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瑾郁在婺水殿的琴房里找到荼昳，她在琴房，却并不抚琴，站在屋角白瓷玉瓶和冷色小松间，一只手肘搭在窗棂，遥望窗外景色。本文搜：狐恋文学 xhulian.com 免费阅读
满屋子古色乐器，有幽幽诡谲的五彩灯光。
瑾郁虽没明说不准她去哪里，可婺水殿口，守卫里三圈外三圈，是无声拦着荼昳出门的。走出寝阁，有着瑾郁的吩咐，她身边更是会随着十来个婢女。
现下婢女们都还在殿外候着。
寝阁容易碰见他，她不想呆在寝阁，婺水殿其他地方就成了她常去之所。
不过这几日，瑾郁能清晰感知到荼昳对自己的抵触。
他选的书，她不看。
他亲手喂的菜，只有强逼着她咽下去。
对他说的话，她更加沉默和忽视。
他来，荼昳也不回头，黑色的镯子扣在冰冷的窗沿。
瑾郁迈步走过去，站在她身侧，抬头，望着天明长空之中，软软的厚云染着渐渐深重乌黑，昭示着暴雨来临。
近来秋季的凉意越发重了，这即将来的一场雨，也必是无比寒凉。
而魔宫中，喜庆喧哗嚣张的大红，颜色也越来越深。
他侧面看着她，目光低敛着淡色的温和。
“山雨欲来，同弟子回去吧。”瑾郁收回目光，耐心地低眸看她：“回去喝芙山雪芽。”
她冷言冷语：“早己变味，可有喝的必要。”
瑾郁眉梢一动，舔了舔上槽牙，抬手敲了敲窗沿：“那狐狸，那蛇你多久没去看了。不是当初那么喜欢么？”
和瑾郁撕破脸开始，浮华园她也基本没去过，就别说丹兰蛇和小狐狸了。
她没说话。
瑾郁知道她还在怪前几日凤榭台他对极芜痛下杀手的事。
可他根本不甚在意这几条人命，千万年来，仙界对魔族的屠戮难道还少吗？
此刻雷声隐隐约约，天光彻底暗下，房内的灯就打得越发诡异和妖娆。
骸骨酸涩的钝痛开始越来越明显，少女孱弱的身体忍不住靠上窗边，伸展的指尖有些颤抖。
雷罚的后遗症发作了。
“药在寝阁，和我回去。”瑾郁微不可察蹙眉，神情却也冷淡，目光在她病弱苍白的眉眼间。
他的眉梢也带了复杂和窒息的痛意。
雷声滚滚越来越大，痛楚也越发剧烈，浑身撕裂的痛仿佛打碎了骨头。
喉头有些甜腥，荼昳垂眸，自己搭在窗沿的手背己沾上雨滴。
疼痛，正顺着手臂爬。
“轰隆——”紫雷滚滚，雷鸣电闪，巨大的雷声震耳欲聋。
荼昳疼得指尖一缩，忍不住蹙了蹙眉，半撑着窗沿，才没疼得跪下。
瑾郁压着唇角，他自然知道有多痛，魔医都是形容摧心剖肝、撕心裂肺。
“你何苦这么摧残自己，你哪怕顺着本尊一分一毫，事情就没有这么难解决！”
瑾郁上前，禁锢住她双肩，语气狠狠，眸色晦暗：“仙又怎么样神又怎么样，你现在也不过像一具凡胎肉体，有多脆弱你比我更清楚。”
被压在墙上，少女清冷的眸色带着向来的冷静和沉，语气虚弱确实不容置否：“我没法顺着。”
瑾郁真是要被她逼疯了，他冷冷盯着她，松开手后退。
闪电划破长空，亮色渲染。
也就那一瞬，殷红的血从她口中呛出，晕染开在雪白衣面。
瑾郁瞳孔一缩，忙上前扶住她，也顾不得其他，拿了随身带着的药瓶，连忙给她服下。
可她却撇开头，躲开了他，抗拒地不吃。
瑾郁眸色彻底冷下，指腹染着她的血，耐心告罄：“荼昳，本尊没有耐心了！”
捻着药丸不由分说，几乎没有温柔，掰着她下巴塞进去。
少女苍白染血的面容上，是不可掩饰的虚弱。
药丸入口即化，药水落入体内。
瑾郁低头，唇落在她唇上，却并不进入，只是缓缓舔舐鲜血。
他知道她站不稳，扶着她腰身的手倒是相当温和，习惯性安抚地轻拍和抚摸。
瑾郁低眸，温和顺抚她耳边的发，淡声吐字：“死犟。”
瑾郁低身，拦住她腿弯把人抱起，掂量臂膀中的体重，轻得不像话。
他抱着她，穿过长廊，走回寝殿。
她痛得紧，也不挣扎。
药效极快，很快压制住疼痛。
琴房离寝殿有些远，要走些时间。
瑾郁虽然有些生气，但抱着她的手很稳，右手护着荼昳脊背，她虽不重，身上衣裙却算厚实。衣袂裙摆垂下，叠着瑾郁身上的黑衣。
雨丝顺着风飘到脸上，微凉。也有彻骨凉意。
他走的慢，长廊很静，并无平日乌泱乌泱的婢女，干净敞亮，黑玉色栏杆锃亮。
长廊中，可看见雨幕里，婺水殿宫墙挂上大红的绸花。
马上月初及至，离婚期只剩寥寥几天，这布局甚大的婚礼筹备，也越发紧张。
许是察觉到宁静的气氛和雨幕让她温缓了几分，瑾郁不急着带她回殿了，低声道：“环紧。”
她一只手臂环着他脖间，半截衣袖之下，腕骨清瘦。
沉默的少女突然开口，语气略有沙哑：“瑾郁，放过我吧。”
瑾郁搂着她的手臂一紧，轻轻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没说话。
重新寂静下来，他沿着长廊走，墨色鞋靴踩着古玉砖，这条不短的路终究是被走完。
走入寝殿，里面温度温暖几分。
进门，瑾郁就松手放下她，刚收回手时，荼昳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放过我，”她重申，语气轻弱，声线沙哑，又迟疑，低声：“求你。”
反目成仇这么久，瑾郁见她说的最多的话，不过就是让他放过苍生，放过战争，让他报复她一人。
第一次，她说的是。
放过她。
他该怎么放过她？这份藏他心里、被仇恨沐浴过的爱，难道就这样放手吗？
瑾郁低头，轻慢冷淡的目光看着她，冷嘲：“求我？”
他语气淡淡：“好啊，你跪下来给弟子认错，向三百年前桩桩件件的事儿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