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子承父业
胡大头在房间里鬼哭狼嚎了半天，听得小吴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此追随他爹而去。本文免费搜索：小说魂 xiaoshuohun.com等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的时候，小吴推开门，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好了，男子汉大丈夫……”
胡大头没等他说完，迅速地转头，拍掉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梨花带雨地一笑，惨然道：“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按你说的，我爹十五年前就死了，那这十五年等于是赚到了，我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你说是不是？”
小吴看他嘴上虽然这么说，脸色还是苍白，眼睛也是无神，明显是在故做坚强，不由好生怜惜，叹了口气，说：“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现在我们来说说关于你爹还债的事吧？”
胡大头诧异道：“我爹没借过谁的债啊？”
小吴道：“借了人家鬼姑娘的十五年就不用还了？你爹嘱托我，帮他把他的头送回到三座墓去还给那个姑娘，而且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爹到三座墓盗墓的时候死去了，里面的姑娘会借他十五年吗？”
胡大头怒气冲冲地道：“那丫头不会是想放利息吧？”
小吴答道：“说对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胡大头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爹死都死了，除了拿一条命还给她，还能付什么利息啊，难道下辈子的也要算上，这丫头也太狠了吧？”
小吴摇摇头，道：“你爹之所以能从三座墓里接阳出来，是因为他答应了里面的那个姑娘，要帮她找一样东西。”
胡大头奇道：“什么东西？她都是鬼了，还缺什么啊，难道在里面春心萌动了，还缺嫁妆？”
小吴脸上现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好像在对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充满了向往，说话又好像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轻声细语地都快要咬着胡大头的耳朵了，道：“她要你爹去找的，是一件衣服。”
胡大头差点跳起来，张大了嘴，愣了半晌，才道：“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这丫头就是想找件漂亮衣服穿了嫁鬼去？”
小吴摇摇头，道：“具体是件什么衣服，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也是一件用来陪葬的衣服，只能在古墓里找到，所以她才要你爹去找。你爹交代，除了要把他的头送到三座墓去，告诉那姑娘他已经把十五年还给她了之外，还要你亲自去，在墓前向她保证，会继续寻找那件他没找到的衣服，直到找到为止。”
胡大头惊叫道：“这不是父债子偿吗？”
小吴看着他，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去，反正你爹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
胡大头没回答他，只是低头想了想，然后迅速地抬头，把脸逼到小吴跟前，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吴一征，刚要说话，胡大头就打断他道：“你别告诉我你就是知青啊，看年纪你就比我大不了几岁，而这些什么接阳术，极阳之地，还有哥窑作品什么的，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现在学校里全都改教风水和考古了？”
小吴默然不语，低头沉思了半天，胡大头见他不说话，催道：“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没话说了？这些东西不是你编出来蒙胡哥的吧？”
小吴抬起了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平静地看着胡大头，道：“没想到你心还这么细。好吧，我告诉你，我确实是个知青，不过实际上我本来是不用下乡来的，是我爹让我一定要来的。他让我来，是为了找一个东西，结果住在你们家，正好发现了你爹的事，才想到要向他打听一下的。”
胡大头不解地看着他，道：“你爹要你找什么啊，非得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小吴舔了舔嘴唇，想了一下，道：“索性全告诉你吧。我爹让我来找的，其实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块地，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极阳之地。”他问胡大头：“经过了昨晚的事和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话后，你还是不相信风水阴阳的说法吗？”
胡大头想起昨晚那个没有脸的姑娘，又打了一个寒噤，道：“不信不行啊。”
