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努力……原来是努这样的力?
肖蛉低头,望着挂在自己脖颈上华美的项圈——或者说玉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给狗用的。首发免费看书搜:小说虎 xshbook.com
上头刻着禁止摘下的篆文,他一旦尝试解开金锁,术法就会引雷劈他。
肖夫人局促地望着掌心缠绕的锁链,一时间默默无言。
隔了好一会儿,确认肖游真的走了,才咬牙切齿道:“这个变态……”
她把手举过头顶,左看右看,仔细端详。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准备从边角拆开链条时,肖蛉陡然出声道:
“不能动。”
虽然她掌心的锁链并未和他脖颈上的项圈真正连在一起,但彼此之间以仙术契合。如果强行解下锁链,会首接触发项圈的惩罚机制。
肖蛉起身,步至盛着荷花的水盆前。借着晃动的倒影,看清了自己脖颈处发红的皮肤上被烙下的印记。
“你摘下,我会被断首。”
肖夫人的神色完全凝固了。她像是根本无法理解他说出的话,整个人呆站在那儿,如同雕塑:“……什么?”
不知为何,有些想笑。肖蛉垂眸,平静道:“他是真想让我做你驯养的狗。”
“疯子,真是疯子……”肖夫人捂着脑袋,头痛欲裂,“不行,我得快点……这样下去,迟早会……”
“至少样式不错,白鹤衔柳,吉利。”
她瞪大双眼,盯着他的脖颈,不解地蹙眉。失去血色的双唇颤动几下,什么都没说,又抿紧了。
随即一甩衣袖,转头便走。
肖蛉望着她愤懑的背影,抬手碰了碰镶满翡翠和玛瑙的项圈。细小的电流如游蛇般窜过,带来微妙的疼痛。
很快,又归于平静。
之后很长一段的日子里,肖蛉都不曾见过肖夫人。
肖游虽说恶意满满地将他称作肖夫人豢养的小狗,但名义礼法上的待遇并未克扣分毫,并不只把他当作消遣。
庄主独子的宅邸,神机门锻造的上好兵器,高门出身的陪练,远征夜猎的资格……
这些原属于肖慧的功名利禄、地位权力,现如今,被打包全数塞入他肖蛉手中。
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谄媚起来。
在他还是冬日湖边肿着满是冻疮的手浣洗衣物的杂奴时,随意欺辱挑衅他的侍从和门人,现如今见了他,不是悻悻地夸赞他玉树临风、仙家气度;
就是痛哭流涕,忏悔过往罪恶,祈求原谅;
亦或是满脸惊惶心虚地避开,不敢多见……
“哼。”肖蛉冷笑一声,收起寒芒毕露的佩剑。竹叶淅淅沥沥地落下来,被潮湿的水洼吞没。
他可没忘记任何一张可憎的脸。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无论是宗门内部的定期考核,还是诸多门派争奇斗艳的群英会,他都有的是机会,让该死的人好好去死。
肖蛉身上沾着的血越来越多,佩剑积攒的杀气与血性愈盛,甚至异化成了淡青色的雾。
他不再穿白衣,而多以玄色示人。
这份隐秘的屠戮,自然瞒不过肖游的眼睛。但他并未阻止,而是默许。
甚至询问肖蛉,是否愿意进入暗部“行夜”,为他处理些明面上揭不过去的“好事”。
“蛉儿悉听父亲指教。”
他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却全是森然寒意。
肖游也乐得扮演父慈子孝的戏码,抬手,怜爱地拭去他面颊上残余的血滴,“好孩子。”
他素来喜欢有杀性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绝不可能软弱。
两人假惺惺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日常,像是寻常人家关系融洽的父子。末了,肖游话锋一转,落在旁事上,反倒惹得肖蛉背脊绷紧,冷寒首冒:
“听说,夫人似乎不太喜欢你。你每次去探望,她总是借口生病,避而不出?”
……还不都是你的错?
肖蛉吭着头,几乎要冷笑出声。但还是耐着性子,认真解释缘由:
“肖慧逝世。夫人爱子心切,劳心伤神,才缠绵病榻,久久不起。”
自从被他斩落,肖慧就一蹶不振。强打精神苦练,再三挑战,也无法恢复往日的辉煌。
那几乎穿心的狠厉一剑,成了一生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迟迟不散。
渐渐地,输局越来越多,他离梧桐山庄的中心也越来越远。
入夏后,肖慧偶染风寒,一病不起。
肖蛉乔装成他人去清净山的杂院看过他一次,瘦骨嶙峋,宛若枯树,几乎认不出一点儿过往眉间一点朱红,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模样。
肖蛉冷着脸站在床边,听一尊肖似尸骨哭喊疼痛难忍。
那人喊着想死,声嘶力竭。他便遂了他的意,将一碗剧毒的糖水送下。
「晚安。」
他伸手,阖上未闭的双眼。然后,轻轻摩挲那颗干瘪失色的红痣。
“这样可不行。”肖游望向窗外绵延的翠绿,山林如染,碧空如洗,“不讨母亲喜爱的孩子,总是活不久的。”
肖蛉战栗起来。
他困在肖游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从不敢忘,自己是为虎作伥的恶鬼。
“是,儿子明白了。”
他不想做下一个肖慧,可又不得不成为肖慧。
于是,肖夫人在三水真人处闲住几日归来,一踏进院门,便看见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荷池旁,望着远处振翅的白鹭出神。
听见脚步声,少年回过头,眉间一点儿赤色醒目,衬得如水的眉眼愈发多情。
“您回来了,”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清亮明朗,“孩儿恭候多时了。”
一身白衣,出尘绝艳。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乍一看,还以为是肖慧回魂了。
“夫、夫人……”侍女瞪大双眼,头发都快竖起来了,“那是、那是……”
肖夫人终于回过神来,细细辨别后,怒火骤起,烧得她两眼发红。
在侍女错愕的呼喊中,她快步上前。对着肖蛉温柔微笑的面容,毫不留情地扇了下去。
“你够了,肖蛉!”
清脆的巴掌声在耳侧响彻。
肖蛉被生生打偏了头,面上倏忽腾起火辣辣的刺痛。他望着逐渐从水边爬起的旭日,心中那团不断扭曲膨胀的火一瞬灭了,化作涓涓细流,平静地填满干涸的心湖。
他抬手,握紧肖夫人的手腕,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低声道:
“求夫人救救我……父亲,他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