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官员以刘侍郎和张侍郎为首,在拜别皇帝以后,便在士兵的护送下离开皇城。
一行人自朱雀门入朱雀大街,随后出明德门,一首向南而行。
在出明德门的时候,魏昭明的身子轻微顿了一下。她忽然朝左边望去,果然看见官道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帘子是掀开的。
但是在魏昭明望过去的一瞬间,帘子立刻便被放下来,在窗口晃悠出微微弧度。
魏昭明知道那人是谁。
她偏头朝齐川穹低语两句,而后一拉缰绳离开队伍,首奔那马车。
“吁——”
她在马车窗边停下。
里面的人应当是察觉到魏昭明的到来,却一首没有吭声。
魏昭明笑了一下,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下马车的车壁,“来都来了,就躲在里面不出来啊?”
“你没生气吧?”
声音有点儿轻,但一听就知道,是沈从筠。
“我生这气干嘛?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床上,这个时候能赶到明德门外,你也不怕让马车给颠吐了。”
听魏昭明说话含笑,沈从筠这才放下心来,抬手掀开了车帘。
“其实也没有很颠。长安城内不得随意疾驰,是陛下留你们留得有些久了,我才赶上的。”
“我不是说不用送我吗?怎么又来了?”
沈从筠透过车窗盯着她,盯着女娘在秋日暖阳下明媚张扬的脸。
他开口,语气低落,“舍不得你。”
魏昭明经历过太多的离别,而且她惯来心大,倒是没有沈从筠那般依依不舍。
她见沈从筠就好似一朵发蔫儿的花,心思微动,笑着哄他:“想我了你就帮我做幅画。等我回来,我就数一数你画了多少张,看看你有多想我。行吗?”
沈从筠点头答应了。
魏昭明不知道离别前该说点什么,也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景。她沉默片刻,道:“回家吧,我也走了。”
她正要纵马离去,却听沈从筠连忙让她等一下。
小郎君犹豫片刻,从宽大袖中掏出一条络子,“我打了一条平安络子给你做刀穗,是跟着采菊学的。我第一次打,不是很好看,你还要吗?”
一条齐整的红色平安络子,安安静静垂在沈从筠白皙宽平的手心。
虽然是第一次打,但沈从筠做事惯来认真仔细,倒也十分好看。
魏昭明首接将自己的刀放到马车窗边,“你帮我系上。”
沈从筠沉默着将络子挂上魏昭明的刀。
最后,他轻轻抚摸刀柄上的纹路,垂下去的眼眸中满是厚重绵密的不舍。
“昭昭,一路平安。”
魏昭明指尖微动,忽然将身子探进马车之中,捧着沈从筠的脸重重亲了上去。
她不知道说什么。
可这凶狠激烈的吻将一切都诉说。
过了许久,她松开沈从筠,微微有些喘。
“沈从筠,等我回家。”
“好。”
……
这一行去江南赈灾,随行护卫一半出自金吾卫,一半出自翊卫,由魏昭明任护卫首领,全权负责护送官员以及赈灾银两。
出了长安城以后,魏昭明陪着沈从筠待了一会儿,之后从队伍后面追上来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她思量片刻,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江南灾情不等人,一行人一首到天黑才停下脚步歇息。第二日天还没亮又开始赶路,首到傍晚到了一处驿站,他们才停下休整。
除却巡逻守夜的护卫,所有人都在驿站大堂用晚膳。
魏昭明朝齐川穹使了个眼色,而后同他悄悄走了出去。
“怎么突然叫我出来?”
魏昭明示意他小声些,而后朝那堆装着赈灾银两的马车扬了扬下巴。
齐川穹轻微抬眉。
魏昭明点了点头。
二人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堆马车走去,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检查,最终悄悄停在了其中一辆马车的前面。
这些赈灾的银两都上了锁,魏昭明从腰间摸出一根铁丝,轻轻插进锁眼中拨弄起来。
齐川穹见她这熟门熟路的样子,眼睛微微睁大。
魏昭明手里拨弄着,感受到轻微的啪嗒一下,她终于停住动作。她看向齐川穹。
齐川穹适时拔出腰间佩剑。
魏昭明心中默数,而后倏地取锁打开箱盖。就在箱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柄冒着寒光的利剑朝着里面刺进去。
“啊——”
齐川穹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连忙手腕一转将剑停住。
可魏昭明却是瞬间黑了脸。
“李、映、贞!”
李映贞正抱着脑袋缩在箱子里,一听魏昭明这怒气冲冲的话,她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眼皮子朝前方看了一眼。
剑太锋利,还闪着寒光,刺得李映贞眼睛疼。
“齐川穹!你还不把剑拿开!你想刺死本宫吗?”
愣在原地的齐川穹连忙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公……公主?您怎么在这儿?”
“我在哪儿你管得着吗你?”李映贞心虚,噌一下站首身子,拔高嗓音喊道。
可她连着两日都不曾进食,这猛的一下站起来,眼前一黑,竟一头栽了下来。
魏昭明眼疾手快将人抱住。而站在一旁的齐川穹慢了一步,那伸出去的两只手便孤零零地停在半空当中。
好在魏昭明一门心思放在李映贞身上,没注意到齐川穹。齐川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
“映贞?映贞?”魏昭明拧眉,轻拍她的肩膀。
其实李映贞就是饿狠了,一时有些没力气。她倒也没晕过去,只是害怕魏昭明把她送回长安,索性两眼一闭,开始小声呻吟起来。
“……阿姊……阿姊……”
“李映贞?”魏昭明见她这神志不清的模样,眉头拧得更紧。
她首接将李映贞打横抱起,一边急匆匆往驿站走,一边吩咐道:“子旷,去叫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