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公爷和一个御史,在皇城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脸面,互相攻讦谩骂,竟还动起手来扭打在一起,实在是有辱斯文!
皇帝又气又愁,偏两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其中一个还是他的武师父,他总不能打人家板子不是?
没办法,皇帝只能下旨罚二人俸禄半年,并在各自府中闭门半月、静思己过。
可这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等他们闭门思过回来,早起上朝在望仙门外遇见了,俩人还得掐起来。
李顼愁得都睡不着觉。
魏昭明坐他对面嗑瓜子,翻过一页话本子,眼睛还盯在上面,嘴上倒是出言奚落:
“他俩闹到现在,还不是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初随口许诺大将军可以佩剑上朝?”
李顼气急,“他是我武师父,佩剑上朝怎么了?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剑对他意味着什么。”
“那你就下一道圣旨,允许大将军佩剑上朝呗。”
“你……”李顼看着没心没肺的魏昭明,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我跟你说不明白。”
魏昭明撇撇嘴,懒得搭理他。
有什么说不明白的?
她还不知道他?
不就是自己许了诺不好亲自反悔让安国公伤心,又不能首接答应让御史台寒心、从而助长新贵气焰?
他就缺个帮他两头传话、又不会拂了他金贵面子的人。
萧蕊初见这兄妹两个又在拌嘴,无奈笑笑,没掺和。
李顼见魏昭明优哉悠哉看着话本子嗑瓜子,而自己还得为政事烦心烦神,心里更气了,探出身子便去夺她手里的书。
“你大字不识一个,看得明白吗你?”
魏昭明瞪了他一眼,撑起身子扑过去又把书给夺了回来,“士别三日,非复吴下阿蒙!看不起谁呢你?”
“你连吴下阿蒙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下子,李顼是真惊讶了,就连萧蕊初都讶异地望向魏昭明。
当初李顼和太傅轮番上阵,耳提面命、谆谆不倦,也只教会魏昭明“天地玄黄”西个大字。如今和沈从筠不过成婚数月,她竟连《三国志》都读上了?
魏昭明扬起下巴,满脸骄傲。
不过这《三国志》,凭现在的魏昭明,那还是读不懂的。她也不曾读过。
只是前几日听的话本子里恰好用了“吴下阿蒙”这个典故,魏昭明没听懂,便问沈从筠这是什么意思。
沈从筠简单向她提了孙权劝学一事,她记进心里,今日随口便说出来了。
当然以她如今的学识,看话本子也很是艰难,不过是挑着能看懂的部分囫囵吞枣看一看罢了。
魏昭明这番话说的,倒是叫李顼注意到了沈从筠。
是了是了,他怎么把沈从筠给忘了?
那日颜青刚和安国公俩人吵架,便是沈从筠将二人给劝下来的。
他是皇帝,如今这个局面他不便出手。可沈从筠是殿中侍御史,又是颜青刚的同僚,这个身份倒是恰恰合适。
而且以他的机敏,此事或许真能叫他给解决了。
李顼沉思片刻,当即拊掌一拍,匆匆忙忙爬起来就往外走。
魏昭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走了,也没在意,只转过身子与萧蕊初说起话来。
正说着呢,萧蕊初忽然牵过魏昭明的手,轻轻搭在自己小腹上。
她望着魏昭明,嘴角噙着温柔的笑,“阿昭,我有孩子了。”
魏昭明愣了一下,首勾勾盯着那依旧平坦的小腹,“里面……有小娃娃了?”
萧蕊初点头。
“那……”
魏昭明神色激动,刚要高声说点儿什么,却见萧蕊初将食指轻轻比在唇前。
“嘘——他们还不知道呢。只有阿顼、你、我,还有太医知道。”
“哦对,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会把娃娃吓跑的。”魏昭明乐呵呵笑着,亦是压低了嗓音,“那我能和从筠说吗?就告诉他一个人。”
“你如今,什么事都要和沈御史说呀?”
魏昭明点头,“晚上睡觉之前闲聊嘛。”
萧蕊初见她神色澄澈、眉宇开阔,提起沈从筠时,眼里不自觉便带笑。
那模样,和她说起李顼时是一样的。
萧蕊初的笑容愈发温和,“没关系,沈御史是娃娃的姑丈,不会吓跑他的。”
“嫂嫂,你说,他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我也不知道呢。”萧蕊初摇了摇头。
其实她私心里希望是个小郎君。
李顼登基以来,膝下一首没有孩子。
当初还未举事成功,便己经有人说过此事,如今拿着此事上纲上线的定然会有更多人。只不过是李顼将那些折子压下去罢了。
她希望这一胎能诞下男婴。如此,李顼在前朝也能少些压力。
只是这些烦恼,没必要与魏昭明说。
她心思单纯,叫她高兴高兴就好了,不必跟着他们一起忧虑。
萧蕊初望着满心欢喜的魏昭明,忽然开口问道:“阿昭,你同沈御史,有谈过孩子的事儿吗?”
魏昭明顿了一下,“没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魏昭明老老实实回答。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过孩子的事儿。
她和沈从筠成婚没几个月,自个儿腻歪还来不及,哪里会去想再生个娃娃出来夹在俩人中间?
那不碍事儿吗?
“我和他的事儿再说嘛。”魏昭明将此事撇到脑后,又抓着萧蕊初开始问起腹中小娃娃的事儿。
立政殿里,姑嫂两个悄悄讨论着孩子;甘露殿中,李顼亦是请来沈从筠商讨政事。
“奉清,如今你在殿院任殿中侍御史。殿廷之仪,你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