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夜云重知道谈及凤族,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不清楚阿丑为什么要隐藏身份避世而居,但是她几次三番帮忙他们,自然是友非敌,保住她的秘密他义不容辞。
他也多次猜测过鹿爻的身份,或许和阿丑和凤族有关,可他却丝毫不在乎,对他而言,他是鹿爻,就只是鹿爻,所以他也未曾深究过此事。
既然和凤族有关,那么去找阿丑帮忙就势在必行。
睡莲之藕已经取回,哪咤能否覆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眼下鹿爻的事更为紧要,故而他不打算去和大家辞行,也省去了解释去哪儿的麻烦。
他抱起鹿爻准备离开,忽然怀里的东西硌了他一下,他想到那是什么东西,就又放下鹿爻,去拜访了一回李夫人。
作为客人,深夜去拜访家里的女主人,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怕多耽搁一刻,鹿爻就多一刻的危险。
正巧,他来到后院碰到了灵儿,遂让灵儿去通报一声。
换做平日里,灵儿肯定是要生气把人打出去的,可她知道了睡莲的事,也听木咤说起了这一行夜云重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想着夫人或许还想当面谢一谢他,于是就帮他进去通报了一声。
不多时,灵儿就出来,请他进去了。
李夫人在正厅接见的夜云重,李靖还在房里陪她,所以李靖也在。
夜云重看见李靖,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之所以不愿意直接去找李靖,就是看不惯李靖这种古板的做派,要真算起来,哪咤之死,李靖才是罪魁祸首,所以他心里对他多少还是积下了点儿怨恨的。
没等夜云重拱手施礼,李夫人忙来到了跟前:“夜公子切不可多礼,此次南海之行,我虽只听木咤粗略地讲了一回,却也知其中凶险,夜公子不仅为我儿哪咤取回莲藕,又护得我儿木咤周全,此番是有大恩于我们李家的,我本想登门拜谢,听闻那位小公子有伤,夜公子在旁照料,才没有前去打搅,是我们失了礼数。”
夜云重看李夫人面带愁容,知道她在为哪咤魂魄归位一事担忧。
“都说相逢是缘,何况我与哪咤又是旧识,略尽绵薄之力,实在算不得什么,李夫人不必挂在心上,”夜云重原不想多说,不过念及一个母亲的心意,他又不好太过冷淡,只得也客套地回应。
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李夫人,夜云重还有几分不舍:“这是他的旧物,如今你交到夫人手上,也算是物归原主,若他无求生之意,此物或可帮帮夫人。”
李夫人见到是一枚胭红的玉佩,上面镂着两只玉环的图案,珍贵异常,双手接过来捧于掌心,知道是哪咤旧物,所以十分爱重。
“夜公子与我儿竟是旧识?不曾想还有这样的缘份,不知我儿昔日是何等人物,既与公子相交,想来不是平庸之辈。”
“自然,我与他相识是在天宫的盛宴之上,一壶清酒,诉诸衷肠,甚是投契,尽管他的刚烈性子没有变,不过我可以告诉夫人,他为人刚正不阿,又有一颗博爱怜悯众生之心,所以他绝非是什么妖怪。”
最后一句,夜云重提高了嗓门,是故意说给李靖听的,李靖怎会不知,只是他现在就只有羞愧了。
李夫人甚是感动,听到儿子昔日的事迹,满心欢喜。
“这么晚来打扰夫人实属无奈之举,那位小公子的伤势情况有变,我需立刻带他去寻找高人相助,不能在这里等待哪咤归位了,所以此番除了送这件旧物,也是来辞行的。”
“夜公子这就要走?”
“实在不能耽搁,还请夫人见谅,”夜云重道。
“哪里的话,夜公子临行之前,还惦念着哪咤,这般情深意重,如何有见谅一说呢,只恨我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
“夫人切莫这样说,”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正事也已办完,夜云重不想在此继续耽搁下去,就道:“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夜云重出去没走多远,李靖就追了上来。
“夜公子,哪咤之事,多谢出手相助,”李靖拱手道。
“该说的,李夫人已经说过了,李大人何须再说一遍,”夜云重带着些脾气道,“如果是因为良心难安,不如想想法子如何让哪咤归位,太乙应当说过,明日午夜之前,哪咤必须归位,不然,等同于你杀了他两次,也杀了夫人两次。”
夜云重不愿与李靖多费唇舌,说完就走。
对着夜云重的背影,李靖喊道:“你不是普通凡人,如果是你,你当真会毫无猜忌,全然信任于他吗?”
