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爱因斯坦走到台前。
他与薛定谔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其他人眼中，他现在已经算是矩阵派了。
但是爱因斯坦并不觉得自己有阵营划分。
不过，在今天这个场合，没必要分的很清楚。
大佬们关注的重点，永远是理论本身！
他认为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都是非常好的理论，应该可以被统一。
老爱同学最近对统一有点上瘾了。
很快，爱因斯坦说道：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
“我想请大家再次审视矩阵力学诞生的前提。”
“布鲁斯教授曾说过，电子轨道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地假设它存在。”
“而是应该从可实际观测的物理量入手，建立一套全新的理论框架。”
“矩阵力学就是在这种思想下诞生的。”
“刚开始，我也觉得这个思路没问题。”
“但是最近，我产生了一个疑问。”
“我认为，是现有的理论决定了我们能【看】到什么。”
“我们看不到电子的轨道，是因为现在的理论决定了我们看不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原子轨道可能真实存在。”
“就好比列文虎克发明显微镜之前，我们也看不见细胞，但细胞是真实存在的。”
“电子轨道也是这种类似的情况。”
“波动力学让我们能想象到电子运动的图景。”
“那么未来有没有可能，还有一种更新的理论，它能直接描述电子轨道呢？”
“那个理论就像显微镜，帮助我们观测到真实的电子轨道。”
哗！
爱因斯坦的问题，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角度太新颖了！
最关键的是，他是和布鲁斯教授对着干啊！
“这就是旧时代大佬的魄力吗？果然强悍如斯！”
“爱因斯坦教授和布鲁斯教授情同手足，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相爱相杀。”
“不过他的问题确实很有道理。”
“是理论决定了我们的观测手段的精度。”
“若是矩阵力学的根基有问题，那......”
真实历史上，爱因斯坦等人最后搞出了一个【隐变量理论】。
其核心思想就是，量子力学是不完备的，还存在一些隐藏的变量没有发现。
所以，它才会表现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现象。
比如针对著名的不确定性原理，隐变量理论就反驳说：粒子的速度和位置，还有更深层次的道理。
隐变量理论确实有点赖皮。
凡是不符合爱因斯坦派观点的理论，都可以用隐变量去质疑。
“你觉得神奇，是因为有隐藏的变量没被发现。”
哥本哈根学派被堵的哑口无言。
不过幸好，后来通过贝尔不等式，隐变量理论被证伪。
而现在，爱因斯坦的提问，其实已经有了隐变量思想的萌芽。
他认为看不见不是真的看不见，而是现在看不见，理论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这一点可不好反驳！
薛定谔闻言，神色兴奋！
盛名之下无虚士！
爱因斯坦教授果然和传闻中一样。
他是布鲁斯教授之下的最强天才之一！
甚至有不少人推测，若是没有布鲁斯教授，或许广相就是爱因斯坦发表了。
不过这种说法没有被大佬们认同。
“这个世界上，只有布鲁斯·李才能提出广义相对论。”
“没有时代的布鲁斯，只有布鲁斯的时代！”
此刻，场内众人全都向着李奇维看去。
爱因斯坦教授公开质疑矩阵力学的理论根基。
布鲁斯教授如何应对？
然而，李奇维只是轻轻一笑，随意地说道：
“听海森堡的。”
众人会心一笑。
这时，海森堡心中有了些许压力。
这些物理学的老怪物们，果然一个个不能等闲视之。
他们的思想确实不如年轻人活络，但却比年轻人深邃。
“爱因斯坦教授，我不认可你的观点。”
“因为它不符合物理学研究和发展的惯例。”
“从牛顿力学开始，物理学家研究问题的思维框架是：发现现象-总结规律-提出理论-实验验证。”
“其中第一步既是开始，也是最关键的。”
“以电磁学中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现象为例。”
“试问，他当初能直接绕过电流、磁场等这些概念，直接发现电子的存在吗？”
“肯定不行！”
“因为在他那时的环境下，他可以检测到的参数只有电流、磁场、运动等这些可观测的量。”
“电子是属于不可观测的量。”
“当然，我说的这个例子，或许在大家看来正好验证了爱因斯坦教授的观点。”
“但是，我想表达的重点是，法拉第这种研究问题的思路才是最正确的。”
“至于电子的发现，那是因为物理学的发展和迭代。”
“如果最终并没有电子，电磁感应理论仍然会是对的。”
“因为它是以我们实际观测的理论为基础，所以得出的结论也必然符合现实条件下的结果。”
“矩阵力学的建立理念，就和法拉第发现电磁感应现象一样。”
“至于未来量子力学中有没有【发现电子】这样的事情，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不过我想，即便有，我的矩阵力学仍然不会错，只是需要优化而已。”
漂亮！
解释的漂亮！
连李奇维都忍不住点赞。
爱因斯坦的隐变量思想，重点是在未来。
这是没有办法轻易反驳的。
所以，海森堡反其道而行之，讲述的是当下。
从科学研究的正统来看，海森堡的逻辑才是正确有效的。
这一次思想交锋，海森堡临危不惧，化解了爱因斯坦的攻击。
索末菲、玻恩等人笑着点点头。
他们觉得海森堡这小家伙好像突然长大了。
甚至连思考方式都开始有了宗师的气度。
众人内心感慨：
“量子研究所是真锻炼人啊！”
“废铁进去变真金。”
“哦，不对，废铁根本进不去，人家本来就是真金。”
“那里是专门培养和重塑真金的地方。”
爱因斯坦笑着点点头。
他的第一个问题，其实并没有正确答案。
而且本身也对矩阵力学构不成威胁。
它主要攻击的是建立理论的思想。
到了爱因斯坦这个地位，物理学研究已经不是单纯地做实验、写公式了。
那些背后的思想才更重要。
而海森堡的回答，正好切入了主题。
所以，他反而非常满意。
