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随着布料划开，几个零星散落的烫疤映入徐橙眼中，她难堪地转开了眸子，连脸上和肩膀上的刺痛都减轻了许多。虞辛夷像没看到似的手指稳稳地抓着剪刀向上划。
刀刃走到手肘的位置，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深红色，好在没有烫起水泡，她小心翼翼地剪掉一部分布料。
渐渐的，裸露的地方越来越大，徐橙的身子开始紧绷起来，甚至开始躲避她的触碰，虞辛夷的手掌稳稳地禁锢着她。
发现没有太过严重的地方，虞辛夷松了口气，她让徐橙将胳膊放在水底下冲凉，自己又拿了水杯接凉水给徐橙的脸上降温。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上了车，虞辛夷打算带她去医院。徐橙身上虚虚拢着她的长外套，走到路上，辗转不安地低声低气和她商量“……我们回家吧，抹点药就好，真的没什么大事”
虞辛夷专心开着车子，一言不发。
下了车她转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徐橙坐在上面不愿意下来。
握上她的手腕，在徐橙抗拒地看过来时虞辛夷冷了眼眸：“徐橙，既然你觉得没什么大事，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你那么在意身上的疤，为什么要毫不犹豫的转身？”那么烫的水，万一在脸上留了痕迹怎么办？烫伤的痕迹是最难下去的。
“那怎么一样……”徐橙低着眼，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下来，盯着面前干涸了红色印记的裙子。
人是低头了，虞辛夷哪看不出来她心里还是犯倔的。
压制着胸腔里的无名火，虞辛夷紧了紧手指“害怕为什么不躲还往前凑？”
“我不怕！”
虞辛夷微怔：“什么？”
“我说我不怕”徐橙这次直视了她，泛红的眼眶里闪动着晶莹的水珠，倔强道：“反正我身上的疤已经够多够难看了，即使再添点我也不怕，可你不行，你的身上不能留疤。”
那么完美的人若是因为烫伤而留了疤，她想象不到虞辛夷要受多大的打击。没有女孩子不爱美，没有女孩子愿意身上留疤。因为她切身体会过，所以她绝不会让它在虞辛夷的身上发生。
那一瞬间，她没思考过水会落在哪里，会不会烫伤，不论落在哪她都不会让它落到虞辛夷身上。
再有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这是她自愿，不关乎任何。
“……为什么？”虞辛夷讷讷地问。
徐橙扭过头不再说话，虞辛夷从她侧着的脸上看到了滑落的水珠。放下那些疑问，她伸手穿过了徐橙的膝弯。
一只胳膊刚落在徐橙腰上就被她伸手推拒。
“我自己来。”徐橙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眶红红的，再加上份外狼狈的衣服，说不出的可怜，虞辛夷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什么气全都消了。
她生气徐橙挡在她面前不顾及自己，可得益的到底是她，她是最没有立场这么对徐橙说话的。
就近的医院人很多，挂了号排队，显示屏上显示需要等半个小时的时间。
走到等候厅，刚好有人叫到号起身，虞辛夷拉着徐橙走到座位旁，她半蹲下来看徐橙的脸，还是红红的，幸好那不是刚装进去的滚烫的水，直到现在她都有些后怕。
徐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她看，虞辛夷漆黑的眸子里印着她的身影，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担忧，那种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徐橙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瞬间，她突然害怕虞辛夷会移开目光，会不看自己。
她更想要虞辛夷的眼里能一直存在她的身影，就这样专注的看着她……
“还痛的厉害吗？”虞辛夷手指不敢碰上去，只拿食指微擡徐橙的下巴侧到一边“痛的厉害的话我去问下护士有没有什么办法缓解”
徐橙缓缓地摇头。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咨询一下”虞辛夷站起身打算去问护士，她刚站起来就被徐橙拉了手腕。
“我没那么痛了，真的！”徐橙让出一半的位置给虞辛夷，拍了拍示意她坐下“蹲着太累了，你坐一会，很快就轮到我们”
看了她一会，虞辛夷没再坚持，侧着身坐到了徐橙刚才用手拍过的位置，她双手捧起徐橙的脸，轻轻吹了过去。
