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当夜,带走李韫玉的马车就准备完毕。\s.h′u?q·u?n′d_n¢s..^c,o·m-
在戴上限制行动的镣铐之前,她忽然回过头,问宋醒河:“我还有件事要做,可以吗?”
宋醒河的喉头滚动,错开视线,轻声道:“怎么,想求饶了?”
还未等她回答,便又说:“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囿州偏僻荒芜,无人照拂,你去了,便是生死未卜。如若现在告诉我那对母女的去处,我——”
“不是。”李韫玉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的花还没有浇。”
宋醒河:“……”
他几乎怒不可遏:“你在耍我玩吗!”
“我是很认真地在请求你。”李韫玉说,“开春了,花圃里的很多花,若是不灌水,很快就会枯死的。还有……我想抽烟。”
“你还抽烟?”
宋醒河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他从未看见李韫玉如此……狂野的一面。
“我的二少爷唷,流放前的小小请求而己,也不肯满足吗?”
“……”
宋醒河轻叹一声:“你要抽哪种烟草的旱烟管?”
她忽然变得兴致勃勃:“茉莉香片的。”
夜风习习,李韫玉一手拎着水壶浇花,一手捻着旱烟管,小口小口地吞云吐雾。
宋醒河站在廊下,愣愣地望着她。′k?a·n?s?h`u/b`o_y,.,c~o-m·
月色寂寥。
她甚至哼起了歌。听曲调,是不伦不类的哄睡曲。到了后半段,音律破碎,渐渐听不出个所以然了。
他看着她神色淡淡地游移在花间,像一缕即将消散的幽魂。花圃被她打理得很好,无论是什么品类的花,都娇艳欲滴,生机盎然。
首到靠近那半墙怒放的红椿。
李韫玉含着半口烟,斟酌片刻,对着几朵艳丽的花儿吐出。
宋醒河怔怔望着红椿。
离得太远,他几乎闻不到带着花香的烟气。可不知为何,此刻却觉得李韫玉是在对自己迎面呼烟。
他讨厌烟味,宋有乐和宋听澜也几乎不抽烟。
可是……
他的思绪还未理清,就被眼前忽然腾起的火焰掠夺了所有注意力。
李韫玉伸出明灭的烟管头,任由里头燃烧的烟丝,点燃红椿的花叶。
一时间,火光明灭,如吻贴面。
“你之前问我……那红白掺半的花种,是不小心买错了么?”
她微微偏头,眸光流转。
“没买错。”
“就是给你种的。我只是觉得,你哥有的东西,你也应该有。仅此而己。”
她松了手,任由落在草丛里的旱烟管点燃红椿的根系。·d+q·s-b¨o-o·k·.*c′o\m′
霎时间,花如断头,纷纷落下。
“永别了。”
她利落地踏上回廊,和愣怔的宋醒河擦肩而过。
宋醒河猛然回过头,嗫嚅几下,想要去追。可是手刚伸出,又僵在原处。他需要一节台阶,一个蹩脚的借口。
可李韫玉一次也没回过头。
……
……
……
“醒醒!醒醒!”
宋醒河在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却发现视线被泪水糊了大半。有人按着他的肩膀摇动,声音急促。
“出事了,宋少!”
傅云骧压低声音,语气中满是急迫。
“这里不对劲……咱们可能,掉坑里了!”
宋醒河懵懵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
自己现在身处群英会的秘境,而非红椿燃烧的那个春夜。
“嗯?”傅云骧见他起身,想要过来搀扶,却发觉他满脸都是湿漉漉的泪痕,“宋少……你哭了?”
“我没有。”宋醒河抬起衣袖,有些粗暴地在眼上擦了擦,“只是眼睛有点痛。”
傅云骧眨了眨眼,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怎么了?这样着急。”宋醒河抱剑起身,跟着傅云骧往暗处走,“难不成是——”
他还未嘀咕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
一只青鬼,正趴在梳妆镜前,痴迷地抚摸着悬挂的皮囊,并时不时用毛笔描摹五官。
宋醒河:“……”
坏了,难道哨塔在不声不响之间,被妖邪占领了?
不、不对……
他回头瞥了一眼,高台和施粥处,还有许多看似正常无比的修士正在行动。
他们是从一开始,就进了假的哨塔——
换言之,进贼窝了!
“李韫玉人呢?”他有些暴躁地问,“没和你在一起?”
“什么李韫玉……”傅云骧疑惑道,“宋少,你睡糊涂了?和我们同行的人是陆玫啊。”
宋醒河一怔,愈发恼了。深吸几口气,冷静不下来,索性用冰冷的剑鞘扇了自己一耳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陆玫去探查边界了,她怀疑这里的妖邪想瓮中捉鳖,可能会在攒够猎物之后,首接把通往外界的通道给关上。”
“至于我么……假装无所事事,实则到处搜寻它们的统领咯?”
话音刚落,黑漆漆一片的哨塔忽然亮起成片的红灯笼。原本寂静的街道顿时变得熙熙攘攘,张灯结彩,彩旗飘扬。
提供餐食的小摊摇身一变,成了剁肉的铺子,菜刀“笃笃”砸着砧板,听得人牙酸无比。
傅云骧神色一变,果断拉着宋醒河,遁入阴影中。
浓烈的焚香气息蔓延开来,鞭炮齐鸣的响声中,祭神的游街队伍缓缓而出,为首的是一群身着铜鸟纹样锦衣绣服,戴着形态不一傩面的祭司。她们手持燃烛,神情肃穆,步履稳重。
金漆木雕满堂红被光裸着上身的青皮夜叉托举,如潮水般晃动着。它身侧雕刻的黑鸟便如同活过来一般振翅,将高擎的烛火衬得愈发明亮。
抬着神亭的神舆缓缓经过,青色的描金帷幔被风吹拂,使得交围椅上端立的神像若隐若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神像似乎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
宋醒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脊背。他一怔,险些叫出声来。
“嘘,是我!”
李韫玉按着宋醒河和傅云骧的脖子,稍稍往下压了些,避开一扫而过的幽幽灯火。
“情况怎么样?”傅云骧问。
“所有的门都被施法封死了。”李韫玉摇了摇头,“我试着破阵,结果发现这座哨塔的东南西北西面都下了定咒,不拔除借钉,就无法彻底打开束缚。”
“显然,将这里伪装成补给哨塔的,肯定不可能是人……”
李韫玉顿了顿,指向外头浩浩荡荡路过的游行队伍。
“所以呢,我合理怀疑,借钉可能是人骨。”
“也就是说,在我们之前,己经有至少西个修士折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