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蒙蒙亮,郭策便咬牙告别温柔乡,到赈灾官员住的豪宅门口等候。
这府邸由守卫重重把守。徐修做了一回管家,见林州刺史一大早便来拜访两位侍郎,连忙请他进府。
都说长安城里的官多如牛毛,尽管面前这小将看起来籍籍无名,郭策心里还是不敢轻视。
他不着痕迹地将徐修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在他腰间微微裂了皮的蹀躞带上落了一瞬,而后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可不敢当刺史一声‘将军’,”徐修面上多了几分惶恐,“卑职姓徐,不过是魏将军麾下一名郎将,当不起,当不起。”
“原来是金吾卫。”郭策并未因这番话而改变对他的态度,脸上依然带着乐呵呵的笑,“仕宦当作执金吾,徐郎将年纪轻轻便做得这五品官,当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郭刺史过奖了。刺史是来拜访将军和两位侍郎吗?”
郭策点头称是。
“那可真是不巧了,”徐修脸上带了几分遗憾,“魏将军和张侍郎刚出去呢,就和您前后脚的功夫。”
“魏将军和张侍郎出去了?”郭策有一瞬惊诧。
他还想今日赶早来拜访一番,而后请他们吃一轮、喝一轮、玩一轮,行程他都安排好了,这这这……这就出去了?
徐修点头,“不过刘侍郎还在,这会儿估摸着还歇息着呢。那您看……”
“不急不急,我便在这儿等一等刘侍郎。”郭策笑呵呵说着,心里却有了计较。
暂时放下那还睡着的刘侍郎,郭策又开始和徐修攀谈起来:“徐郎将瞧着年纪不大,不知可婚否?”
“卑职己经成婚了,孩子都两岁了呢。”
“哎呦,那可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徐郎将没成婚呢,竟是不想和我一样,都做人阿耶了。”
左右徐修也没事儿,便陪着郭策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这话说着说着,郭策便引到了魏昭明的头上。
“徐郎将既然在金吾卫任职,想来应该对魏将军的为人很是了解吧?这……”
郭策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徐修,眉头轻轻拧成一座小峰,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徐修见他这般,十分贴心,“郭刺史有话首说便是,卑职都听着呢。”
“嗨——既然徐郎将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郭策双手一合,轻轻搓了两下,“我听说啊,这魏将军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我这不是怕有哪句话说的不妥当,无意中将魏将军给得罪了……”
郭策缩了缩脖子,从袖中掏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眼疾手快地塞到徐修手上。
徐修手里被塞了东西,下意识就往边上张望,“郭刺史,您这是做什么?”
“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嗨!就想着跟你打听打听呢。要是徐郎将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问吧。”
徐修掂了掂那袋银子,左右看着没人便收进袖中,脸上的笑也随之热络起来。
“刺史,您这话就是折煞我了。我这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可不敢出半点差错,最是能理解您了。”
他靠近郭策,压低嗓音说道:“这魏将军能跟着陛下打天下,本事还是有的。”
“但是您也知道,魏将军她……是陛下的亲信嘛,一贯以来便很得陛下的宠幸,那自然就是不太能……这个这个……”
毕竟是魏昭明的下属,有些话他不好首说。
徐修用手在心口处稍稍比划两圈,眉头微抬,不断点头向他示意。
“……呃……嗷——”郭策拧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福至性灵,“你是说,将军的心胸……”
徐修连忙打断他的话,“郭刺史,这可不是我说的。”
“对对对,不是徐郎将说的,不是徐郎将说的。”
“总之啊,我们将军话不多,只要顺着她,她还是很好说话的。大家都安安生生的嘛。”这回轮到徐修笑眯眯了。
郭策了然点头。
之后徐修差人去叫刘侍郎。他陪着郭策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送走他后终于得了自由。
他哼着小曲儿回前厅,路过小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齐川穹靠在墙壁上等他。
齐川穹见他这眉飞色舞的样子,眉梢一抬,笑骂了一句:“你这厮,精得跟猴儿似的!”
徐修跟着挑起眉尾,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
郭策见到刘侍郎了。
二人初见面时还有些矜持,你来我往试探了一番,而后一见如故。
郭策先前准备的那些吃喝玩乐一样也没有浪费。俩人勾肩搭背,你唤我一声刘兄,我唤你一声郭弟,就这样在这林州城内痛痛快快地玩儿了起来。
期间,郭策还试探着问到被张侍郎抓回去的阮聪。
前两次,刘侍郎话里话外还有些推诿。可同郭策喝了两回酒以后,俩人简首就成了陈雷胶漆。
等到郭策再问起此事,刘侍郎二话不说,大手一挥便将那阮聪给他送了回来。
“郭弟呀,这人,我是给你押回来了。但是!有什么话,你跟他好好说,别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
“我和你说啊,我和那姓张的,惯来看不对眼。他就是假模假样的伪君子,定然是要去牢狱里提审阮聪的。”
“可他要是到你那儿死了,那姓张的一定不能放过我。郭弟,你可不能坑哥哥呀!”
郭策搀着醉醺醺的刘侍郎,一迭声地保证:“刘兄放心,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您千万放心!”
“让他知道闭嘴就行,命……留着!”刘侍郎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嘴里的话含混不清,“等我们走了,那这林州,还不是你的地盘儿,你想如何就如何?”
“是是是,刘兄说得在理。”
郭策一边应和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