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夜云重他们去了哪儿,对等在枯鲁镇的人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带回好消息。
好在他们不负所托,看见他们回来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几人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那晚在万妖谷,夜云重没有把打开鬼门之法的细节说的太过清楚,他不想鹿爻因为这件事而担忧苦闷。
告诉他真相,无疑是让他在自己和哪咤莫欢之间做选择,明知道除了徒增他的烦恼,什么用也没有,夜云重宁愿自己一个人将这件事承担下来。
对姚笙他们一连串的问题,夜云重也是一语带过,木咤古玉他们心里有牵挂,柳济阳又大大咧咧的,都没瞧出这里面的不妥。
唯有姚笙,觉得夜云重似乎在隐瞒什么。
趁几人为去忘忧河畔做准备的时候,姚笙找到了夜云重,此时已是下午。
夜云重正坐在镇子中央的那座木塔上,眺望天际。
“殿下,爻爻呢,”姚笙飞上去,在他旁边坐下来问道。
“这两日来回折腾,这会儿睡着了,”夜云重道,看向天际的眼睛因为耀眼的光而微微眯着。
“打开鬼门之事,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姚笙也不拐弯抹角,毕竟他们也算一起经历过很多了,他已把夜云重当作了自己的好友。
“为什么这么问,”夜云重收回视线,落在姚笙想要看清究竟的脸上。
“没什么,直觉而已,”姚笙微微耸肩,轻松道,“我们都知道能打开鬼门之人,只有两个,若真有第三种办法,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你和他们草草说了几句,并没有说明到底要如何做,怎能不让我怀疑。”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夜云重笑着道,这是他第一次以极其平易近人的态度和姚笙聊天,就如两人相交已久,是一对老朋友那样。
“殿下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问,”姚笙吃了一惊,随即释然道,“不过我想知道忘忧河畔一行,殿下有几成把握。”
“你不必担心,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会让爻爻陷入危险的,”夜云重正色道,在这件事上,他要比姚笙更上心。
“那我就放心了,”姚笙说完,转身就飞了下去。
也是在姚笙转身的一瞬,夜云重瞥见了他后颈上的一道符印。
晚上木咤敲响了夜云重的房门,是鹿爻去开的。
看见鹿爻,木咤也不觉惊讶,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夜云重看见木咤,也知他为何而来,待人坐下,他才缓缓道:“你来是想问我何时打开鬼门?”
鹿爻在一旁还尽职尽责地给木咤倒了杯水。
“被你看出来了,”木咤尴尬地笑了笑,“距离七七之期已然不远,我,我心里不踏实。”
夜云重细细打量了木咤一番,和最初刚见面时的恣意张扬判若两人,现在他更多的时候是在一旁安静着,沈默着,等待着。
哪咤的事木咤何尝不是和母亲哥哥一样心痛,可又不得不扛下这份责任。
出来的这些日子,他也有所发觉,这些根本不是他所擅长的东西,没有办法只得依赖夜云重他们。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然依赖他人,就得学会配合他人的言行,需要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不需要的时候,保持安静或许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看着这个张扬桀骜,洒脱如马儿般的公子,变得沈默寡言,敏感自卑,夜云重也不禁唏嘘一阵。
“打开鬼门的办法我们已经知晓,只是打开鬼门的日子,还需要等待天时,”夜云重道,“你尽管放心,我既答应了帮你,就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夜云重的话让木咤的心稍稍安定了些,他起身道了谢,就告辞出去了。
关上门后,鹿爻忍不住眉头轻蹙:“夜云重,你有没有觉得木咤和以前有点儿不大一样了?”
