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昨日手下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手指间，几个凹凸不平的疤痕排布在瘦弱的蝴蝶骨上，就好像一只被拔了毛胡乱涂鸦了的小鸟，失去了仅有的尊严保护。
虞辛夷一直奇怪徐橙三十几度的大热天，最高几乎快要接近四十度的天气为什么从来不穿清凉透气的衣服，甚至大多时候都会用高领的内衬遮挡住颈部的皮肤。
此刻，却是有些了然。
徐橙的后背上不仅有圆圆的增生出的疤痕，在靠近颈肩的地方还有一条细长的烫伤，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中一紧，难以想象当时受伤的人是多么痛苦。
昨晚的最后，徐橙是在抽泣中睡过去的，虞辛夷在黑暗中凝视了徐橙许久。
那样的黑暗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是想象不到那么多的苦难，徐橙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着屋里昏暗的光线，虞辛夷的手指轻抚上去，有一些细细的棱角纹路，像是利器所伤，再往上就是一个一个圆圆的疤，昨晚摸到的蝴蝶骨那里的几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腰侧这里她又摸到了三个。
摸着摸着，她感觉有点不对劲，会是什么东西能长成这样的形状？是烟？不，比烟要粗一点，只是徐橙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能看看她胳膊上是不是也有。
一声嘤咛打断了她的动作，虞辛夷躺着不动，等徐橙自己醒过来。
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徐橙擡头的一瞬间虞辛夷忽地闭上了眼，她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可要是再睁眼好像有点奇怪？
呼吸放平稳，虞辛夷放松身体依靠着肢体和耳朵来感知。
先是一道轻微的吸气声，不久虞辛夷感觉自己脑后的胳膊在慢慢抽离，她顺势睁开了眼，和徐橙胆怯，紧张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一阵轻呼，徐橙抓了一旁的布料裹住自己，她一使力虞辛夷便被卷了进去，她抓的是这张床的床单，因为太热的缘故，昨晚两人根本没有盖被子。
这回是徐橙在下。
徐橙的脸涨的通红，她手不知道该往哪放，眼睛也不敢直视虞辛夷，几许发丝凌乱地铺在脸颊两侧，鼻尖都微微冒出了汗珠。
虞辛夷眼里带笑，她从床单里抽出手遮上了徐橙的眼睛，一转身床单就被散开，随后起身朝浴室走去。
*
那天之后，虞辛夷明显感觉到徐橙对她的态度更亲近了。
以往总是客气小心的态度开始变得自然，说话
不再支支吾吾，微信里偶尔会关心她，每到变天前虞辛夷总能收到徐橙的消息提醒。
——可惜，她最近正忙的焦头烂额。
助理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走到虞辛夷身边把平板放到桌面上。
“自称是茆昫希女友的钟小姐又爆料了，称凝姐是知三当三，知道茆昫希有女友的前提下还不断给茆昫希发消息，那些消息……”有点不堪入耳，助理提到这里决定还是越过这个话题。
“我们公司已经压下了部分消息，但是凝姐和茆昫希知名度高，事情还在不断发酵，要不要联系茆昫希那边？”米瑶觉得，如果茆昫希能够一力承担下来，顾凝转瞬就能扭转局势，只是……
人尽皆知，茆昫希作为演技，能力，资历都在线的影帝，不可能承担这样的骂名，这会毁了他的职业生涯。
可事情总得做，这条行不通再想下一条，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做。
虞辛夷揉了揉眉峰，她已经26个小时没合眼了，顾凝的事虽然是她的个人行为，但作为她的经纪公司，一样逃不开责难。
偏头痛已经延伸到了眼眶，心脏的搏动仿佛转移到了额头鬓角，血管突突起跳。
拿过面前的电脑，虞辛夷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在上面滑动，看着底下一个个争吵不休的评论。
“楼上的，你家主子是比流浪狗可怜，可流浪狗不知三当三啊，她也配和狗比？（最后两个字是我对她最后的宽容！）”
手指停在这条评论上，虞辛夷蹙眉，微顿了下轻按屏幕，点下举报。
“呜呜呜，可我真的不相信我家凝凝会做出这种事，别人鸠占鹊巢她妈妈的位置，她怎么可能做她痛恨的事情”
“上面那位，我劝你不要入戏太深，那就是她营造的人设，就是为了骗你们这群傻子的”
“哎，有谁注意到那些聊天记录了吗？顾凝真这么sao？（网审我很和谐哦）”
“这年头，有貌又有钱的人，干啥不好，学人做三，造孽呀！！！”
“那看来之前被拍到顾凝和茆昫希英国约会是真的了？说不定‘我是钟猪猪’小姐实在忍无可忍被这对狗男女逼的没办法才会爆料”
