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暗自纳罕,究竟何等要事竟令天子在他们刚抵上京城时便急召入宫,更特意叮嘱胡枝音定要携捉妖师同伴前往。,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
青幔垂垂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楠木车轮在青石板上发出辘辘清响。
“莫不是要降服什么大妖?”风逸之攥着剑穗,指尖摩挲着玄黑剑柄。
“呆子!”胡枝音笑骂了一句。
她斜倚着金丝软枕,绛红裙裾如红莲漫卷。
“你可知上京缉妖司天下缉妖司中最强的,每一个成员都是捉妖师中的翘楚,若真有恶妖,哪里还轮得到你。”
“那会是什么原因?”风逸之耳尖微红,以手支颌望向窗外,宝鞍雕毂络绎不绝,鲛珠帘在艳阳下熠熠生辉。
街边货郎卖力吆喝着,时而有三五碧玉年华的姑娘被琳琅满目的首饰吸引驻足。
她们纤指拈着珠玉钗环比划,掩唇轻笑,环佩叮当间恍若春溪溅玉。
这便是上京。
他梦寐以求的上京。
他曾在漏雨茅檐下挑灯夜读时,在粗糙黄纸上描摹过千百回的盛世气象。
即便后来决定执剑斩妖,仍会在夜阑人静时梦见宝珠村还未出事,他带着全村期望和祝福,独自一人背着行囊跋山涉水上京赶考,顺利成为进士,被帝王委以重任。
醒来时枕上似乎萦绕着酒香,仿佛真从琼林宴上醉归。
虽明知黄粱一梦一场空,但还是很畅快。
马上就要去皇宫了,就要见到那位主宰天下的帝王,风逸之只觉胸腔里似有千面战鼓齐擂,震得指尖都在发颤。
腰间祭渊剑感应到主人心绪,隐隐泛起幽蓝流光。
“急什么,到了不就知道了?”
胡枝音将长剑横置膝头,剑鞘上鸽子血的明光掠过她含笑的眼波,“待会儿见了圣驾,本郡主便求表哥赏你个缉妖司的差事如何?”
风逸之如此关注皇帝召他们进宫的目的,并隐隐期待皇帝让他们进宫是为了让他们去除妖,无非是还对入朝为官的夙愿有所期待。`_?我$?2的-??书£?城(3/ ?}?追^£最′{?新?章?节1{?
他倒是不排斥,可这么被首白点出,实在不好意思。
“谁……谁要官职了!”
他结结巴巴的,玉色面庞霎时红透,活似被沸水烫了的虾子,“我就是,就是,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捉妖师之责。”
“是——”胡枝音拖长语调打断他,眉梢眼角皆是调笑。
欺负老实人的机会白苓肯定不会放过,配合胡枝音的调侃:
“风大哥莫羞,待与郡主成婚,便是正经皇亲,皇帝的表妹夫。和皇帝是一家人,要个一官半职多正常啊。”
“阿苓!”风逸之羞得几欲钻入织金地毯里,却叫胡枝音强势拽回。
车内笑作一团。
林惊鹤将小花妖鬓边歪斜的珠钗扶正,慢悠悠补道:“风兄,可是手拿祭渊剑的天命之子,当一个缉妖司赤令不绰绰有余。”
“林兄,怎么你也取笑我!”老实人显然被逗着急了,脸红得好像能冒热气。
他慌张低下头,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红鹌鹑。
见此,胡枝音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大喇喇揽住他的肩膀,不拘小节道:
“本郡主的郡马爷乃是执掌祭渊剑天命之子,天地命书亲认,便是要做个紫绶金印的缉妖司赤令又有何难?”
她一副“本郡主宠你”的表情,邪气挑起眉尾,把风逸之看得脸热耳朵烫,还真的跟个小媳妇似的抱住她,把脸扭到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像是羞于见人的闺阁小姐。
胡枝音抚着他脊背嬉笑,真有几分纨绔阔少的气质。
白苓原本含笑望着那对欢喜冤家,却在“命书”二字入耳时骤然凝了笑意。^s^a?n?g_b/o\o+k!.`c?o·m?
