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夜云重很自然地给鹿爻腾出了点儿空,顺便帮他盖上被子。
“就知道你会来,”夜云重宠溺地看着鹿爻道。
鹿爻仰着头,忽闪着他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夜云重,你还记得古玉是不是?”鹿爻道,“当初在痴云镇,乌鸦林,他嫉恶如仇,对鸦族赶尽杀绝。”
“嗯,我都记得,”夜云重沈着嗓子道。
“他这么恨妖,又怎么会对一只妖情深至此呢?”鹿爻道,“净渊的人说古玉是动了凡心,犯了色戒,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被这份感情所感动,可是,若是古玉,我怎么也想不通,他当真会因为‘情’这一字,沦落至此吗?”
“古玉怎么了,不过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也很正常,”夜云重道,“不管是修道之人,还是已经飞升的上仙,甚至是神,遇到感情,哪个不是一败涂地,你忘了妖王绝尘吗,他们三人都已修至上神,还不是为情所困。”
想到那三位上神的感情纠葛,鹿爻就忍不住叹气了。
“夜云重,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鹿爻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把头低了下去。
夜云重擡起鹿爻的下巴,认真地看着他,“你当真不知道吗?”
“你刚才还说,遇到感情,注定是要一败涂地的,你不怕吗?”鹿爻脸色绯红,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是输是赢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喜欢的人,是不是就在眼前,”夜云重深情道。
鹿爻笑着抱住夜云重的腰,把脸靠在他的怀里。
夜云重沙哑着声音道:“爻爻,你再这样我可就把持不住了。”
鹿爻听夜云重这么说,忙撒了手,转过身去。
夜云重从身后抱着他,柔柔一笑。
这个时候,姚笙的房里,两人也在喁喁私语。
“师兄,我刚看到爻爻跑去夜云重的房里去了,”柳济阳低声道,“爻爻这个傻孩子,没一点儿城府,被人卖了恐怕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夜云重卖他吗?”姚笙打趣道。
“我说认真的呢,”柳济阳撇着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爻爻虽然还小,可也不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姚笙道。
“好吧,”柳济阳眼皮开始打架了,说的话也像梦中呓语般。
姚笙笑了笑,帮他拉好被子。
枯鲁镇的北山上,树木茂密,很适合打猎,不过也只在闹妖之前,闹妖之后,就没人敢上山了。
几人刚要上山的时候,遇到过路的樵夫,樵夫还好心提醒过他们,山上有妖。
“奇怪,这山上的妖气不重,不像他们所说的修为甚高啊,”夜云重道。
“若是修为不高,古玉怎会不敌其手,你闻错了吧,”柳济阳道。
夜云重瞥了柳济阳一眼,没有说话。
寻着妖气,几人找到了妖怪所在的山洞。
“怎么办,我们直接进去,还是想法子将她逼出来,”木咤问道。
姚笙想了想,看向夜云重,“殿下,你怎么想?”
“我们不知对方的底细,保险起见,还是想法子让她出来才是,”夜云重道。
“你是不是怕了?”柳济阳鄙夷道,“别忘了你可是蛟族太子,有九尾雪狐的内丹精元帮你修炼,现在修为也恢覆了七七八八吧,还这么低调吗?”
“济阳......”姚笙唤了声。
“无妨,他年轻气盛,可以理解,”夜云重道,“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讲究的是以最小的伤害取得最大的胜利,我们贸然进去,谁也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刚才是谁说的闻妖气,断定她修为不高的,”柳济阳笑话道,“现在又说不能全身而退,怎么人也是你,鬼也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柳济阳在闹什么脾气,姚笙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瞪了柳济阳一眼,并不真的责骂他。
木咤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个准信儿,心里有点儿着急了。
“究竟如何,我们是不是得赶紧做决定?”
夜云重懒得和柳济阳废话,对姚笙道:“你们长云是不是有一法子能把妖逼出他们的洞穴?”
“是,”姚笙从怀里拿出一只橙色的丹丸,“此为驱妖丹,只要用法术催动,它便可自爆,释放驱妖的烟雾。”
说着,姚笙把驱妖丹扔进山洞,然后施法催动,很快就看到橙色的烟雾朝石洞内飘了进去。
没多久,洞内响起一连串乌鸦的叫声,接着就看到一只乌鸦从洞内飞了出来。
夜云重皱了皱眉,用浮云枪挡住了乌鸦的去路。
只是那乌鸦并未动手,而是后退,化成了一妙龄女子。
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身着一袭黑色衣裙,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眼神灵动,头上还用彩色的发带,编了满头的小辫子,看上去活泼俏皮,甚是可爱。
“怎么是你们?”那女子惊讶道。
“你认得我们?”鹿爻看这女子,觉得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出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当然,难道你们忘了,乌鸦林的鸦族?”那女子道,“鸦族的莫慈长老是我母亲,我叫莫欢。”
刚拿出剑来的柳济阳听见女子所言,整个人楞住了。
“你是鸦族,你们不是全都被......”鹿爻着急道,又是开心,又是不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在这儿?”