小吴点头道：“不错，在中国，其实除了少部分人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或多或少地相信一点风水阴阳，因为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彻底从观念里剔除出去的。但是在现在这样一个时期，大多数人都会将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的，就算心里相信也不会让人知道的，特别是一些特殊的人群，因为要顾及到自己的身份，更要偷偷摸摸地相信。”
胡大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道：“你的意思是，你爹就是受了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的吩咐，才要你来这儿的？”
小吴笑道：“你反应很快。不错，我爹就是让我来为这个人找墓地的。我爹看过你们这儿的地形，知道一定会出一块极阳之地的，因为这儿是山尖，而中间却凹陷了下去，类似火山的喷发口，而凹陷的地形又是北高南低，正是风水上的聚火盆地形，火的属性至阳，这个凹陷处每天吸收太阳光线，将光线折射到一个特定的地方养它的阳气，日积月累下来，这个特定的地方就形成了极阳之地。”
胡大头听得一头雾水，道：“你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胡哥听不懂，你直接说吧，这极阳之地用来做墓地的话有什么好处，阳气足的话不是容易还阳吗，那不就是诈尸了？这也太阴邪了，算什么风水宝地啊？”
小吴摇了摇头，道：“这极阳之地不是为了死后还阳才埋下去的，而目的是为了埋下去后不死。这其中的东西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这样和你说吧，你昨晚碰见的那个姑娘，其实并不是鬼，而是埋在极阳之地的尸主，她并不是死人，却也不是活人，而是靠极阳之地的阳气供养的极阴之身，极阴和极阳在她身上达到了平衡，才能保证她活动自如，像个活人一样。但是她不能在白天出来，也不能离开极阳之地，因为白天的阳气太盛，容易打破她身上的阴阳平衡，将她烧焦，而如果离开极阳之地的话，没有阳气供养，也会很快成为一具单纯的尸体。”
胡大头吞了口水，道：“那埋在里面的人，不是只能永远这么不死不活地呆下去，这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小吴道：“是啊，可是就是有这样的人，为了永远不死，而千方百计地找这样的地方，人的贪欲，有的时候是很可怕的，他们宁愿像妖怪一样活着，也不肯痛痛快快地去死。其实我爹在为这个人找墓地之前，早就跟他说了，虽然极阳之地可以让他不死，但是绝对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活着，他偏偏不信，还以为我爹是骗他，一定要逼着我爹去找，我爹这才让我来了。”
胡大头道：“那现在你怎么办啊？那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啊。你总不能丧尽天良把人家姑娘赶起来，自己躺进去鸠占鹊巢吧？”
小吴摇摇头道：“没用的，极阳之地一旦埋了人进去，地气就会和人体的极阴之气形成呼应，没办法再对后来埋进去的人发生作用了。”
胡大头替那个没脸的姑娘松了口气，马上又有疑问，道：“既然这个让你来找墓地的人不相信你爹说的话，难道会相信你说的吗？说不定他以为你们爷俩发现了这风水宝地，想自己留着用，然后变着法地收拾你们，那你们不是完了？”
小吴没看他，眼睛望着窗外，忽然诡异地一笑，转过头来，坚定无比地道：“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个极阳之地毁了。毁得让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用不了的。”
胡大头看他笑得诡异，忍不住心一跳，心惊胆战地问道：“怎么毁啊？”
小吴没有回答他，神色一敛，却反问了他一个问题，道：“胡大头，反正现在你家里也什么人了，你有什么打算？”
胡大头和他爹相依为命多年，现在骤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忍不住心中凄惨，鼻子发酸，惶然无助地看着他，自怜自艾地道：“我也不知道啊，胡哥现在就是那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了。”
小吴踌躇两下，道：“既然你自己没什么打算，愿意跟我走吗？”
胡大头讶然道：“走？你要去哪，你不当知青了？”
小吴道：“我准备今晚上山，把极阳之地毁了，然后明天一早就离开，反正我这个知青随时都能回去。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说起来你爹本来是不用现在就还命的，这其中多少也有我的关系，我得替他照看一下你。”
胡大头这才想起来，道：“对了，我爹是怎么突然就要把命还回去的，他娘的对他做了什么？”
小吴叹了一口气，道：“一时跟你也说不清，虽然不是因为我，但是和我也有很大关系，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吧。你考虑一下，跟不跟我走，我看你虽然年纪不大，倒是胆大心细，是个干手艺活的料。”
胡大头那时还不知道手艺人就是指盗墓贼，听得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手艺活啊，敢情你们家还是做手艺的，木匠还是泥水匠啊？”
小吴道：“所谓手艺人，往通俗了说，就是盗墓贼，盗墓是自古就有的，但是关于盗墓，有太多的学问了，代代相传，就形成了一套规矩和说法，你爹因为没拜师，是自己摸着去的，所以只能算是没入门的手艺人。”
胡大头奇怪地问道：“你爹不是给人看风水的吗？什么时候又改行当了盗墓贼了？”
小吴道：“一个好的手艺人绝对也必须是一个优秀的风水师，这样才能勘定要下去探的墓穴是凶是吉，然后才能掂量自己的身手，决定是否下去，不然，什么墓都贸贸然地下去，有几条命都不够用了。我爹，正是已经洗手二十年的手艺人。”
