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郭苪善借口为老太爷老太君上香祈福，顺利搭乘马车出府。待她拜完佛祖从寺庙回来，她又吩咐车夫去长乐居，她想为老太君带一份海棠酥。
她带着帷帽，一路避人耳目进入天字丁雅间。刚合上门，她的手却被人捉了去。
郭苪善吓了一跳，扭身见是吕杨，松了口气，却仍是用劲将手挣脱出来。
“你吓死我了。”
美人便是嗔怪抱怨，都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听得吕杨只恨不能什么都顺着她，嘴里好话情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冒。
可郭苪善并不承情，扭过身子竟掩面哭泣起来。
“吕郎，你莫要再说这些话来剜我的心。我……我今日是来与你了断情谊的！”
吕杨愣在原地。
他收到小美娘的来信，心中欢喜数日，却是不想一见面便听闻如此噩耗。他实在是不敢置信。
“为……为什么？”
郭苪善眼角泪水愈发汹涌，几乎哭得要晕死过去。
吕杨又是心疼、又是疑惑，首叫这小娘子如决堤洪水般的泪冲昏了头脑。
“善娘，你分明与我有情，为何就要与我了断情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还是因为旁的什么？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缘由吧！”
“无论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会与你分开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善娘？”
由吕杨这般哄着劝着，郭苪善总算愿意开口：“我姑祖母……想将我许配给我的表哥……”
“我……我再是与你有情又如何？当我知晓此事的时候，我心都要碎了。”
“可是儿女婚事，总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愿耽搁你，从此，我们便分道扬镳吧！”
她丢下这话，便作势捂着脸要往外走，却被心急的吕杨一下子抱入怀中。郭苪善得他挽留，便闹得愈发激烈，在他怀中挣扎着哭噎起来。
“善娘，你是不要我了吗？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许你嫁给你的表哥。”
“难道你以为我就愿意嫁给他吗？”郭苪善哽咽着哭吼，“我一颗心全扑在你身上，一想到我要嫁给旁人，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若是能与你在一起，什么名分我都不在意。可是我姑祖母……我姑祖母她不会同意的！”
“既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就让我去死吧！”
吕杨的一颗心叫郭苪善搅弄得七上八下，时而欣喜、时而愤怒、时而心疼。
他一时昏了头，抱着她喊道：“我娶你！我娶你善娘！”
郭苪善一下子愣在原地，不再哭泣，亦不再挣扎。她只是傻愣愣盯着吕杨看。
吕杨头脑发热随意许了承诺，话说出口去才生出几分后悔。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母亲十分看重他的亲事。他也知道郭苪善小门小户出身，家中人定是看不上她。故而先前与她在一起时，他从未提过嫁娶一事。
可是偏偏刚才，他脱口而出了。
吕杨目光微闪，刚想说点什么，却见眼前的小娘子撇过头去，自怜自艾道：
“吕郎，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哄我。我出身卑微，如何配得上你？你要娶我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这是不可能之事，你说出来，也只是平白让我心痛罢了。”
郭苪善泪水潺潺，眼眶湿润红肿。只抬头看一眼，便传出万分柔弱之情，引人心生垂怜。
“吕郎将前途光辉璀璨，仕途坦荡、佳妻在旁，又何必来哄我这可怜人？郎将，放我走吧，你我从此，一别两宽、不复……”
吕杨一把捂住郭苪善的嘴，眼神坚定、语气决绝，“善娘，我一定八抬大轿迎你入府，你等我。”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郭苪善在外面逢场作戏、拿捏情郎，沈从筠亦是在家中和魏昭明斗智斗勇。
戌时正，夫妻俩准时盥洗完毕上床歇息。
“明日你该去御史台就职了，今晚这故事，要不然就不读了吧？”魏昭明按捺住那颗想听话本子的心，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
但沈从筠一反常态，只说答应过的事怎好食言。他拿过话本子，翻到昨日读到的那一页，继续朗朗诵读起来。
魏昭明虽奇怪他今日怎么不推脱，却也没多想。可是听着听着，她就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拉了拉沈从筠的衣角，狐疑问道：“这萧柴两家不是世敌吗？这萧西娘和柴郎君怎么就突然成婚了？”
沈从筠顿了一下，悄悄抬高书册掩住脸面，不动声色地回她：“因为他们有情，有情人终成眷属。”
魏昭明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继续听下去。
可是越听，这往后的故事便越奇怪，竟渐渐往闺房乐趣那处写。
譬如什么象牙箸掉到了萧娘子裙边，柴郎君躬身去捡，悄悄摸上了萧娘子的衬裤。
又或者是厮缠歪打，朱唇紧贴、粉面相偎，手勾着手、脚搭着脚，互相滚到了桌上。
魏昭明总算回过味来，一把抢走沈从筠手里的书，凭借自己认识不多的字一点一点检查起来。
末了，她哼笑，“昨日我可刚学了摸这个字，你告诉我，这上面哪有一个摸字？”
沈从筠心虚地低下头，没吭声。
魏昭明将这躲躲闪闪的小郎君细细打量一番，忽然开口问道：“你将那春宫图藏哪儿了？”
沈从筠叫她这话说得，噌一下子红了脸，“不是春宫图。”
“不是春宫图，你哪儿来那么多花花肠子？”魏昭明才不信，趴在床上掀被子、翻被褥，到处找了起来。
“当初我让你坐着你不会，让你站着你也不会，都是我教的你。新婚之夜还得我抓着你进去，你能知道在桌子上怎么……”
“你别说了。”
沈从筠像是整个人从沸水中走了一遭出来，全身都冒着热气。他扑过去从魏昭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你别说了。”他放低声音，又悄悄说了一遍。
这女流氓，他真是怕了她这张嘴了。
魏昭明放下手中被褥，抓住他的手转身，扬眉问道：“我不说也行。那你说，书藏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