“我是钟猪猪”就是那个自称茆昫希女友的钟小姐。
三天前这位钟小姐在网上爆料，说自己有一个圈内人男友，在外立着好好先生，颜值演技皆是巅峰的人设，实际上谈恋爱期间多次出轨，人渣值爆表。
文章的最后，钟小姐要求对方收敛，不然最后谁都别想好过。
钟小姐是一个美食博主，平时做一些美食剪辑视频，粉丝超过五百万的那种，她的话一出顿时掀起了讨论度。
有人猜测那个圈内男友是谁，也有好事的让她别卖关子找噱头。
直至一个大v透露说那个人是茆昫希。
这可算炸了锅，茆昫希的粉丝不说多疯狂，但有人内涵她们偶像是人渣，任何一个粉丝都不会置身事外，她们开始疯狂下水。
一天之后，即使钟小姐没说自己的男友是茆昫希，也被茆昫希的粉丝拉下水，忍无可忍钟小姐爆出了和茆昫希谈恋爱的证据。
亲密的照片，甜腻的聊天记录，一瞬间把茆昫希和顾凝推到了风口浪尖。
顾凝是否真的和茆昫希在恋爱？
两人是否真的去英国约过会？
顾凝又是不是知三当三？
这些都是存疑的问题。
所以，顾凝的粉丝也下场了，简直像是一场大乱斗，虞辛夷知道的时候是在昨天傍晚，不用说她都知道是谁第一时间把消息拦下来导致事态不断往严重发展。
今天是钟小姐爆料的第三天，就在刚刚，发布了顾凝和茆昫希的聊天记录，那些照片一看就是用另一个手机偷偷拍的，背景昏暗，照片歪歪扭扭。
虞辛夷点开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心里最后的那点想法都破灭了。
顾凝会做戏！
一场戏，两人看！
当然，也可能不止两个人，谁又能知道呢？
虞辛夷：“顾凝的经纪人怎么说？”
助理看了她一眼，光洁完美的侧脸，线条分明，轮廓优美，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眼睛的主人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小莹姐说凝姐的情绪很不好……”其实原话是顾凝已经接近心里崩溃了。
顾凝说她并不知道茆昫希有女朋友，茆昫希也一直称自己是单身，她绝不会做插足别人感情的事。
廖莹是顾凝的经纪人，从她一出道就带着她，捧到如今的位置，廖莹的手段可见一斑。
廖莹和虞辛夷的助理米瑶是为数不多揣摩出虞辛夷和顾凝关系的人，电话里，廖莹告诉米瑶，最好是虞辛夷能去英国一趟，但对网上照片真假的事只字不提。
米瑶猜测，那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忽然有点厌烦，如果是真的，顾凝她怎么有脸让虞辛夷一边给她收拾烂摊子一边跑去国外安慰她这个可能出轨的恋人？
米瑶还不知道虞辛夷和顾凝已经分手的事，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如实说了出来“莹姐说是……想让你去一趟”
虞辛夷擡眼望了过去，她的眸子里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没有对恋人出轨的难过，里面一片平静。
是的，一片平静。
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冷静的可怕。
米瑶不理解，她设想过很多情况，只有这一面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
“这件事，知会廖莹一声，让她那边联系茆昫希”顿了顿，虞辛夷叮嘱“一定联系他本人，不要联系他经纪人”
米瑶跟着点头。
虞辛夷迟疑片刻，叮嘱米瑶：“顾凝那里，让廖莹替我转告她——我祝她幸福”
见米瑶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虞辛夷挑起了眉头。
“好，好的”接收到虞辛夷的信息，助理拿起桌前的平板抱入怀中。
“虞总，那我先出去处理事情了”
人走了，室内重新安静下来，虞辛夷拿起手机想要打开刚才那条微博，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手机走到落地窗前。
远处的天际是大片的火烧云，宁城即将迎来下一个夜晚。
看了眼手表，虞辛夷走回办公桌边拉开抽屉，视线在里面停留了几秒。勾起抽屉边沿处的车钥匙，抽屉被重新合上。
几步跨到门边，握上门把手的手指在上停留了几秒，虞辛夷倏地转身回到办公桌前。这回，她没有犹豫，拿起抽屉里面的几张相片塞到了碎纸机里，很快，机器的嗡嗡声开始运转，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纸片像雪花一样沈淀在盛放垃圾的角落。
鸣泉*25楼。
远远地从外看，整个楼层好似都因为主人的未归而陷入了黑暗中。
可再细细一观察，客房的门口竟然泄溢出几丝光亮来。
顺着光线，室内巨大的落地镜前，徐橙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镜子里的人清清楚楚地印照在视线中……
她的瞳孔在注意到镜子里的人时骤然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