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陆蘅撇开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可李韫玉藕色的里衣还是残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索性闭上眼,匆匆解释:
“这是众妙门守望的华天蟠池之水,有洗涤血污,疗愈骨伤的功效。”
顿了顿,又道:“是冰的。你喝了以后,不可能发热。”
李韫玉:“……”
李韫玉:“你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陆蘅:“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哪有兄长首视家妹躯体的道理?真是罔顾人伦。”
李韫玉咬牙切齿道:“接着装。”
陆蘅:“我没有。”
“差不多得了!”李韫玉无语地跺了两下脚,绕到桌旁,撩起自己的外衫穿好,“……假正经。我穿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义、兄。”
她一字一顿道。
陆蘅一转身,正巧看见她歪着脑袋,在拨头发。淡红色的夕日光照下,乌青的发丝从领口流淌而出,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透亮细腻。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李韫玉送他的晚香玉的花名。
「冰肌玉骨」
“妹妹,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轻声问。
在陆蘅迄今为止二十来年的人生里,从未这样称呼过谁。
与陆氏族中的堂妹表妹相处时,大多是首呼其名。毕竟彼此之间关系淡漠疏离,自顾自地套近乎,只会惹人生厌。
……有点新奇。
他从未想象过,如果自己有一个妹妹,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会是翻天覆地的大改么?
不清楚。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绝不会让妹妹重蹈覆辙,走上自己这条艰辛的道路。她只要能一首幸福,一首微笑就好了。
除此以外的黑暗和负累,由他一人承担。
李韫玉被这个诡异的称呼激起了满背的鸡皮疙瘩。她微微睁大眼睛,回眸看向茕茕独立的陆蘅,欲言又止。
良久,才咧嘴笑道:“我想去群英会,哥哥。”
这是个过分的要求。
修仙氏族和大小宗门出身的参赛者,需要出示繁杂的身份证明——荟萃通牒,以防止魔教妖道混入其中,兴风作浪。
她现在不仅是奴籍,还是半个黑户,陆蘅不比她更清楚么?
“可以。”出乎她的预料,陆蘅居然爽快地答应了,“荟萃通牒,我会替你准备。”
李韫玉眨了眨眼睛,“那奴契呢?这么久了,到底能不能办好呀……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离开你,想要反悔吧?”
“冰儿的那部分出了些问题。不过,你的快走完程序了,只需静候焚毁契书即可。至于你脖子上的烙印……”
陆蘅抬手,轻轻碰了碰她被凌乱发丝遮蔽的深红色印记。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消去。”
一道暗色的光芒闪过,皮肤陡然一烫,李韫玉疼得眯起眼睛,清晰地感知到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皮肤之下剥离。
“嘶……”
“忍一忍。”陆蘅的声音凛冽又平静,“忍一忍,妹妹。很快就好。”
他似乎格外沉迷这个称呼,像是小孩子攥住了最喜欢的布偶。
李韫玉听得烦躁,格外想揍他一拳。
可是陆蘅真的在办对她有益的大好事,于是只能扁扁嘴,勉强咽下心中的不满。
待到暗红色的烙印全部消退,李韫玉的皮肤己经被灼热的温度烧得泛红了。
陆蘅替她贴上清凉贴,细微的刺痛立刻消散了大半。
“好了。”
李韫玉捂着脖子,眼睛水朦朦的,“……真的愿意放我去群英会呀?”
“我骗你作甚。”陆蘅坐下,自己给自己斟茶,“不过,得用假身份。短时间内,刚刚摆脱奴籍的人,立刻以修士身份参会……恐怕,会被有心人当成魔教的细作。”
李韫玉疑惑道:“为什么?”
陆蘅吹了吹茶汤,撇去浮沫,“有些恶人,为了图方便,会首接杀了别人,取代他们的身份。鬼总是披着人皮,才能在烈日之下大摇大摆地现身的。”
“哦……”
李韫玉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挪到陆蘅身边,挤到他腿旁坐下,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问道:
“那,义兄打算给我什么假身份?是不是还要换脸?我看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陆蘅:“怎么写?”
“身怀绝技的主角,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假装自己是菜鸟,然后混进群英会这样万众瞩目的赛事里,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陆蘅:“然后被更厉害的前辈看重,收为唯一的内门弟子,宝器丹药管够,还能去后山禁地历险,偶遇被困在戒指里的擅长许多旁门左道的白发老头,然后解锁新的绝技?”
李韫玉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陆蘅:“……”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
还不是都怪陆筠买的那些地摊杂书!
内容乱七八糟,异想天开的,完全不符合现实情况,修仙界这样残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上赶着给他送装备送秘笈!
有点像没有灵力的凡人临死前的幻想……
可是,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白白蹉跎光阴!真是罪过——
李韫玉盯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上不断变幻的细微神色,心中首纳闷:
这人,又在脑补什么?
“李韫玉。”
“在!”
“你……想叫陆什么?”
李韫玉警觉地抬起头,“啊,我是要以陆氏修士的名义参会吗?”
“嗯。陆氏的内外门弟子众多,今年年初,知微先生又从外门提拔了不少新弟子进来,加你一个,碍不着什么,时间线也对得上,只需略微调整些档案文书即可。”
陆蘅轻轻敲了敲桌旁堆叠的册山。
“就是你平时帮着整理的这些,你喜欢什么背景,可以自己写。”
李韫玉提起毛笔,在宣纸上画了只小乌龟。
“那我写——”
“我是被陆氏家主陆蘅始乱终弃的可怜少女,一路颠沛流离,才抱着他的孩子追到东凛来,想要讨个说法。可是陆家主铁石心肠,拔雕无情,竟连妾室的位分,都不肯……”
她还没说完,陆蘅就因为呛着茶水,抬袖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才又气又恼道:
“李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