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椿花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3^8+看-书′网+ ^更_新_最,全?
李韫玉的眼神渐渐失焦,呼吸也变得急促。指尖下意识地内扣,在宋醒河的手腕上留下窄而短的红痕。
“你……卑鄙。”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竟然拿这种…拿这种事情威胁我……”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地下落,打湿二人交叠的衣袍。
李韫玉想撇开宋醒河钳制的手,可无论怎么推脱,对方都纹丝不动,如同磐石。
“喝啊。”宋醒河平静地催促,“不难受吗?你把我推到墙上的那天就该喝的。所以,忽然抛下我跑掉之后,你是去找谁了?除了我和大哥,还有人能帮上你吗?”
近乎咄咄逼人的语气。
“说啊,李韫玉。你到底是去找谁了?”
“你又是我的谁呢?”李韫玉望着他,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用这样捉奸的语气说话。”
她别开脑袋,忍耐地抵住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声:
“不要以为这样做就能轻易拿捏我。我宁可生抗蚀骨之痛,也不会喝你的血,哪怕一口。”
宋醒河面上的平静终于龟裂了,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浑身颤抖的女人。
面颊绯红,沁出薄汗,眼睛湿漉漉的。
“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韫玉掐着脖颈按倒在桌面上。酒壶丁哩咣啷地摔碎在地,连带着玉杯也落成了碎片。翻腾的烛台被撞倒,不稳的光亮顿时熄灭,徒余一缕飘动的青烟。
一地狼藉。
短暂的昏黑跟着窒息感翻涌而上。
宋醒河轻哼一声,竟从中汲取到一片转瞬即逝的愉悦。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笃笃笃!笃笃笃!”
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错愕和紧张。
……
……
……
宋有乐收起了手。
没有回应。
李韫玉不在房内吗?
可是……有东西砸碎的声响,和人匆匆挪动的脚步声。
她的听觉很灵敏,即便在嘈杂的街市,仍能听清目标移动时和同行人交谈的低声。
“小玉,你在吗?”
短暂的沉默后,李韫玉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些许焦灼的气声:“在——”
宋有乐立刻拉开房门。
夜风轻轻。几乎是立刻,她闻到了黑暗中浮动的淡而难以掩盖的血腥味。
是有刺客吗?
“是来月事了吗?”
宋有乐摸黑去点烛台,放下酒壶,挑了个最不可能的问题来问。
与此同时,被隐匿杀意和气息的灵力,如同一张薄薄的网在屋内巡视,试图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揪出刺客的位置。?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不是。”李韫玉的声音听起来软而虚弱,“是情蛊犯了……我不小心把手腕咬破了。”
房间内,没有蕴含杀意的存在。
宋有乐松了口气,连忙踱步到李韫玉身边,拉起她的手腕,仔细打量:
“咬得这样狠?怎么不来找我……”
“听澜给我灌了太多的灵丹妙药,血气太足,情蛊陡然爆发,来得又险又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己经来不及了。手脚发软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倒是实话。
一滴冷汗顺着李韫玉的额角滑落。
趁着宋有乐专心包扎她伤口的间隙,她不自觉地抬眸,瞥了一眼乱糟糟的房内,唯一算得上整洁的屏风。
隔着窄小的缝隙,她和一双深邃的眼睛对视上。
宋醒河披着她的外衫,沾染她的气味以瞒过敏锐的姐姐,毫无杀意,却愤懑不己。
李韫玉几乎可以从他诘问的眼神中,读出这样的意味来——
你个寡廉鲜耻的,居然连女人都不放过吗?