“如果连至亲之人都不能信,这天下还有可信之人吗?”夜云重停下步伐,转身看着李靖道,“我不懂得什么天下为重,苍生为重这些,我只知道如果连一人都守护不了,就没资格说什么守护天下,我不是心怀天下,胸怀苍生的圣人,可我知道,这天下守得亦杀得,难就难在如何取舍,明明有别的路可走,你却选了一条最简单便捷的,到底你是为了那些百姓,还是只是为了证明自己铁面无私,以得民心?答案恐怕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敢问一句,连儿子都不惜狠下杀手的人,这天底下还有谁是值得去爱,不能杀的呢?”
李靖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临走前,夜云重还给他留了句话:“你在哪咤心里的分量很重,如果你今后做不到信他,爱他,就不要让他覆活,不然这样的悲剧,迟早还会重演的。”
说完,夜云重即刻回了房间,没想到房里竟来了不速之客,是姚笙。
夜云重前脚刚走,他就进来了,他已等了夜云重好半天了。
“你怎么来了?”夜云重淡淡道,似乎并不意外。
“你和太乙仙人的话我都听到了,”姚笙开门见山道,他并不打算拐弯抹角,试探什么。
“你既然都知道,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爻爻等不了的,”夜云重掀开被子,把鹿爻抱了起来。
“如果我让你出去,我又如何确保,你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不会说出去,”姚笙拿出赤阳剑对着夜云重的后背。
夜云重瞬间了然:“你后颈上的符印就是这么来的吧,为了变成凡人待在他身边,保护他?”
姚笙也不遮掩:“不错,保护他是我们族人的使命。”
“你们族人?除了你还有旁人吗?万年前的仙妖大战,应该不剩什么了吧。”
“你......”
“我无意和你争论你们族人的事,眼下爻爻的封印要紧,若再耽搁下去,封印一旦被冲破,福兮祸兮,恐怕就很难说了。”
姚笙还想再说什么,夜云重抢白道:“你不必担心,不管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对我来说,他就是他,不曾改变,亦不会改变。”
说完夜云重抱着鹿爻出了门,就腾云驾雾而去。
留下姚笙擡着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不管他身份究竟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吗?”
夜云重抱着鹿爻直接去了万妖谷,因为他所认识的凤族只有阿丑一个,而且他潜意识里觉得,阿丑和鹿爻的关系匪浅,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到万妖谷的那个小木屋时,阿丑已经等在那儿了。
没等夜云重开口,阿丑先道:“快把他抱到屋子里去。”
夜云重忙把鹿爻抱进屋子,放在床上。
阿丑也紧跟着进来了,“你......”
“让我待在这儿吧,看不到他,我不放心,”夜云重道。
阿丑没有坚持,随即检查起鹿爻的伤势来。
“阿丑,笼在爻爻身上的黑雾到底是什么,还有他额间的凤额花,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前从不过问这些的,怎么,现在按捺不住了?”
“以前是没有牵扯到爻爻,现在既然知道爻爻的身份不同寻常,我总要做些防范,”夜云重如是道,“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吧。”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阿丑道,“被困在灵墟之内的灵识并非无恶不作的奸徒,所以你也不必这般如临大敌。”
听到阿丑的话,夜云重才发觉自己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手心里也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的封印是我种下的,所以他的灵墟异动,我是最清楚不过的,”阿丑边说,边修覆着鹿爻的灵墟封印。
“可是一个人的身上怎么会有两种灵力,笼在他身上的黑雾,像是......”
夜云重早有猜测,可是他不明就里,不敢妄下论断。
“像是鬼族释放的阴森之气?”
“不错,可他额间的凤额花又像是凤族之物,所以我一时猜不准他到底是鬼族还是凤族了。”
“什么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个人不是吗?”阿丑道。
因为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所以阿丑有些疲态了,汗水从她额上流了下来。
随着阿丑将灵墟封印修补好,鹿爻周身的黑色烟雾没有了,额间的凤额花也消失不见了。
阿丑喘着粗气,扶着门框,缓步出去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夜云重上前,看了看鹿爻的情况,灵墟已平静下来,伤势也在逐渐好转,他这才定下心来,出去在阿丑身边坐下来。
“你是他的灵兽,自会护他周全,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只是,你们前面的路仍是困难重重,希望你对他的心意和情意,都不会变。”
提到“情意”二字,夜云重有些尴尬地把脸别过去一边了。
他和鹿爻的心意互通有无,却谁也没有说出口,似乎不说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如今那层窗户纸被人一下子戳破,夜云重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年纪轻轻的脸皮子太薄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若不说,等他醒来,我替你说,在身边的时候不好好珍惜,非要等到分别了,才去故作姿态的怀念吗?”
“阿丑,你这是何意,分别?和谁?”夜云重抓住重点迫切地追问道。
“此乃天机,”阿丑站起来,瞥了夜云重一眼,“你就在这儿好好照顾他吧,我走了。”
看着阿丑一如既往地消失在夜幕中,夜云重心里有些忐忑难安。
他进去躺在鹿爻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幸好你没事,幸好......我是你的灵兽,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你分开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