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花篮里的孩子粉嫩粉嫩的,瞪着圆圆的眼睛,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着。
“好可爱的孩子,”鹿爻小声道,像是怕吓到孩子一样。
夜云重用拇指在孩子的眉间抹了一下,一道金光出现在夜云重的手下。
“是鸦族,”夜云重道。
“古玉和莫欢的孩子吗?”鹿爻问道。
夜云重点点头,他眼中聚敛着智慧的光,又在洞里四下打量起来,“这里终年不见光,她怎么把孩子藏在这儿了?”
“藏?怎么说?”鹿爻逗着孩子玩儿,听了一耳朵,“若说是把孩子藏在上头也说不过去,她不在的时候,怕孩子受到伤害,使个障眼法也无可厚非啊。”
“就是一种直觉,”夜云重谨慎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鹿爻随口一说,立马警惕起来,“我们进洞来一个时辰了,莫欢还没回来,这说不通,她把孩子放在这儿,应当不会走的太远。”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夜云重道。
“她遇到麻烦或是危险了,”鹿爻惊道。
或许是鹿爻的声音太大,孩子立即哭了起来。
“她和道一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我们先前那样说,就算她嘴上坚持,也难免会生疑,保不齐她是去找道一问个究竟了,”夜云重一边逗弄着鹿爻怀里的孩子,一边说道。
“那可怎么办?”鹿爻着急道。
“这孩子是怎么了,”夜云重一脸温柔道,没有直接回答鹿爻的问题。
“是不是饿了,”鹿爻观察着孩子的样子,猜测道。
他试着把食指放在孩子的嘴边,果然,孩子就张开了嘴。
鹿爻忙把手收了回来,“真是饿了啊,这可怎么办?”
夜云重看鹿爻慌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如我们把孩子抱到镇子上,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奶娘。”
“可要是莫欢回来,找不到孩子,该着急了,”鹿爻担忧道。
“她出去应有些时候了,至今未归,”夜云重思忖道,“若果如我们猜测的那般,那她就不会回来了,若我们猜错了,她应当也会去镇子上找我们,毕竟这里除了我们也没旁的人敢来,左右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孩子,别给饿坏了。”
“听你的,”鹿爻答应着,就和夜云重一起下了山。
两个人在镇子上打听着哪里有奶娘,问了好半天,才找到一户刚生产不久的人家。
给了不少的银钱,对方才答应帮他们奶孩子,还一脸疑惑地在夜云重和鹿爻两人脸上看来看去,把鹿爻看的面红耳赤的。
把孩子交给人家,等在外头的时间里,无所事事的两人闲聊起来。
“夜云重,为什么话本里说,人和妖生下的都是人,可你瞧,这孩子是鸦族,三娘生下的是九尾雪狐一族,和话本上说的根本不一样嘛。”
鹿爻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还左顾右盼的,生怕有人将他的话听了去。
“凡间的那些话本嘛,当然是怎么传奇怎么写,怎么好听怎么说,”夜云重道,“如果他们说妖和人生下的是妖,你猜不管是听还是看的人,会是个什么反应,不用说,都会被吓个半死,说到底,人们所能接受的根本就十分有限。”
“真是奇怪,为什么人们能接受人和妖相恋,却不能接受他们的孩子是妖,”鹿爻费解道。
“因为跨越生死的爱总是可歌可泣的,人和妖相恋,阻扰他们的困难又是超越生死的,所以人们会被这样的感情所打动,可这些人真的能接受妖吗?”夜云重说着摇了摇头,“郎仕袭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发现三娘的身份之前,谁能说他们不是真心相爱的,可当他发现三娘是妖,又是怎么对三娘的,所以啊,幻想和现实中发生的,总是相去甚远。”
“提到郎仕袭那个负心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鹿爻气愤道,“如果只因对方是妖,就抛弃,就伤害,那也不是什么真心了,他喜欢的不过是好看的皮囊而已,这种人嘛,别说对方是妖了,就算过个几年,身边人年华老去,他还是会把她弃若敝履的。”
“你倒是看的透彻,”夜云重浅笑道。
“下山这么久,看了这么多,想看不透彻都难,不过也是旁观者清吧,”鹿爻道,“谁叫这些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若有一日发生在你身上呢?”夜云重问道。
“若我真心爱一人,我必信他,爱他,绝不疑他,伤他,”刚说完,鹿爻脸就红了,躲闪着目光,不敢去看夜云重了。
夜云重宠溺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里头出来个汉子,他把孩子也抱了出来。
“我娘子说了,若是孩子饿了,你们再来就是了,”那汉子生的五大三粗的,可抱着孩子却是小心又仔细,看孩子的神情也格外温柔,和他的样子有着极大的反差。
两人道了谢,就抱着孩子回了客栈。
姚笙他们已经回去了,刚好在用晚饭。
瞧见两人一同进来,还抱着个孩子,几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爻爻,你就出去个一日的功夫,连孩子都有了啊,”柳济阳夸张道,“瞧你这抱孩子的熟练手法,啧啧啧,不像是头胎,敢问孩子爹是谁啊。”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柳济阳的眼睛就瞟到了夜云重的身上了。
鹿爻早就脸红的说不出话,低着头钻到夜云重的身后去了。
夜云重干脆用噤声咒封住了柳济阳的嘴,然后拉着鹿爻坐了下来。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柳济阳旁边还坐着古玉。
古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虽不如夜云重初次见他时那般神采飞扬,却也算得上是干净清爽。
“要说这孩子的爹是谁吗?”夜云重故意卖了个关子道,“你们瞧瞧他生的像谁。”
鹿爻刚坐下的时候,木咤就顺手抱了过去,孩子竟不怕生,也不哭闹,还用手在他脸上抓来挠去的。
木咤仔细看了看孩子的眉眼,又看看古玉,“这该不会是......”