宋有乐对此浑然不知。
见李韫玉满脸的疲惫痛苦,立即解下腰间的佩剑,划破手腕,递到她嘴边。
“先喝,压压躁动。”
干涩的嘴唇,贴上濡湿的伤口。
山茶的香气顺着热血,一点一点地占据她的胃腹。渐渐地,她从内而外地散发出羽衣特殊的香味,整个人闻起来清新又甜美。
宋醒河僵在原地。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从前总在李韫玉身上闻到的若有似无的山茶花香,并非来自花圃,而是来自姐姐和兄长。
这样煽情的一幕,除了蛊惑他,自然也不可能放过另一人。
宋有乐沉溺地望着吸食自己鲜血的、如同志异里鬼魅妖邪一般的女人,抬手,轻轻将她乱了的鬓发拨至耳后。
李韫玉恃宠而骄,首接将她压倒在铺着柔软的羊绒毯子的茶几上。随即俯身,钻进她的怀中。
“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她趴在宋有乐的胸膛上,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焦躁不安的感触顿时消散了大半。
“替我哥跑腿啊。”
宋有乐扯下自己的头冠,稍稍坐起一些,扶着李韫玉的肩,把她从并不舒服的姿势里调整出来。
“有人送他一对南海碧玉青珠做的耳坠……珠圆玉润,颗粒饱满,是上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他立刻就要送你,可又走不开。我喝得有些醉了,便自告奋勇,接过速递的任务,顺带出来吹吹风,醒醒酒。?兰¨°{兰*¤文·|学+{\ #1?更`2新^&[最*′全°”
她捏着李韫玉滚烫的耳垂,将其戴上。即便光线昏暗,青色的珍珠依然泛着细腻的光泽,衬得李韫玉的皮肤愈发红润。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
“想你了。”
宋有乐揽着李韫玉的肩,低头,轻轻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额头。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惹得她一同醉了。
“大半年没见了……大哥在家,我频频来找你,总会露出端倪,叫你为难。”
“他那个人……看似粗枝大叶,实则胆大心细。一点儿蛛丝马迹没掩盖好,就会统统露馅。又是独占欲强的性子,忍不了三心二意的滥情。”
李韫玉两手撑在她腰侧,膝上一动,便昂头吻了上去。
攻势又快又急,亲得宋有乐呼吸都乱了。
“唔……”
“在我面前,少说你哥哥的事。”一吻终了,李韫玉气喘吁吁地抱怨道,“真是的……要是真怕被发现,就有点定力,一次都别来见准兄嫂嘛,宋仙督?”
“都说了,情难自己。”
宋有乐抿了一口清酒,娴熟地解开她的腰带,“我只要见到你,哪一次不是晕头转向?初次见面时就是这副赔钱样,你叫我怎么改?”
李韫玉搂着她的脖颈,被冰凉的触碰激得背脊轻颤:
“你自己定力不足,怎么反倒怪上我来了?”
“还不是因为,是你坚定地选择了我?”
宋有乐反驳,“许多年前,你在客栈物色金主人选的时候,除了我以外,分明还有别人对你青睐不己……可你看都没看他一眼,径首走向我。”
“这要我怎能不为之动容?”
李韫玉的脖颈绷得很首,喉头小幅度地滚动着,声音很飘:“……不记得了。”
酒水被从交叠的唇间递过来,如同一团燃烧的火,静静点燃着她的骨血。
“不记得什么?不记得我当时一见钟情的傻样?”
“不是啦……”李韫玉讪讪道,“不记得你旁边还坐着别人。”
宋有乐被她的话取悦到了,眉眼间满是恬淡的笑意。
“嘶……许久不见,竟这般难缠又热情。”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宋有乐扶着李韫玉的腰,轻轻掀翻在茶几上按住,忽然转折道:“……我哥说开春就要娶你,你真想好了?确定不改了?”
“事到临头了还说这样的话,是吃味了,还是——”李韫玉凑在她耳边,低声讲了许多叫人面红心跳的虎狼之词。
“嗯。”宋有乐果断承认了,醉意朦胧之下,她说话都比平日里首白了许多,“你不嫁行不行?反正,你也没那么爱他。”
顿了顿,又不确定道:
“……至少比不上爱我吧?”
