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蹲在房顶,冷风一阵一阵吹着,却无法吹降面颊升腾起的燥热。首发免费看书搜:吾看书 5kanshu.com
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太多,脑袋彻底变成了糨糊,没法思考问题了。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他盯着远处五光十色的巨大灯塑出神,才后知后觉:今日是土地娘娘的诞辰,东凛的人们敲锣打鼓,演奏歌舞,正是为她庆贺。
慈眉善目的女神一袭白衣,手握净水瓶,捻着一节茉莉枝梢,俯瞰世间诸人。
李韫玉嫁了人,丈夫去世,便成了寡妇。
这事,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陆敬天没想瞒着他,也没必要瞒着他。
但她有一个孩子。亲生的。
为什么自己去花圃去得那么勤,却一次都没见过这个孩子呢?
他扶额,揉捏着胀痛的太阳穴。
说起来,之前和她一同秉烛夜读的时候,那个长着小雀斑的女孩——双儿,似乎总是早退。每次走前,说的托词都是一样的:
「小玉姐,我去热羊奶。你早些睡。」
……等一下。
难道说,羊奶不是给大人喝的?
陆筠一愣,一时间竟有些汗流浃背。
她是没主动说,但他也没主动问啊!
仔细想想,年轻的客人来访,若是把孩子大剌剌地抱出来哄,在嘤嘤呀呀的哭声里招待客人,好像确实不太礼貌。
嗯……?
“阿姐,你是喜欢那个白玉兰的发簪吗?盯着看了好久了。”
忽然,瓦片下的街道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林入画揽着李韫玉的手臂,指向一面花花绿绿的墙。
“嗯,喜欢。”李韫玉温吞笑着,眉眼弯弯,“般般替我赢来如何?”
那是个投石子砸落对应木牌兑奖的小摊。
不同品类的木牌,重量不一样。
三文钱一投,十文钱西投。
奖品大多是陶烧的碗筷和摆件,还有些零零碎碎不太值钱但做工尚可的饰品。
头奖是一对黄金玛瑙的耳饰。要整整一百块饰品木牌才能兑换,没谁真头铁地去尝试。
实际上,最受欢迎的是最下排的粟米。
只要能投中粮食木牌兑换,要比去粮行买便宜一些。吸引来了许多凑热闹的平民百姓。
“嚯嚯——”林入画瞥了一眼张有仪,坏心眼像雨后的小笋一般冒了出来,“婉婉,我们来比赛如何?看谁给阿姐赢来的饰品多!”
“为什么不首接去金行买?”张有仪灵魂发问,“又不差钱。”
“你懂什么!这是乐趣懂吗,乐趣!”
“你只是竞争瘾又犯了,拿我开刀吧。”目盲的少年凉凉道,翻了个白眼。
这俩孩子待在一块,像是一家同时养了一猫一狗。闹起来鸡毛与木屑齐飞,唇枪共舌剑一色。
李韫玉不着痕迹地挪到二人中间,娴熟地调停起来:“我也参加,好不好?”
“可以啊。”林入画的眼睛被流光溢彩的纸灯照得亮晶晶的,“诶,说起来,我都没见过阿姐使功夫……肖蛉说你很会使鞭法,真的假的?”
李韫玉:“……”
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他说的鞭法和你说的鞭法大概率不是一个东西哈。
张有仪闻言一顿。
方才在染坊时,他就从现场未曾遗留任何挣扎的痕迹这一点推断出:是肖蛉带走了李韫玉。
可是看李韫玉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她似乎并未受到伤害。若无学宫师友介入,肖蛉费尽周折搅弄这一通,到底是图什么呢?
“假的,是他胡诌。”李韫玉揉了一把女孩子软软的脸蛋,“我可温柔了,般般什么时候见过我揍别人呀?”
林入画:“……”
其实见过的。
在肖游脸上,见过很浅的但一看就知道是属于你的巴掌印。
她低头,嘿嘿一笑,转移话题道:“那,我先去买个——三百投?”
张有仪叹了口气,早己付好了钱,把一袋规规整整的小石头递过来。
李韫玉的准头不好,力道也不大,砸不下来高层的饰品木牌。最后索性放弃,专门丢下层的粮食木牌。旁边的老板见她这副弱弱的样子,乐得眉开眼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同行的女孩子身着东凛学宫的制服,还背着一把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宝剑,准头好也就算了,道长嘛!
另一个男孩……分明目盲,怎么准头也这样好?!
老板凑到李韫玉耳旁,幽幽地问:“这人装瞎?”
逗得林入画捧腹大笑。
屋顶上的陆筠也看得津津有味。之前,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李韫玉身上,倒没怎么仔细打量这俩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学宫学生。
“出力手法倒是有模有样……”他喃喃,“梧桐山庄这代的弟子,很不错嘛。”
——来自陆氏第一剑修的肯定。
“我看得见。”张有仪无奈道,“只不过不是你们的‘看见’。顺带一提,老板,你还是早点把第三排的假银器换成真的吧。不然,迟早会有能看出来的人找你麻烦。”
他顿了顿,笑起来:“这是和善的提醒。”
老板尴尬地连连咳嗽,拔高了音量吆喝,企图把他平静的陈述盖过。
人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嘘声。
他恼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旁边这么多被他俩对决吸引来围观的路人盯着,卷铺盖跑路是不能了,只好趁着中场休息,灰溜溜地跑去调换。
渐渐地,张有仪弯道超车,占了上风。
“我才想起来,这小子能作弊!”
林入画一跺脚,气成了鼓鼓的河豚:“他天生灵视,能看见附在原石和古董上的灵气。砸下来的装饰,肯定比我挑的值钱——”
李韫玉一顿,听得两眼放光。
这样好的发财专用技,先前怎么不告知她!
“胜负己分了。”张有仪似笑非笑,晃了晃手里的布袋。
两人手中的残留的石头己经所剩无几,差距也在逐渐拉开。
“还没结束呢!”
林入画咬咬牙,捻着下巴,仔细端详满墙的珠翠。
“阿姐,相信我,我一定能实现华丽的逆转!”
目光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角落嵌着宝石的铜钗上。于是,毫不犹豫地投出石子——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陡然而起,石子飞出的轨道一偏,竟意外砸下了旁边平平无奇又硕大占地的贝母妆奁。
“可恶!里面居然是空的!”
如果不是空的,也不可能沦落到在小摊当奖品吧。
“……等等。”李韫玉拿起灰扑扑的妆奁,凑近打量边缘的缝隙,晃了晃,“夹缝里好像有东西。”
用力一掰!
珍珠和黄金“哗啦啦”地流淌而出,铺了一地。
陆筠放下施风法的手,挥挥衣袖,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倒也不是想送她金银珠宝……
只是不喜欢张有仪,所以不想他赢而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