医院等候厅的座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坐足够宽敞，可要是两个人挤在一块便得贴在一起，虞辛夷坐下来，两个人腿侧相触，本就轻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
虞辛夷就这么捧起徐橙的侧脸吹过来，呼吸间摄人心魂的冷香登时定住了徐橙的身形。
那年，在楼道里，隐约嗅到的虞辛夷身上的冷香从记忆深处开始变的鲜明。
那只在徐橙嗅觉里出现过一次的味道这一刻重新刻入了她的鼻腔。
它不再独属于顾凝一个人。
——能够获得神明偏爱的也可以另有其人。
徐橙不敢动，呼吸都放的轻了又轻，她怕打破这分秒的虚幻，虞辛夷此刻的每个动作都在她脑海里回放无数遍，像是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一般。
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几秒，徐橙听到耳边温和的声音在蛊惑她的心神，她问她：“这样会不会好点？”
徐橙头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凉凉的风又吹拂过热烫刺痛的脸颊，她攥紧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品味此刻心尖轻颤的感觉。
响亮的机械提示音贯穿整个等候厅，徐橙被自己的名字惊醒，她茫然地朝虞辛夷望过去。
“徐橙，到我们了”
见她走神，脸上是说不出的乖巧，虞辛夷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人往喇叭里播放过的房间走去，徐橙就像个听话的小朋友，规规矩矩让干什么干什么。
大概是害怕医院，每次来医院徐橙都很抗拒。
医生是一个年龄大经验丰富的人，看了几眼徐橙的脸说问题不大，擡手在纸上开了两管涂抹的药膏，知道徐橙胳膊那侧不严重，她没坚持看，徐橙听了攥紧衣摆的手指下意识松开。
这顿饭终究是没吃成，虞辛夷在车上思考去哪里吃，徐橙坐在副驾驶时不时看她一眼。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虞辛夷转身问。
徐橙摇头。
微扬指尖，虞辛夷手指划过徐橙耳边，在徐橙澄澈的双眼注视过来时准确的勾住了她的一绺头发。被打湿的地方已经干了，却结成了硬硬的一片，指尖轻搓，有些粘粘的。
“我们回家”医生说要饮食清淡，最近都用凉水冲洗，虞辛夷想了下干脆回家自己做，顺便把空了的地方再填一些饮料。
这是徐橙第一次和虞辛夷来超市，她们来的超市和她平时自己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只是几个偶然扫过的标签都贵的令她咋舌。
“徐橙，你吃这个吗？”
“嗯？”听到声音，徐橙收回左右观望的视线，她把目光放在了虞辛夷手里的东西。
虞辛夷又问了一次“这个你吃吗？”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色泽鲜艳，橙黄色的表皮隐约透出红色的葡萄柚，巴掌大小。徐橙看了眼下方标注的价格，呼吸一滞。
“不吃了……我不爱吃”
看了她几眼，虞辛夷把葡萄柚放回去“那好吧”，接着推着推车继续往前走，路过青柠的时候停了下来。
喝冰水的时候她总爱放一两颗，这次她没问徐橙，拿了三盒放进了购物车。
徐橙的双眼不由自主又定格在了价格标签纸上——259/盒
一盒也才十二颗，徐橙想起自己上次吃的那个小青柠，囫囵下去甚至都没细品出味道，心里可惜，浪费了这么贵的东西。
她走神的空档虞辛夷已经快要把车堆满了，徐橙见了硬着头皮过去“辛夷，只有我们两个，吃得完吗？”
“吃得完，我每样都拿的不多”虞辛夷没做过饭，她只会做沙拉那类的食材，像徐橙今天给她带的那些她是完全不行的，所以放不住的新鲜食材并没拿多少。
自从发现徐橙的视线总是停留在价格上，虞辛夷便不再问她，只是仔细回想徐橙平时购买过的东西。
徐橙乖乖跟在后面，她在想，有她在，虞辛夷又要破费了。
进了门，徐橙换好鞋子要提着东西往厨房走，虞辛夷见状只给她空出几个轻巧不重的袋子给她，其他的自己提在手上。
徐橙回了家仿佛才有了安全感，声音都轻快不少，她把东西放到岛台上，问虞辛夷“你想吃什么，那天的汤还爱喝吗？”因为她看到虞辛夷买了玉米和山药回来。
“今天我来做饭，你去放水泡澡，一会儿我帮你洗头发”徐橙有一边胳膊烫到的面积比较大，总归不方便。
听了她的话，徐橙定定地站在岛台后面看着她，就在她要说点什么时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有几分急促，等虞辛夷要走过去开门时敲门的“咚咚”声已经变成了大力拍打门的声音。
虞辛夷紧蹙眉头，徐橙好奇地跟在她身后。
门打开，虞辛夷冷了神色。
“顾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