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意外的，小玉姐。免费看书搜索： 我的书城网 xwdsc.com”
双儿捧着面颊，小声嘟哝：
“我原以为，你会和我说些情啊爱啊之类冗长又狗屁的话，美人不总是纠缠于红尘间的么……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识时务’。”
“爱不爱的，说什么呢。”
李韫玉笑了，葱白的指尖搭在双儿的肩上，轻轻一拧，惹得小孩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话本呀，百戏呀……人们赞颂至纯至性的情爱，无非是苦于现实的贫瘠，声声呐喊，都是有病呻/吟。情是虚幻之物，看似任何人都触手可及，因而在情爱上做文章，可以其均等的公平劝慰自己，若还能靠坚贞之爱博得声名，更是不虚此行。因为权势，出身，钱财，地位……都不是靠口口传颂便能轻易得来的，也不容置喙。”
她顿了顿，望向扑腾的烛火。
“但，事实往往令人哀伤——哪怕是至高纯洁、人人心向往之的完满爱情，高位者获得它的契机，也比贱民多得多。当底层人为一文钱狼狈地撕破脸皮，苦恼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时，是无暇去想爱是何物的。只有吃饱喝足，整天无所事事，闲出屁来的富贵闲人，才有空档去想……”
李韫玉扶着双儿的脸，一字一顿认真道：
“啊，我心悦于她。”
双儿嘴一咧，半是调侃半是真心道：
“然后，他深情凝望着的这个女子，心里居然想着：‘哎，我该如何是好？怎样做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掏空家底，为我所用呢？’”
“孺子可教也。”李韫玉欣慰颔首。
“不累吗？”再机灵聪慧的小孩也还是小孩，在信任的人面前容易放松警惕，踢腿晃脑的，跟个不知疲倦的小板凳精似的，“演戏演一辈子呐？”
“累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怎么过都是不嫌多的。”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演？我继续演脾气不好的古怪丫头？你继续演清丽出尘慰藉大侠的仙女？二爷还会来么？”
“难得做好梦之人，如何肯轻易醒来？”
李韫玉笑了，眼睛眯起来，像是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只是，在大侠下次来前，咱们得再加把火才行。”
“你听我的，把这消息散布到陆家主宅的小厮那里……”
第二日清晨，双儿起早去给花圃里的金银花浇水。隔着林间稀薄的水汽，隐约看见陆筠石像似的矗立在楼前，一声不吭，吓了一跳。
细声询问来由，对方只说……
“晨起，散步。”
他抬头，望见披着长发还未梳洗、呆呆坐在窗边醒神的李韫玉，竟羞红了耳朵，支支吾吾地偏过头去，从喉中挤出一声细若蚊蝇的招呼：
“李姑娘，巧遇。”
哦。
双儿抓了抓脑袋。
还真是傻鱼，首钩都咬啊？
可见真是饿坏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陆筠时不时打着散步的旗号，借着知微仙人的名号来此小憩。
渐渐地，连托仆从偷偷捎入府中的话本都肯寄存在楼阁里。
一到阳光温暖的下午，他便拉着李韫玉品茗读书，兴趣正浓时，二人还会轮流对词，演一出不伦不类的百戏。
他不长待，省得族老找不到他开会，西处差人搜寻，扰了这一方净土。
一日，李韫玉一跨出门槛，便看见陆筠斜斜倚在凉亭的长椅旁打瞌睡，眼下乌青浓重。
她一走近，他握着佩剑的手一紧，眼睛倏忽睁开，望见是她，又猫儿似的眯了回去，声音含糊：
“……困。”
李韫玉用斗笠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声劝道：“困就上去睡，在这儿靠着容易着凉。”
陆筠没挪窝，反倒朝角落里缩了缩。
李韫玉：“……”
她叹了口气，褪下披风，盖在青年瘦削的身躯上，小声埋怨：
“最近忙什么呢？许久未来，一来便是这副叫恶鬼吸了精气的模样，可真叫小女子担心。”
“囿州城中忽生异变。留守囿州的陆氏修士挖掘枯井，竟发现了怪异的尸骸。”
陆筠睁眼，木木地盯着李韫玉白色的衣角，忽然伸手去捋。
“一只硕大的钩爪……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魔，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上报天道司，谁知那头的反应异常激烈，立即封锁了囿州对外的路线，还加派三名二等牧虬官前往……”
“不太懂。”李韫玉诚恳地摇了摇头，“但既然家主大人出山，想必情况很是严重。”
“你以前在囿州城居住时，可曾观过异象？”
陆筠声音疲惫。他抬手，去碰李韫玉衣角悬垂的玉坠，玉品碰撞，声音清脆。
“我想想……”
李韫玉索性靠着他坐下。
“囿州城较之他者，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时常有步入华宫演出的戏子疯疯癫癫地逃出来，眸光血红，逮着活人便咬……没几日，便暴毙身亡，所以不曾有人深究。”
“原来如此。”陆筠眸光一闪，“我明白了，多谢。”
“你我之间，本不必言谢的。”
李韫玉揭开竹篮的盖布，将原本打算作为自己午饭的茶团分了陆筠一半，递到他嘴边，哄道：
“吃吧。吃些甜的，心情好些。”
陆筠望着她的手，愣怔一瞬，低头含下了。
目光忍不住下移，骤然看见隐藏在衣袖下伤痕遍布、红肿淤青的手腕，心中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捏住李韫玉的手臂，翻开衣袖，仔细审视：
“……怎么回事？”
“谁做的？”
女人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立刻抽手回去，缩回袖中。她偏头，避开陆筠的凝视，恹恹地咳嗽两声，唇色苍白：
“……我没事。”
陆筠这才后知后觉，她这身轻飘飘的白衫上，竟打着几个近色的补丁。
因针脚细密、绣花工巧，他未能第一时间发觉不妥之处。
分明初见那日，她还不愁钗裙的。怎的一段时日未见，竟拮据至此？
“说实话。”
他的声音冷下去，如浸冬冰。握着女人手腕的力道，也随之重了几分。
“到底是谁欺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