胡大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做手艺活的，是不是除了风水，其他的像古玩鉴赏之类的也得学啊？”
小吴看他感兴趣，道：“手艺学，就是包含了五花八门的东西，不但古玩风水要熟悉，而且历史地理之类的也要精通或是大致了解。你学了就知道了，你决定了吗，跟不跟我走？”
胡大头黯然道：“行，胡哥就跟你走吧，反正也不怕你把我卖了。我爹不是也是手艺人吗，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小吴看他答应了，也很高兴，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从山上回来后我们就一起走。时间差不多了，等天再黑一点，我就上山去，你把大致的方位和我说一下，你爹的头也不能一直放在家里，我一并带了上山，算是给那墓主一个交代。”
胡大头问道：“你不带我去吗？”
小吴坚决地道：“你现在对手艺活还一窍不通，我这一趟上去，实在是太凶险，你不能去。好好在家等着我，顺便把东西收拾一下，很有可能我一从山上回来，我们就要动身，你做好准备。”
胡大头看他态度坚决，再一想昨晚的事，也有点毛骨悚然，就没再坚持，点点头说：“那我先去做饭吧，你吃了再上山去。”
说着就要走出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过头来，一拍脑袋，叫道：“不对啊，胡哥要是跟你走的话，那不是以后就得拜你为师，喊你师傅？”
小吴知道他性格不肯吃亏，自己只大他几岁，就要凭空长他一辈，他心里一定不会服气，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呢，回去后是我爹教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胡大头听他这么说，这才放心地出去做饭了。做好了饭，天色差不多黑了，两人吃完，小吴就提着胡大头他爹的脑袋上山去了。胡大头在家里把能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想到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不禁有点黯然神伤，再回想起他爹，差点又哭出来。就这样在屋子里想东想西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往外面看了看，小吴还没回来，不禁有点担心，想起他走的时候说这一趟上山实在是太危险了，现在这么久了没回来，不会让那个姑娘招了去做上门女婿了吧。
正想得惶然，突然听见门外“砰”的一声暴响，一个东西闯了进来，胡大头跳了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从外面闯进来的浑身血红的东西，却见它向着自己扑了过来。胡大头肝胆俱裂，吓得声音都掉了，只能愣愣地看着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向自己扑了过来，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一个劲地倒吸冷气。
正闭了眼等死，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却在他的面前停住了，胡大头和它距离一拉近，马上就能感觉到它在剧烈地喘着气。胡大头惊吓间忍不住想，这东西怎么还会上气不接下气的啊，难道后面还追着一个比它更寒碜的，给吓的？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这东西突然开口道：“别愣着了胡大头，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们马上走。”
胡大头一听这声音正是小吴的，这才还过魂来，赶紧睁开眼，仔细端详，果然就是小吴，浑身是血，很多地方都是皮开肉绽的，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惊骇得变了形，加上脸上的血迹掩盖，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胡大头看他受的伤不轻，赶紧扶他坐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跟什么东西浴血奋战成这样啊？”
小吴喘了口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说，你赶紧收拾一下，给我打盆水来，我洗一下，我们马上走。”
胡大头马上出去给他打了一盆水进来，小吴擦洗了一下，因为身上破的地方太多了，疼得龇牙咧嘴的。洗完后，换了一身衣服，也不理胡大头的连声追问，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出了门，直向公社的方向而去。
在茫茫的夜色中，胡大头像作贼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在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后，跟着小吴到了他家，拜了他们家老爷子为师，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探穴下墓后，就此踏上了做手艺活这条不归路。在满师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到处晃荡，认识了不少同道中人，有的时候大家发现了什么大穴，没什么把握自己拿下，就会相约结伴，互相帮忙，就是这样认识的吕三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