瘦削异常。
他整个人骷髅架子一般缩在一张残破的毛毯上,不得不抱紧了双膝,才勉强有了一席休憩之地,不至于让自己滚到臭汁混杂的地上。
宴洒兰捏住鼻子,目光向上移了移。
不得不说主角确实生了一副好样貌,眉目俊朗,骨若刀削,哪怕瘦到脱相,还能够从中探寻到不俗的底子。
——这也是当初宴洒兰愿意网开一面,把这只又脏又臭的小老鼠提回神宫的原因。
而如今早就死了百八十回的宴洒兰可没有了这般兴致,毫不客气地揪起此人的衣领,怕脏了自己的手,还不忘又拿出一张帕子垫着。
连拖带拽地就要把人拉出巷子,走到半路,月光幽静,身后这只跟死了似的老鼠却突然呢喃出声:
“你……是谁……”
月上柳梢头,薄纱般轻柔顺滑的光亮从墙头落下。
少年眼中,那身着火红绸缎的天仙,就在月光下缓缓回头。
满头珠翠摇曳生辉,却不及她姿容半分,那双仿佛神明精心雕琢的双手也向他探来,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泠泠银辉。
天仙捧起他的脸,仿佛心生怜爱,黛眉善良地对他蹙起,扬起了一个充满慈悲神性的笑容,语带怜惜:“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少年死水一样平静无波的眼底,忽然掀起了一丝细小的波纹。
可很快,他眼皮愈发沉重,来势汹汹的病气将他整个人淹没,他又昏迷了过去。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过去后,善良的天仙猛地抛开了他的脸,用帕子从里到外狠狠擦拭了好几遍手,不光将皮肉磨得通红,还险些将帕子绞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