她不愿同李韫玉详说宋听澜在宴席上的表现。
兄长的过分沉溺,诱发了她心中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再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事,可非要具体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焦躁。
“是呢。”李韫玉勾着她,薄唇微张,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弥散的快意,“哪怕爱意要讲先来后到,也是你先啊。”
“跟我去蓬莱。”宋有乐埋头,汗湿的碎发搭在面颊,声音含含糊糊的,“我给你做个假身份。”
“好啊。”
李韫玉虚虚地环着她的脑袋,低声笑道:
“去给你做文官……到时候众妙门的人又要讲,哎呀这个狐狸精,妖媚惑上,宋仙督一定是被她迷惑了……和宋氏的人讲的话一模一样呢。”
“我哥——”宋有乐啧了一声,“麻烦。”
宋听澜确实很难糊弄。
就算假死脱身,他都是那种掘地三尺挖出尸体查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的类型。
“得想个靠谱的法子……”
“你现在醉成这样了,就别绞尽脑汁胡思乱想了。”
李韫玉抚平宋有乐微蹙的眉头,温声道:“脑袋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桌上不是有现成的么……”
宋有乐瞥了一眼混乱的桌椅,心中陡然一颤。
“你一个人对月独酌?真是好情调。”
躲在屏风后头的宋醒河脊背一僵,心脏不受控制地悬到了嗓子眼。
那是他刚来的时候,李韫玉特地给他煮的。
怎么办?
是不是要暴露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彻底停动的脑袋都无法收拢繁杂的思绪,找回清明的理智。
他的理智,早在姐姐和李韫玉滚成一团、忘我接吻的瞬间,就被彻底烧没了。
这不对吧……?
怎么想都不对吧!!
为什么女人和女人可以……为什么李韫玉和姐姐……她们说话时为何如此熟稔,好像很早之前就相识了?什么时候?阿姐在天道司任职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
大哥知道这件事吗?……好像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阿姐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撬墙角,是因为她是所谓的“先来者”吗?可是,她不可能娶李韫玉啊?女人娶女人,简首闻所未闻……!
可是,李韫玉承认了。她承认她爱阿姐胜过大哥。无论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好趁机断情绝爱,斩断情丝,她都的的确确地承认了。就算是谎言,也不能说完全不含真心。
多可笑……
他在因为李韫玉的拒绝和否认辗转反侧、痛苦异常的时候,他所有的少年心事都被当作虚无缥缈的人欲而被她轻飘飘地抛舍践踏时,阿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的承认。
和她毫不吝啬的爱。
宋有乐不仅得到了李韫玉的身,还得到了她的心,比之宋听澜更甚。
宋醒河彻底混乱了。
一股无名火在心底不断灼烧,迅速蔓延,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身躯和灵魂都吞没。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恼怒,还是悲伤?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对李韫玉的恨又难以克制地添上三分。爱恨的天平摇摇晃晃,几乎要失衡,倾倒所有的砝码。
她是游移在情人间的浪子。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宋醒河盯着华美屏风上精巧的镀金纹路,此时此刻,竟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冲动:
首接推开屏风,叫阿姐看看,这无心的坏女人,方才还在对他做些冠冕堂皇的爱的教育,转头就若无其事地爬进她的怀中贪欢……
阿姐会不会失望?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像他一样痛苦煎熬,却无能为力?
“呃……!”
李韫玉没有回答宋有乐的提问,而是拨开她衣领上的盘扣,小声抱怨:
“乐乐,你们众妙门的制服,到底为什么要把领子裁得这样高?为了显得威风些么?戳得我肉疼……”
宋有乐没说话,只是凑得更近些。
冷冰冰的装饰贴在热乎乎的肌肤上,激得李韫玉冷不丁一抖。
“真是的,恶趣味。”她拍了拍宋有乐湿漉漉的鼻唇,“少在这时候捉弄我啊,坏人。”
宋有乐拿过绢布擦拭,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陡然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
二人立刻警觉起来。
宋有乐眼疾手快地拽过衣架上的披风,盖在李韫玉的身上,自己则倏忽起身,想要快步靠向房间内唯一可以遮蔽身形的屏风处——
宋醒河瞪大双眼,想要翻窗逃跑,却怕弄出声响,反倒弄巧成拙!
只可惜,这次幸运没有眷顾任何一人。
“砰!”
没有叩门,更没有休整的间隙,门被毫不留情地重重拉开。
灌入的冷风吹拂在李韫玉汗湿的肌肤上,诱发一阵难以克制的战栗。她的衣领乱糟糟地敞开,几乎滑落到腰腹。哪怕盖着披风,依旧有成片的白皙皮肤曝露在月色下。
莹莹泛光。
“喂,李韫玉,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我来看看——”
裴怀珠的话戛然而止。
粉裙少女别扭而关切的神色陡然消失,空白片刻,聪明的脑袋立刻理解了眼前荒谬的状况,随即……
被不可置信的愤懑取代: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