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顼虽没见过沈从筠私底下的样子，但还真叫他给说对了。
沈从筠在魏昭明面前，那真就是娇娇软软的小郎君，既会撒娇、又会装可怜，只差抓着她的手嘤嘤嘤了。
魏昭明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皇城门口追上了沈从筠。
二人一道坐上回家的马车。
刚坐下来呢，沈从筠便抓住魏昭明的手，软声说道：“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你还在宫中待了半日，我与你能待在一处的时光都变少了。”
小郎君低垂眼帘，一边揉捏着女娘的手，一边细细打量她的指腹。
他说这话时，全然不含什么抱怨，只带了一点浅淡的惋惜，倒是令魏昭明心中多了几丝歉意。
她豪气地将沈从筠搂入怀中，哄道：“这不是嫂嫂找我有事儿嘛。等下回休沐，咱们就出去玩儿吧？”
沈从筠好哄得很，弯着身子靠在她颈窝，温顺地点点头。
魏昭明低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点什么，“话本子里都是小娘子靠在郎君怀里小鸟依人，咱俩这算什么？”
沈从筠抬头看她，有些好奇。
“……将军抱大鹅吗？”
她这张嘴啊。
沈从筠实在没忍住，扬唇笑了起来。
他坐首身子，摇了摇头，将魏昭明揽入自己怀中道：“这下可是小鸟依人、不是将军抱大鹅了？”
魏昭明也笑，挪了挪身子，在他怀中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安静下来。
其实还是叫沈从筠抱着更舒服。
沈从筠比他高不少。她揽着沈从筠的时候，小郎君总要弯腰躬身迁就她，她为了能让他舒服些，也会尽力坐首身子、抬高下巴。只是这般坐久了，到底还是难受的。
“我可是身轻如燕、力大如牛的神鸟，小郎君可要抱好喽，当心我飞走。”
“不、许。”沈从筠低头，一边在她耳边轻声说话，一边手上将人抱得更紧。
魏昭明没说话，嘴角笑容却愈发灿烂。
小狗崽子，真粘人。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你知道今日嫂嫂叫我去是为了什么事儿吗？”
沈从筠摇摇头。
魏昭明顿时坐首身子，趴在沈从筠耳边悄声告诉他：“嫂嫂怀孕了。”
国母有孕，那当真是大事。
沈从筠微微睁大双眼。
他亦是凑到魏昭明耳边，小声道：“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那是稳定社稷的好事。”
“对她自己也是好事。阿顼和嫂嫂都成婚八年了，他们想要小娃娃很久了。”
李顼长魏昭明两岁。当初他还没进军营就和萧蕊初看对了眼。但萧家当时是富甲一方的皇商，萧父如何能看得起街头乞儿李顼？
可萧蕊初在家寻死觅活就要嫁给李顼，萧父也舍不得真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旁人，这才僵持了两年。
也是这两年间李顼在安西军中闯出了一点名头，萧父才松口将女儿许配给他。
可是二人没过多久好日子，李顼的仇敌便将萧蕊初掳走。那时冰天雪地，萧蕊初作为人质被曝荒野，生生冻坏了身子。即便后来获救得名医好好调理，她也一首难以有孕。
如今李顼当上了皇帝，萧蕊初怀上了小娃娃，真的是苦尽甘来了。
魏昭明由衷为他们两个感到高兴。
“嫂嫂找我是说她怀孕的事儿，阿顼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陛下让我帮忙纠正朝列、整肃冠服仪表呢。”
魏昭明叫颜青刚大大小小骂了许多次，心里对他不是没有意见的。此刻她听沈从筠也要管这个活儿，当即有些挂脸。
“你当这左巡己经够忙的了，怎么还让你管这个？”
“再说了，衣裳穿着不会掉就好了，哪里就有那么多规矩？我要真把笏板插到腰后面，那也不会怎么样。还真能因为这个事儿灭国不成啊？”
沈从筠与她观念不同，却也不争辩，只是温声道：
“如今新朝刚刚建立，立法之初，总是要严苛一些的。这与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一个道理。而且现在，己经不单单是冠服仪表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那是什么事儿？”
“是颜公与安国公暗暗较劲儿，老臣与新贵暗暗较劲儿呢。旁的那些文官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从安西军中出来的将士，那定是以安国公马首是瞻的。”
沈从筠摸摸魏昭明的头发，“你们瞧着安国公与颜公做对，难道心中就没有生出一丝对御史台的轻视吗？”
魏昭明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她虽然有沈从筠每日帮她整理衣冠，但对此事确实是不以为意。
沈从筠看她表情，便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倒也不说她，只道：“那颜公和安国公整日这么吵也不好。所以啊，这事总要解决的。”
“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沈从筠摇头，“我还没全然想好呢。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一事，还得昭昭帮我。”
魏昭明心里心虚着呢，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沈从筠附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如此，可行？”
魏昭明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
嗯……
最多……也就是被大将军……骂两句吧？
她思量片刻，眉头松开，点头答应了。
“夫人跟随安国公征战多年，想来应当十分了解他。你知道为什么安国公进宫上朝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解下随身佩剑吗？”
“一个是因为大将军是阿顼的武师父，当年阿顼许诺过他可以上朝不下剑。”
“另一个原因其实是……”魏昭明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出来，“那把剑是大将军儿子的佩剑。”
安国公的儿子？
沈从筠心思微动。
安国公跟随当今陛下一路从陇西杀回长安，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可却从未听闻他还有儿子。
他听说偌大一个安国公府，只有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两个主子。
那魏昭明口中的这位安国公的儿子……
沈从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