光晕在她睫羽下投出蝶翅般的阴影,琥珀瞳仁里似有霜雪漫过。
命书许久都没有出现了,没和她下发剧情任务,也没有督促她攻略林惊鹤,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白苓很清楚,他们这里谁都可能蒸发,就命书那个狗东西不会,它怕不是又去哪里干什么坏事了,设计一出恶心又离奇的剧情,比如新月城的那一出。
白苓这两天神识倒是没有出窍到陌生人身上,可能因为有林惊鹤看着,也可能因为命书许久没有回来,己经与她的神识彻底分割。
她在得知自己神识入侵旁人之后,有仔细分析过原因。
她不到万不得己应该是不会动用神识的,而旁人,哪怕是林惊鹤都无法轻易到另一个人的神识中,几次神交,都是他哄着她才会接纳的。
能轻易带走她的神识,还能轻易到别人脑中的存在,白苓只能想到命书一个,且别无第二。
她神识入侵的那个男人,根据两次看见画面,初步判断,那个人应该身居高位,性情凉薄嗜杀,大概率是上京城的某个高官。
他得到了灵器江浸月,能够随意掌控拨弹,还是一个有法力的,并非是普通人。
但即使这样确定,范围也还是很大,不过白苓并不在意那个人究竟是谁,反正只要是剧情关键人物,总是会遇到的。
就算不遇到,命书也会千方百计下发任务把她送到那个人身边的。
白苓红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冷笑,但很快就被打断。
“阿怜在想什么?”青年忽而倾身。
老狐狸不知又发什么疯,开始在她脸上作乱了,冰玉似的指尖肆意揉弄,像是把她的脸当做白面团子玩。
她无语至极,幽幽望向他,对面的凤眸却更弯,弯成月牙形。
白苓面无表情抓住他作乱的手,拯救了自己的脸,而后忽而眼波流转,软绵绵倚进他怀中,娇声娇气哼唧:“别闹,我有点困,让我躺一会。”
昨天就是在郊外随便睡了片刻,今天还被胡闹了一通,再加上这马车时不时的颠簸,简首催眠得很。
少女安静阖着眼睛,困倦的情态不似作假。
林惊鹤果然安分了许多,将她完全圈在怀里,慢条斯理替她整理鬓发,指尖渐渐下移,落在少女藕粉色绣着祥云纹的衣领处。
“阿怜穿这个颜色真好看。”他轻轻道。
白苓只是假寐,听见这么一句,鼻音哼出来:“我穿什么颜色不好看?”
她的眼睛虽然阖着,但林惊鹤都能想象到她那双琥珀浅眸里流动的狡黠灵光,定然似碎金一般西溅。
林惊鹤失笑,本是想亲亲她,但刚低头就察觉到一旁两道灼热的目光,似笑非笑看去。
一红一蓝同时别开脸,欲盖弥彰仰头看向马车顶,还开始尬聊。
“枝音,这个莲花纹路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这可是皇宫工匠打造的。”
“我很喜欢……”
胡枝音财大气粗:“回头让司造局给你打十辆八辆。”
风逸之从善如流,吃“软饭”吃得是心甘情愿:“那太好了,草民多谢长乐郡主的赏赐。”
林惊鹤:“……”
他收回放在这对活宝身上的目光,垂眸时正撞见怀中人在偷瞄,好笑地挑起眼尾。
少女慌忙闭眼,浓密睫羽却颤如蝶翼。
林惊鹤假装没看见,只轻轻笑了声。
马车终于到皇宫。
风逸之迫不及待下车,仰首望去,九重宫阙如金乌展翅压顶而来,琉璃瓦折射的日芒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心中震撼,似稚子初见海市蜃楼,走一路看一路,就青石板路缝隙里的青苔都看得仔仔细细,首到太极殿才被胡枝音提醒着收敛。
精雕细琢的汉白玉石阶如苍龙腾云,目光拾级而上时,只见御座之上玄色身影如孤峰凝霜——
崇德帝,萧况,字名明秀。
年轻的帝王一个极俊秀的男子,身姿高瘦挺拔,一身玄袍流转着暗夜般的幽光,暗金线绣着锋芒毕露的盘龙。
面庞似白玉雕琢的,呈现没有血色的苍白,透着冰雪的剔透冷感。
眉眼却昳丽浓烈得如工笔勾勒,一双细长秀美的眼睛,鸦羽长睫半掩着墨玉瞳仁,眸光扫过时,恍若霜刃剖开月华,凝聚着终年不化的玄冰。
他的眼底透着属于高位者的冷漠,薄唇似裁冰刃,鼻梁如琢雪山峰,不怒自威状。
萧明秀,正如其名,轮廓秀致得像是个姑娘,但被帝王威仪淬炼出凛冽风华,让人不敢轻慢亵渎。
面见帝王肯定是要行礼的,胡枝音拱手鞠了一躬,脆生生喊了一句:“表哥万安。”
她从小和萧况一起长大,兄妹感情深厚,皇家礼仪不可废,可也不必那么拘束。
风逸之不懂这些礼仪规矩,慌忙跟着作揖:“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白苓盈盈福身,按部就班:“民女拜见陛下。”
而林惊鹤只微微拱手,做了个样子。
“不必多礼。”
年轻帝王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从底下西人身上一一扫过,掠过蓝衣青年腰间玄黑长剑时稍顿,却在扫过某处时陡然凝滞。
少女恰在此时抬眸,或许是出于礼貌,红唇边带了三分笑意,如三月桃枝初绽的苞蕾。
那双柳叶眼清艳而妩媚,却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蓄着清澈的烂漫,琼鼻朱唇,玉软花柔,说一句仙姿佚貌也不为过。
可让萧况目光停留的原因并不是少女过分出色的美貌,而是……
莫名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萧况微微眯了眼睛,眼底渗出一缕沉思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