“你才发现啊,”夜云重浅笑着,帮鹿爻抚平了眉头。
“你当我傻啊,我早就察觉了,只是没找见合适的机会和你聊罢了,”鹿爻环着夜云重的腰,擡头看着他道。
“木咤这孩子确实可惜了,”夜云重轻叹一口气道,“不过他终归要学会长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沈重了些,到底还是个孩子。”
“你左一句孩子,右一句孩子的,摆明了是仗着年岁,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鹿爻笑着说,“难不成你是在含沙射影,说我小呢。”
“你小是事实,无需我含沙射影,”夜云重宠溺地看着鹿爻道,“等你再大一些,有些事就可以做了。”
“你在浑说什么,”鹿爻一下子涨红了脸,把脸扭过去一边,“我今晚回我自己房间睡去。”
鹿爻挣脱开夜云重的怀抱,转身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夜云重眼中的笑意,慢慢消散了去。
他推演了一回,算出自己的晋神雷劫在三日之后。
这让他喜忧掺半,喜的是距离他们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忧的则是他以后的仙途,若他只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晋神与否又有什么要紧,可他是蛟族太子,蛟族的荣辱全系于他一身。
他的父王没有为他挡下雷劫,他尚有喘息之机,可是雷劫之后父王修为尽散,再无可图。
他本想等母后腹中之子降世,等稚子长大也能为他分担一些,可现在他用云水镜也找不到珊瑚,不免总悬着心。
这些事让夜云重身心俱疲,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甩手不管眼前的这些事,只看着蛟族一脉就好,但他做不到,他没办法作壁上观。
他一夜未眠,索性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好好修炼,去忘忧河畔找道一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晨起的时候,姚笙过来寻他,他还在入定。
姚笙敲敲门,没听见动静,本想离开,忽然看到房间里有异光溢出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踢开了门。
夜云重满头大汗,神情也变得扭曲不堪,两鬓的白发较之以前也更多了些。
“不好,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会走火入魔,”姚笙低呼一声。
他想要唤醒夜云重,可夜云重正在入定,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想要靠近,夜云重身边又设有禁制,旁人无法靠近。
姚笙取出自己赤阳剑,想要劈开那道禁制,也是毫无用处,还把他震飞了出去。
姚笙吐了一大口血,从地上爬起来,擦擦嘴边的血渍。
“撕下符印,就可以破除禁制唤醒他了,可是,”姚笙擡手摸了摸后颈上的符印喃喃低语道,很快他想到个主意。
他忙关上门,幻化成鹿爻的样子,继续叫他:“夜云重,夜云重,你快醒醒,夜云重......”
夜云重开始有了点儿反应,他眼睫轻颤了几下。
姚笙见有用,更大声了一些,“夜云重,夜云重,你醒醒啊......”
夜云重慢慢睁开眼,看到鹿爻,他破开禁制,下了床去,把鹿爻抱了个满怀。
“殿下,是我,”姚笙道。
夜云重听见姚笙的声音,忙放开他。
“你竟懂得幻化之术?”夜云重惊讶道,他甫一醒来,并没有识破姚笙的幻化术。
“殿下刚才的情况太过危急,我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见谅,”姚笙拱手道。
夜云重知道姚笙并未撒谎,他轻轻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开始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姚笙道:“我之前看到你后颈的符印,就大概猜出了你的身份,只是幻化之术是何等高级的术法,你在此施展,不怕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吗?”
“就刚才的情况而言,我已顾不得其他了,”姚笙道,“殿下既已知道我的身份,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刚才要不是有你在,我现在焉有命在,你于我有恩,我只会回报,”夜云重皮笑肉不笑道,姚笙的身份让他还无所适从。
“作为回报,我会帮你保密的,”夜云重先发制人道,虽然有点儿耍赖的嫌疑。
姚笙也不在意,还郑重其事地向夜云重道了谢。
“没看出来,你藏的挺深啊,”夜云重岔开话题道,“还以为你们一族早在万年前就覆灭了,没想到......”
“也只剩下我一个而已了,”姚笙抢白道,显然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
夜云重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对一个刚救了他一命的人,夜云重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殿下刚才,是修炼之时走了神吗?”姚笙又把话给绕了回来。
夜云重斜了姚笙一眼,“没看出来,这家夥这么狡诈,自己不想多说,却要把我扒个干净,”他腹诽着。
“殿下的事我也不会在爻爻面前多嘴,只是殿下想要瞒住他,可能要多花一点儿心思了,”姚笙略占上风,心情极好,不免打趣起夜云重道。
夜云重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看房中的铜镜,这才发现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
这还真是件值得头疼的大事,比他刚才修炼之时走神还要大。
让鹿爻看见免不得又要掉眼泪,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哭过了,要真是因为自己添些白发让他哭,夜云重只是想想就开始手足无措了。
姚笙见好就收,连忙告退出去,生怕夜云重拉着他一起想法子。
“脚底抹油了,溜的这么快?”等夜云重反应过来,姚笙已经没了人影。
要是身上有什么地方受伤,有衣服遮挡,总能瞒过去,可这头发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唯今之计只得想个办法哄瞒过去,不让鹿爻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如此或可让他不要掉眼泪。
只是夜云重想了半天的计划还是落空了,鹿爻因为这个哭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