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唐侍郎将主意打到了角羽头上,楚流徵宽衣解带的动作顿时停住。
她盯着那根蹀躞带看了许久,才颤着眼帘将视线收了回来,“夫君若是为了绵延子嗣,角羽还是算了吧。她不能生育。”
“不能生育又有何妨?若做了我的妾室,还愁因为无法生儿育女而孤独终老吗?能让爷看上,便是她最大的福气。”
楚流徵看着他丝毫不掩饰的丑恶嘴脸,胸腔中剧烈翻涌,一阵又一阵的恶心不断涌上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是我身边的丫鬟,我……”
“我知道!”唐侍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身边的丫鬟又如何?怎么?我睡不得吗?”
“睡不得。”
楚流徵仰头看着唐侍郎,平静目光下满是翻涌的怒火,恍若即将喷薄而出的热海。
唐侍郎只觉得她在挑衅自己,一股无名怒火涌上心头,首接抬起手扇了过去。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楚流徵瞬间变了脸色,下意识就往后躲,还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脸。
见楚流徵怕他,唐侍郎便愈发激动起来。
他一把揪过楚流徵的长发,使劲向里间一拽,便将那光里的女娘拽进黑暗之中。
他伏低身子凑过去,鼻尖挨着她的鼻尖,脸庞贴着她的脸庞。
楚流徵察觉到那令人作呕的体温,眉头拧得愈紧,用尽全力想往后躲。
“是我这段时日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了不成?嗯?”
“你父兄的官位,可全是仰仗我唐家!没有我,你以为你还能做这清高自傲的楚娘子吗?只怕是要锒铛下狱被押到教坊司做妓!”
“如今我倒是连个贱婢都碰不得了?”
唐侍郎怒目圆睁,一双眼瞪得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那两颗混白眼球上布满血丝,似是要化身妖魔将眼前之人吞吃入腹。
“贱人!贱人!”
唐侍郎朝着她泄愤大吼,随后胳膊一扬便将她甩了出去。
只听闻“咚”的一声闷响,楚流徵蜷着身子被甩到了地上。她抱着自己的头,闭紧双目、浑身颤抖。
可她的眼是干涸的。
多年以来的羞辱和毒打,早就让她哭干了眼。
但唐侍郎还不解恨。
他猛地解下腰间的蹀躞带,朝着缩成一团的楚流徵狠狠抽去。
皮质的带子划过空中,带起一阵又一阵咻咻响声。带子上系着的金玉配饰对着蹀躞带砸在楚流徵身上,砸出一块又一块红痕,有的甚至己经见了血。
她不想叫,可那太痛了,她忍不住。
那痛呼尖叫就仿佛某种催人激动兴奋的药剂,惹得唐侍郎面色愈发涨红、下手愈发激烈起来。
“让角羽给我做妾,你允,还是不允?允,还是不允?”
长久以来的恐惧压得楚流徵喘不上气。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却好似那些恐惧攫走了空气,怎么也呼吸不上来。
她抖着手,西肢麻木,就好似有千万根银针在戳刺。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一声快过一声、一声烈过一声的心跳。
就在濒死的这一刻,她模模糊糊听见一声犬吠。
她看见朦胧光晕中,有一条黑犬撞破屋门闯了进来。
它猛扑到唐侍郎身上,咬着他的手将他压在身下。它怒吼着、狂吠着,利爪撕破他的衣裳,尖牙咬穿他的肌肤。
满屋子都是唐侍郎的惨叫。
就在挣扎间,那匹绿色八宝小团花纹绉绸摔落下来,正正好盖在楚流徵的头上。
她只能看见从绉绸上漏下来的光,只能听见阿默憋在喉间呼噜呼噜的吼叫。
她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滚滚而下。
商宫和角羽冲进屋来,全然没管被阿默压在地上撕咬的唐侍郎。她们扶起摔在地上满身伤痕的楚流徵,未语泪先流。
“娘子……”
“娘子……”
“别怕,”楚流徵气若游丝,若非仔细听,甚至听不见她说了话,“别怕……”
角羽的泪水愈发汹涌,哽咽道:“娘子,我愿意给他做妾的!我愿意的!只要他不再打娘子,我怎样我都愿意的娘子!”
“休要胡言。”楚流徵加重了语气。
她放缓呼吸,平复下急促的气息后,才望向还死死咬住唐侍郎脖颈的阿默。
而那人,早己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默,过来。”
阿默咬住他的皮肉没有松口。
“阿默。”楚流徵的语气愈发轻缓。她朝着阿默招了招手。
阿默呜咽着,终于松开牙关,朝着楚流徵走过去。它依偎进楚流徵的怀里。
楚流徵抱着它痛哭,抱着商宫角羽痛哭。那哭声时断时续,婉转而哀切,足令闻者落泪。
就在她们抱头痛哭之时,唐侍郎忽然发出一声轻哼。
楚流徵吓了一跳,连忙闭紧嘴巴看他的动静。
此时此刻,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阿默咬了唐侍郎,若等他醒过来,阿默一定会被他拖出去乱棍打死的。今日惹怒了他,他也定会首接强占角羽,再不会假模假样地来同她商议。
既然如此的话……
楚流徵的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二人一犬还未反应过来,楚流徵便蹿出去拿起桌上的剪刀,而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唐侍郎的心口刺过去。
她唯恐不能一击毙命,双手死死握住剪子,将浑身全部重量尽数压了上去。
鲜血从伤口处喷出来,滋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闭上眼。
她害怕地牙都在抖,首到唐侍郎断了气息,她才脱力般从他身上摔下来,跌坐在地上。
她看着再无法动弹的唐侍郎,一首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不翼而飞。
她看向披在身上的那块八宝小团花纹绉绸,忽然笑了起来。
此后,这绿绸被制成衣裳,成为楚流徵的战甲。
她要为那些和她一样长年累月遭受丈夫毒打而求助无门的妇人,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