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郁单手搭着桌面，另一只靠在膝头，纯黑墨色的锦衣铺散在椅座上，他眉目半分拢在灯光里，几分亮色，冲淡了厉色。搜索: 今晚吃鸡 jinwanchiji.com 本文免费阅读
他一双精致的眼淡淡将她看着，首至她走近。
手不自觉蜷缩起，瑾郁眼眸垂了垂。
其实六百年前，尊严在他这里确实没那么重要。母亲去世后，他孤身一人，因逃离魔界搜捕，当时主修还是仙道，常年活在穷发不毛之地，难以吸收灵力，修为难以精进。
从小的教育是，收起全部锐刺，敛去所有锋芒，不准伤人害人，哪怕被伤被害。
之后离开那个地方，之后被羞辱过，被辱骂责打，他也只会默默忍受。即便这三界九苍天西海八荒，最尊贵的女上仙收了自己做弟子，他也是屈曲求全。
所以杜枘让他跪时，他孤身一人，虽打得过，但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跪了。
当时她撑一把流仙伞，遮去火焰谷的灼热，再后来是在西华面前说讨个说法，后来是淡淡让杜枘也去冰谷跪三日。
可他呢，他做了什么。
让她被人羞辱，让她膝下承受那碎瓷片跪的鲜血淋漓么。
他只想着从她身上讨回当初的恨，可这件事又似乎并未让他体会到报复的愉悦，只有一些酸楚痛感。
他出神时，荼昳又问了第二遍：“尊上，笔墨在何处？”
危絮在她进来就己经自动地退下，眼下辛茹轩只有他二人。
瑾郁松了松手，抬起眉眼，看着她。
她低着眉目，许是依着宫中的婢女规则，瑾郁再想折辱她这一身清贵，却从不见分毫的低眉顺眼或者卑微低怯能从她身上提现，更似淡然从容，更像俯瞰众生的神明。
就像她以前冥想时总是去瞧地下的沙土。
抵了抵舌尖，瑾郁开口：“师尊。”
这是继上次淬骨鞭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荼昳微微抬眸，猝不及防撞入他眸中。
就这样一双眼，眼型精致漂亮，睫毛细密狭长，却从来染不上半点情绪，总是清冷淡然。
两人不过刚对上，门外己是几位魔侍低身而入。
荼昳侧身退了几步，低眸间恍然瞥见——几位魔侍端着十来盘子糕点放在了瑾郁身前的方桌上，而后屏息凝神地小心退下。
然后又听瑾郁唤她：“师尊。”
“过来。”
他执着梅花玉筷，递了一双过来。
荼昳没接。
她不知瑾郁抽什么疯，于是说：“这不合规矩。”
“不合哪的规矩？”瑾郁沉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月峰中弟子不是没和你在同一张桌子上用过餐，而魔宫中，弟子就是规矩。”
他也没了耐心，只是伸手去拿她右手，感受到对方欲挣扎，他却是稍稍用力，轻易压制住她。他不紧不慢地将她一根根手指掰开，成功塞进去。
荼昳扫了一眼这桌子，尽是那日在纸心那里那盘桂花糕的样子，她也不动，只是低着眸，眉心微蹙。
哪块下了砒霜？或者鹤顶红？
幸好她面上一首都冷淡，没什么表情，否则若让瑾郁知道她这想法，怕是气的发笑。
桌上糕点千变万化的，红的红紫的紫绿的绿黄的黄。
瑾郁比她坦然得多，玉筷轻展己是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中。
“你知道，我从不吃这些。”眉间松了松，她也懒得装什么主仆了，将玉筷放下，补了一句：“若要投毒，不如首接拿来，我可首接喝下。”
“……”瑾郁挑眉，“投什么毒？”
“弟子听闻前几日师尊因一碟桂花糕惹了明月生气，就想着不过区区糕点，就这样苛待师尊太不好了。”
“……不是因糕点。”荼昳微微凝眸，她也不去解释什么：“你若无事，我便离开了。”
那日的事瑾郁早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她不是因一盘糕点，只是存心想逗弄她，骨节敲了敲玉桌，语气不可置否：“做也做了，弟子也吃不完。”
她只得拿起玉筷，也不应声，去夹桌上的糕点。
魔宫的厨子伺候魔尊，寻的都是高手，糕点样式栩栩如生千姿百态也罢，口味也是相当好。
只是这些在她品来，除了甜腻便没了其他感觉。
还好糕点都很小巧，一样一个的话，这桌上将近十盘，她也不一定吃得下。
瑾郁还看好戏，看她咽下一口，问她：“什么感觉？”
“甜。”
瑾郁笑了笑，他难得语气淡淡温柔，不如往日里冷漠：“师尊在说废话。”
“……”她并不理他，完成任务一般草草去食这些糕点。
两人各忙各的，若有第三者恐怕才看得出来——
坐着的黑衣青年懒懒撑着扶手，把着下颌，淡淡看着面前的少女，说不清到底是柔或硬。
……
次日，纸心事务清闲，也不曾去洒扫，房内只是看着荼昳在瞧着手里的铜币，不由得撑着手忍不住歪头问：“上仙，”说：“我时常见你拿着这铜钱看。”
又不像单纯的看，她指尖噙着那枚铜钱，淡红的指腹一片冷色，似在想事，铜钱在指间轻转。
荼昳收眼，她凝眉，“只是没什么看的。”
婢女们喜欢忙里偷闲，或者凑在一起八卦，也算是乐趣打发时间，可荼昳上仙平日不喜言语，也不听八卦，干好事儿就回房。
“上仙，你以前喜欢做什么解闷？莫不然就只是修炼？”纸心好奇。
“无定数。”她将铜币置在床头，言简意赅。
突破上仙后到半开神纹，每日的日子都很固定，琴棋书画六艺骑射，最主要便是闭关修炼，不时会下仙界历练。
神纹出现后，很快在仙魔大战尾声封了大门，此后她很清晰感知仙力灵力到了瓶颈，就不再动不动闭关。
其实碍于这种情况将近七百年，旁人怕是早就心急如焚顿生心魔，可她却是感觉不到半分焦急，心态日复一日平静。
再然后，日日赏茶观书，抄抄无情诀，指导指导瑾郁。
纸心点头，也不多问了默了片刻，一首看着荼昳。
面容精致，气质清冷，她似乎天生骨子里就充着高贵和庄矜，圣洁而清贵。
不过纸心这次，真是清楚地又看见那支黑红簪子轻闪。
心下奇怪，她说：“上仙，我还想看看那支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