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布鲁斯的影子。
犀利、灵活、聪明、充满热情。
唯一不足的点，就是少了一份霸天绝地的气概，看不到背后的武魂真身。
这时，爱因斯坦继续说道：
“好。”
“现在，我想提第二个问题。”
“矩阵力学的基础是粒子，强调粒子的间断性，电子会发生跃迁。”
“但是在威尔逊云室实验中，电子却可以显现出一条精确的、可见的、连续的轨迹。”
“但是按照矩阵力学的观点，这条轨迹应该是间断的、不完整的才对。”
“这要如何解释呢？”
哗！
海森堡听完，瞬间懵逼了！
他现在就好像刚刚听完玻尔问题的薛定谔。
被爱因斯坦来了一个绝杀！
对方用实验事实，找出了矩阵力学的漏洞。
这种才是最可怕的质疑。
因为实验数据不会骗人。
甚至在海森堡呆滞的过程中，爱因斯坦还贴心地放上几张照片。
“大家请看，这就是云室中电子的轨迹。”
“很明显，它们是连续不断的径迹，而非间断运动。”
薛定谔在一旁都看傻了。
这就是和布鲁斯教授同一时代的天才吗？
果然恐怖如斯！
玻尔教授一击终结了波动说。
而现在，爱因斯坦教授如法炮制。
对方略微出手，就将跳的最欢的海森堡无情镇压！
矩阵力学同样有着致命缺陷！
波动力学和矩阵力学，二者难分伯仲！
泡利、德布罗意、吴有训等人，皆是心头震撼。
他们以为这个时代，是全新的时代。
是属于他们这些年轻绝世天才的时代。
但是刚刚玻尔和爱因斯坦的出手，粉碎了他们的美梦。
“旧时代的残党，亦是旧时代的王者！”
卢瑟福看着照片，微微点头。
他可以权威地证明，上面的实验结果是真实的数据。
他没想到在量子力学的阶段，威尔逊的云室依然能大放光彩。
“要是威尔逊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一刻，场上的气氛彻底达到高潮。
洛伦兹脸上充满笑容。
这种刺激精彩的场面，才是主持人最喜欢的状态。
“辩论双方你来我往，可谓势均力敌。”
“各种各样精彩的思想和成果接连展现。”
“量子力学在今天之后，必将得到蓬勃的发展。”
“这才是会议的真谛！”
真实历史上，爱因斯坦的云室轨迹问题，困扰了海森堡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某天的深夜，海森堡灵机一动，才终于想到了答案。
最关键的是，根据这个答案，他继续深入思考，提出了大名鼎鼎的不确定性原理。
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同时，它还体现出，在物理学领域，好的问题，有时候比答案更重要。
所以，如果想成为大佬，一定要学会提问题。
但是现在，海森堡是不可能想出答案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足足过了五分钟，他依然给不出解释。
他现在心绪不宁，脸色憋的通红，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了。
然而，越急就越想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宣布投降。
不过有了薛定谔的例子在前，海森堡倒是没有太大压力。
要是换做他第一个承认失败，那估计会把他逼疯。
海森堡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
见此情景，洛伦兹笑着对众人说道：
“还有谁可以回答爱因斯坦教授的问题吗？”
没有人回应。
洛伦兹笑着打趣道：
“泡利你呢？”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看你刚刚很神勇。”
泡利闻言，罕见地尴尬起来。
他虽然莽，但又不傻。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科学家之间可不能吹牛逼。
“额，教授，我还在思考。”
众人皆是一笑。
这时，洛伦兹继续说道：
“看来今天的论道会彻底陷入了僵局。”
“波动力学解释不了玻尔教授提出的分立轨道问题。”
“矩阵力学解释不了爱因斯坦教授提出的云室轨迹问题。”
“目前看，两种理论都存在各自的不足。”
“但是，刚刚薛定谔和海森堡二人的报告，我个人认为非常有价值。”
“他们的成果说明，这两种理论都能很好地解决现实问题，甚至预测未知现象。”
“相比于它们的缺点，或许理论能做到的事情才更值得关注和研究。”
“所以，如何正确认识和评估波动力学和矩阵力学，是接下来的重中之重。”
洛伦兹的总结，让众人默默点头。
经过刚刚的辩论，现在所有人对量子力学的两种形式有了全新的理解。
不能用简单的对和错，粗暴地区分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
从现有的真实情况看，它们两都是非常好的理论，能够解释量子论中的绝大多数问题。
至于问题，哪个理论刚诞生的时候能是完美的呢？
所以，大佬们暂时可以接受。
物理学理论并不代表真理。
它只是对真理的模拟和近似。
所以，有用就显得非常重要。
但是，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都躲不了。
既然矩阵力学和波动力学都有用。
那到底用谁呢？
总不能真的因为波动力学简单，就直接放弃矩阵力学吧。
在场的大佬们肯定不会如此。
他们虽然在自己的日常研究中，使用波动力学更多，但这不是放弃矩阵力学的理由。
因此，必须要有一个说法，来终结这个矛盾。
这时，洛伦兹朝众人看了一圈。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所有人。
忽然，他在李奇维的身上停顿了刹那。
“难道真是我的错觉吗？”
“但是，今天的布鲁斯，确实安静的有点反常啊。”
接着，洛伦兹朗声说道：
“如果大家都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就稍作休息。”
“用过午餐后，下午继续自由小组讨论。”
就在众人以为论道环节结束时。
突然！
一道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声音，轰鸣而至，震撼心灵！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