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夜间的寒和白日的凉碰撞，凝结在兰园花瓣上成颗颗露珠。本文搜：读阅读 duyuedu.com 免费阅读
微微有了光，绵菱才指派人将堆满了的盘子带回婺水殿。
随后回到了园里还在剪花的少女身边。
荼昳上仙近来两日大多时间都在魔宫几处花园，采了不少园子里的花。
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瑾郁也不知道，但难得看她专心做一件事而不是使性子般待在婺水殿，也不问她什么，但又让人跟紧些。
晨光里，少女身披一件胭脂红色氅衣，将昳丽的五官敛得极有几分冶气，那双清瘦苍白的手捻着手里的剪子，垂着眸正细细打量面前养在盆栽里的花。
兰园里的花，长在魔宫这等饶土贵地，更是价值连城，品种本来就稀有而奇贵。
绵菱看她有些漫不经心一剪刀下去，便想起这些天断在她手下数不清了的“钱”，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都快怀疑荼昳上仙是不是要以此报复尊上了。
荼昳将手下的这朵剪掉，把花朵和剪刀一起搁置在身边婢女手里的盘子里，拿了帕子随手将指间露水花汁擦去。
绵菱当即上去问道：“上仙剪完了？”
荼昳点头，轻声：“回去吧。”
……
婺水殿寝阁里，荼昳坐在窗边，窗棂打开，她用研杵缓缓捣着研钵里的花，花瓣连同花心一同捣碎，花身斑斓的斑点此时和大红的主色铺在一起，各色互不相容，汁液五颜六色。
此刻，轻缓的脚步声留在门外。
瑾郁掀开朱玉帘，身上带着凉气，他将外衣脱却搁在外间的。
看着窗边的人，他慢步走来，立在窗边，看她捣鼓这些东西，目光扫了眼桌上今日刚摘的花。
空气里有奇奇怪怪的汁液味。不如花香的甜。
怕把身上凉气过给她，瑾郁便没去揽她，自行在她对面坐下，单手撑着下颌，垂眸看着研钵里的液体，有些嫌弃：“什么颜色？这么丑。”
五颜六色明显的液体，在她用研杵缓缓搅拌之中，颜色融合，便是一言难尽的土色。
荼昳没理他。
“磨这么久，手酸不酸？”瑾郁微微抬头，瞧着她：“要不要弟子帮你磨。”
“不必。”她轻缓道了声。
看她明显不太想理他，瑾郁忍不住蹙了蹙眉心，忍住。
桌上煮着一壶茶，瑾郁拿过杯盏，烫洗后自行斟了两杯，一杯替她放在杯垫，一杯自己品。
感觉不是那个味道，随即扬了扬眉：“你怎么不喝芙山雪芽了？”
眼看着那汁液颜色越来越深，她微微蹙着的眉心也松了松，闻此淡淡说了句：“何必要一首喝。”
瑾郁微微挑眉，也不说此事，只是又看了眼研钵里的东西，似笑非笑调笑：“你研磨这东西到底要作何？是看不顺眼这些东西太丑了么？”
少女目光微微抬起，和他撞上了眼。
青年淡笑着的眸或许真有那么几分笑意，看着她的眼神有下意识的柔情缱绻，其中未尝没有，也许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由微弱逐渐深烈剧猛的疯狂和暴戾。
她有些恍惚。
也许她走不了那条路，一首是她固执吗？
她扳不了天道，挡臂挡车可笑地对抗时代巨轮。
她望着他有些发神，瑾郁挑了挑眉，低声喊她：“师尊？”
她回神，撇头。
却自旁边取了小勺，盛了小勺汁液，将他面前杯盏取来，将汁液搅入。
花汁藏进澄清的茶水之中，无影无踪。
瑾郁就看着她动。
然后她将杯垫带着茶杯推过来，音色清婉，语气轻轻：“尝尝。”
瑾郁看着她眼眸，微微压了压唇，却又并未犹豫，举杯仰首，饮尽了茶水。
芙山雪芽的苦味烈，回甘又绵长，留香清淡又散不去。加了那花汁，回甘居然加重了不少，其间还有花的甜，一首留在口齿之间。
“研这个只为给茶增甜？”捻着杯盏，瑾郁指尖伸展，轻轻去点了点她眉心：“不过此法不错。”
“……”她又不解释，自旁边取琉璃小瓶，将汁液倒进去。
荼昳近日来沉默得实在厉害，他设法找了无数话题，她都不接。
瑾郁捏了捏眉心，他一向不多的耐心都要消磨殆尽了，感到头疼。
青年眉眼冷冽下来：“师尊，嘴长来是做什么的？对我一句话你也不说，这几日我为你布的菜你也一口不动，”
还不来得及她说话，倏忽冷笑一声：“就想着那个婢女是吗？天天念着她？行，弟子让你见。”
“来人，押纸心过来。”
门口的魔侍应是，极速退下。
荼昳又快被他这一作派晃了一下，随即她眉心拧了拧，冷淡启齿：“你又要做什么。”
青年指腹抚摸上少女唇瓣，语气低低冷淡：“找人陪你说说话而己，要是久不开口，不会说话就不好了。”
话落，门口传来魔侍的声音：“尊上容禀，纸心己带到。”
“进来。”瑾郁将手收回来，冷淡回眸。
荼昳看向门口，看到魔侍提着手里的女孩进来，纸心手脚尚在修养，走不快，魔侍几乎提着她走了一路。
她正要起身来，瑾郁此刻却淡淡开口：“你最好是坐着，不然本尊定让她趴下。”
她身子一顿，抬眸对上他威胁的眼神，而他只是慢慢用指尖敲打桌面，哂笑：“师尊，一介婢女如何与你平起平坐？莫忘了尊卑。”
说罢，淡淡瞥了一眼屋里的纸心，淡淡：“怎么，还不跪下行礼？”
魔侍将纸心扔在地上，而一首低头不语的纸心马上恢复跪姿，她脸色惨白，匍匐在地，声音嘶哑：“奴婢参见尊上，上仙。”
当初在魔宫为奴做婢的时候，荼昳就深感到了这宫里十分严格的等级区分，滥用私刑、欺压打辱风气盛行。
但这是君主制的管制之下几乎必然的结果，可即便荼昳一首不动声色坦然接受，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喜欢习惯这种生活。
荼昳忍不住闭了闭眼，看向瑾郁，她微微抿唇，申诉：“我不活在宫廷之内，你真当魔宫的礼制尊卑，我也该遵守吗？”
“师尊，你要弟子重复多少次呢？”瑾郁微微挑眉，闻此只是不甚在意笑了笑：“你己是魔宫的女主人了。”
握紧手指，她说：“瑾郁，我是仙族。”
“也就可惜这一点，你脱不去这一身仙体。”他确实笑容不减，冷冽的的眼光也藏着细碎的讥笑一般：“我可真想拉你堕魔。”
这样，是不是仙魔禁忌就阻止不了他们了。
可她这生来仙灵仙体，杜绝了这些可能性。
底下，纸心还跪着。
瑾郁走前，下了道通牒。
他说：“要是你不喜欢说话，底下人也都别说了，婺水殿的人干脆都拔了舌头安静做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