“你怎么有那么多的问题,”莫欢道,“乌鸦林已然被毁,我无依无靠,无家可归,你说我应该在哪儿?”
这话把鹿爻噎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欢的话。
“难怪会提到‘报仇’这件事,你来枯鲁镇是为了古玉吧?”夜云重道。
“是又如何,”莫欢心虚地别过脸去,“他杀我族人,害死了我母亲,难道我不该来找他报仇吗?”
柳济阳把剑收了起来,他看看姚笙,两人眼神交汇,都沈默不语了。
好像谁也没办法就这个问题给莫欢一个确实的答案。
“当然该,”夜云重道,他不是个容易被感性操控的人,“只是,你为了找他报仇,与虎谋皮,你以为自己做的事天经地义,可我要不客气的告诉你,那件事的罪魁祸首并非净渊,也非古玉。”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莫欢否认道。
“你也不必急着否认,我告诉你,并非是为了让你原谅古玉,”夜云重实话实说道,“而是如今我们需要古玉帮忙,才寻着这根线找到了你,现在我们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所以我才想要把真相告诉你,痴云镇的事,罪因是道一,便是引导你来找古玉报仇的那个人。”
“夜云重,你是说痴云镇的那个坏了心肝的妖道?”鹿爻问道。
“不止如此,将白龙火凤引到戮妖台的山神庙,被哪咤撞破与龙三勾结的,都是他,”夜云重道。
这个素未谋面之人一直是夜云重心里的一个隐患,毕竟他们在明,那人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了。
“我为什么要信你?”莫欢问道。
“你若不信,自可去痴云镇查个清楚,蒋平顺他们现在保不齐已经改过向善,还为你们修祠建庙呢,”夜云重道,“你也不想想,如果蒋平顺不是背后有人有人操纵,他有何能耐能抓得住你们,即便鸦族不善战,也不至于被普通人欺凌至此吧,而且,幽冥鬼火是鬼族之物,他们从何处得来的,你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了。”
“已经晚了,”莫欢冷笑道,“不久前,痴云镇有天火降下,把那镇子烧的连一丁点儿的残渣都不剩了。”
“是你做的吗?”姚笙道。
“是与不是,重要吗,反正是他们犯下的罪孽,生出来的恶果,本就应该由他们自己吞下,”莫欢道。
柳济阳想说点儿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既不愿为痴云镇的那些人辩白,也不愿随意评判莫欢的所作所为。
正如莫欢所说,如果蒋平顺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贪心,去招惹鸦族,也不会有此横祸了。
“那里既已夷为平地,也便罢了,不过就算没有他们的证词,我说的旁的,也足以说明蒋平顺他们是被人引导着抓捕鸦族去炼化的,”夜云重道。
“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去深究,”莫欢道,“如今古玉也已被逐出师门,生不如死,我大仇已报,了无遗憾了。”
“既然你不愿追究到底,我们也不勉强,只是我们现在确有要事请古玉帮忙,看他萎靡不振的样子,我想或许只有你能让他振作起来......”
“你说什么?让他振作起来?”莫欢冷笑了一阵道,“看到他这副模样,别提我有多痛快了,为了让他生不如死,我费尽心机,你们现在却想让我帮忙去让他振作,绝不可能。”
“我知道我的灵力远不如你们,可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去的,”莫欢说完,又化作一只乌鸦飞走了。
“土地说莫欢总是躲着偷看他,还哭呢,我想她对古玉或许也是动心了的,只是......”鹿爻说不下去了。
“只是,莫欢的恨不允许她对他动心,她越是动心,就会越恨他,她也会越痛苦,这是一个结,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夜云重把鹿爻没说完的,补充完了。
“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了,她来找他报仇,却爱上了他,”柳济阳无奈地虚叹了几口气,摇着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木咤问道,他没想到里面还有如此曲折的故事。
灭族之仇,想要化解,无疑是痴人说梦,也就是说莫欢这条路被堵死了,这唯一的一条路。
木咤的希望一次次被燃起,又一次次被掐灭,他感到身心俱疲。
可是当他看到夜云重等人依旧没有放弃的时候,他又惭愧地重塑希望。
“等,等莫欢自己想明白一些,”夜云重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莫欢一个人的身上,既然知道他们俩之间的渊源,我们在等莫欢的同时,古玉那边也不能置之不理,我们的时间有限,所以双管齐下,两条路都走,是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全部了。”
“古玉那边我去吧,”柳济阳毛遂自荐道,“我们这些人里,就我和他比较相熟,或许比较好沟通一些,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不信拿不下他。”
夜云重看看姚笙,姚笙垂着头,默默地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夜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