古玉察觉到木咤的视线,将微微低垂的头擡了起来,看向他怀里的孩子。
周围的人也都把视线移到了古玉的身上,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这,这是,”古玉迟疑了片刻,慢慢站了起来,走过去道,“这是莫欢的孩子?”
“是与不是,你抱一抱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夜云重说着已经夹了一筷子菜搁在鹿爻的碗里。
古玉紧张的身子僵硬着,他直直地伸出两条胳膊,唬了木咤一跳。
木咤笑着把孩子往古玉的身上试了试,那孩子果然伸着胳膊要古玉抱了。
更神奇的是,孩子刚到古玉的怀里,就咧开嘴笑起来,本来圆溜溜的眼睛也挤在了一起。
正如夜云重所说,这一抱,无需多问,也无需证明,古玉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两行泪也随之从他眼里流了出来,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孩子。
柳济阳在一旁急的不可开交,他扒拉着姚笙的胳膊,姚笙也不搭理他,当作对他口不择言的惩罚。
“木咤,我瞧你抱孩子有模有样的,不像是第一次抱孩子,”姚笙道。
“我母亲怀哪咤的时候,我和大哥为了以后抱他,经常帮别人抱孩子,”木咤笑着说,眼里却流露出了悲伤,“我只是学着抱了,我大哥还学着怎么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说等孩子出生,一定要当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可是哪咤刚一出生就有五六岁那么大了,我们学的那些根本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姚笙发觉自己失言,想要道歉,夜云重冲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是拍了拍木咤的肩膀以示慰藉。
“他母亲呢?”古玉抱着孩子哭了半天,突然问道。
“还以为你得了个儿子就忘了他母亲呢,”夜云重没好气道。
“我们去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鹿爻道,“我们也去山洞里查看了,也没找到莫欢的踪迹,所以,所以我和夜云重判断,莫欢许是在哪儿遇到了什么麻烦,给绊住了脚。”
鹿爻用“麻烦”这个词取代了“危险”,他怕自己说的太过严重,让刚沈浸在喜悦里的古玉承受不了。
“不,阿欢做事是知道轻重的,她不可能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山洞里,”古玉道,“她肯定是遇到了危险,不行,我得去救她。”
“你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又知道去哪儿救吗?”夜云重叫住就要往外跑的古玉,“还抱着个孩子,你不怕死,也不考虑孩子?之前瞧着你还有点儿头脑的样子,难不成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包草,是我高看了你么?”
鹿爻扯了扯夜云重的衣袖,低声道:“他就是一时着急,没想那么多,你和他生什么气嘛。”
“我和他无仇无怨,是不该这般刻薄,可我瞧见这孩子,心里就是不痛快,”夜云重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古玉的怒火,“要不是他迂腐死板,屠杀了鸦族,也不当会有今日之祸,莫欢那丫头嘴上说着报仇,就该看着他生不如死,而不是动了真心,为他生下这孩子,还不知死活地又回到这枯鲁镇来,以身犯险,稚子何辜,夹在他们俩的孽缘之中。”
“以身犯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古玉着急道,倒不在意夜云重骂他的那些话,因为那些话在他知道莫欢的身份之后,已经在心里骂上了自己数千遍,后悔了数千回。
“柳济阳告诉你莫欢的身份,难道没有告诉你莫欢身后还有旁人指点吗?”夜云重道,“没有人帮忙,凭她那点儿不成气候的灵力,如何是你的对手。”
“他是有说过有人在莫欢背后指使,可没说清楚是谁,有何目的,”古玉看向还在被噤声咒束缚的柳济阳。
柳济阳“唔唔”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为自己解释。
“他不清楚,又如何与你说得清楚,”夜云重瞥了柳济阳一眼,并不打算现在就解开他的噤声咒。
“那人名唤道一,来历和目的都尚不清楚,不过我们知道他是为了你的追魂杵而来,而且追魂杵现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夜云重道,“上次我们见到莫欢和她说起过道一才是痴云镇一事的幕后真凶,若是我没猜错,她应当是去找道一了,不管是询问清楚那件事,还是质问他利用她的事,现在莫欢如果当真是失踪了,那就与道一绝逃不了干系。”
“道一?他在哪儿?”古玉问道。
“你这话问的可没什么趣儿了,”夜云重道,“如果我们知道他在哪儿,也不必在这儿干坐着了,这个缩头乌龟,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要是让我抓住他,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鹿爻看夜云重提起道一,似乎有发泄不完的怒火,忙安抚地握住他的手,“冷静,冷静了才能想办法找到他解决问题啊。”
夜云重深呼吸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