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金咤木咤给夜云重四人安排了两间厢房,让他们住下。
两个人行事稳重,甚是妥帖,自从有了哪咤这个弟弟,两个人好像都格外高兴,笑得合不拢嘴的。
晚饭后,夜云重几人凑成了一堆。
“夜云重,你今日看哪咤怪怪的,你是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柳济阳耐不住性子问道。
鹿爻本来想先问的,没想到被柳济阳捷足先登了,因此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确实是旧相识,不过他一直在天界,而我在漓落,甚少见面......”
“少来了你,瞧你今日那神色情形,绝对不止是相识那么简单,”柳济阳用他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死命地盯着夜云重,好像是怕他随意打发他们似的。
“你倒是让我先把话说完啊,”夜云重不耐烦道,他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我们的确甚少见面,但这不妨碍我们交情匪浅啊。”
“那既是仙界的仙馆,怎的下界来了?”柳济阳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夜云重话音刚落,他就问出了口,丝毫不给鹿爻说话的机会。
“仙界的人下凡原因多了,受罚受难历劫,不一而是,”夜云重道,他看到鹿爻怒气冲冲地瞪着柳济阳,知道他没说上话,心里不快,就找了个借口把姚笙和柳济阳打发走了。
“这些都是天机,知道什么是天机不可泄露吧,是要受天惩的,”夜云重道,“左右你们与他也不认识,说多了也无用。”
柳济阳撇撇嘴,只道夜云重太过小气,不肯透露太多,一直默不作声的姚笙却把一切尽收眼底。
他拉起柳济阳就走,“我们也该去休息了。”
待他们出去关上门,鹿爻终于忍无可忍道:“我这二师兄话也太多了,我一句嘴都插不上。”
“或许是你们久未相见,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思念,也未可知,”夜云重如是道。
鹿爻不说话了,如果真如夜云重所言,那自己是不是也太没良心了些。
“现在他们都走了,接下来,我的时间都给你,”夜云重看着鹿爻道,“请问我可以插嘴吗?”
鹿爻脸色绯红,直接和衣而卧,背对着夜云重了。
“我太困了,要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夜云重笑笑,在鹿爻的身边躺了下来。
这一夜是李宅都睡不安稳的一夜,哪咤带着他的混天绫和乾坤圈在房上玩耍,不是摔碎瓦片,就是门窗开关,闹的鸡飞狗跳的,折腾了整整一夜。
早上鸡叫过几回,除了家里的下人,大家都起晚了。
见面时,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顶着熊猫眼,当即都笑作了一团。
而罪魁祸首却是撅着屁股睡到日上三竿都未起床。
到吃午饭的时候,灵儿准备去叫时,李夫人拦下她,“昨夜闹腾的太晚了,让他睡吧。”
“母亲身子可好些了,”金咤在李夫人床前问道。
“好呢,”李夫人笑着道,“昨日那几个就是你们俩提起的朋友吗?”
“是,母亲,”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既修书请他们来了,切不可怠慢,”李夫人温柔道,“我眼下还不方便见他们,你们要好好替你们父亲尽尽地主之谊。”
“母亲还说呢,要是父亲在家,保不齐早就去掀哪咤的被子了,”木咤笑着说道。
“数你嘴上不饶人,连你父亲都敢拿来说嘴,”李夫人笑了笑,“好了,你们也不必陪着我了,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两人这才从李夫人的房里退出去。
哪咤降世的消息一早就传遍了整个陈塘关,大家开始了无所事事的茶馀饭后。
但凡看见街上走过一个李宅的人,都要指指点点地说上一会儿,若是没有遇到李宅的人,可是说到谁家有了喜,谁家生了孩子,左拐右拐又要说起李家的第三子,哪咤。
夜云重四人在茶楼喝茶,刚端起茶杯,就听到隔壁桌在谈论哪咤,说的甚是玄乎,就连亲眼看见哪咤降世的四人都忍不住咋舌,甚至怀疑,自己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鹿爻端着茶水,在手里晃了半天,竖起耳朵听着别人闲话,根本无心在他手里的茶水上。
“他们都是哪里听来的,哪咤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些人,说的好像他们亲眼看见了一样,”鹿爻撇着嘴道。
“人们关注的不是事情本身到底是真是假,而是自己说的能不能博得别人的眼球和掌声,说与别人听的时候别人是不是听得津津有味,若是有人听,那便适合添油加醋了,若是没人听,那他们也就没了讲故事的兴致,”夜云重朝一边瞟了一眼,“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围了一堆人,被围在中央的那个正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满天飞。
“以讹传讹,捕风捉影就是这么来的,”夜云重淡淡道,好似这种事他已见得多了。
正巧李靖从茶楼门前过去,垂头丧气的样子,和往常不同。
“李大人这是怎么了?”鹿爻问道。
“这还用问?”柳济阳喝完杯子里的茶,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就像和茶有仇一样,“被这些坊间传闻闹的呗。”
“可他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哪咤是怎样的,为什么还要苦恼?”
“三人成虎,听的多了,就算是事实,他也会产生怀疑,”柳济阳冷声道,“为人父母也不过如此。”
姚笙知道柳济阳是联想到了抛弃他的生身父母,所以说了些气话。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就算是父母,也不是圣人,孰能无过,”姚笙道。
柳济阳瞥了他一眼,之后就不说话了,反正每次和姚笙争辩,他从来就没赢过。
“不管怎样,李夫人想必都会保护好哪咤的,”夜云重道,他喝了口茶,突然觉得杯子里的水好像一下子没了味道,皱了皱眉,就放下了。
鹿爻看见了,于是问姚笙:“师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金咤说过几日要摆筵席,就算哪咤的情况没有满月酒什么的,至少也要请大家热闹热闹,不能让他受了委屈,”姚笙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喝完喜酒,我们一起去漓落一趟好不好?”鹿爻道,“上次走的匆忙,也没和龙王王后好好道别,而且王后近期也要产子,我们在这里热闹一回,也去漓落热闹热闹吧。”
“你这脑袋瓜里就惦记着吃喝玩乐了吧,出来这些日子,都玩疯了,不想回长云了,”柳济阳笑话道。
夜云重知道鹿爻这话是为自己说的,他有三娘的内丹精元辅助修炼,修为虽未完全恢覆,也已恢覆了四五成。
他知道现在不是回漓落的最佳时机,可是看到李夫人顺利产子,他就开始担心起他母后和整个漓落了。
夜钦为在雷劫之下护下他,耗去一身修为,雪娥若是产子也会极其虚弱,东海又一直对漓落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忧外患。
夜云重离开漓落也近有一年了,不回去看一眼,实在叫他难以安心。
感动之馀,看向鹿爻时,只见他面色尴尬,眼神中也闪烁着敏感和怯懦,夜云重知道是因为柳济阳刚才的话。
姚笙几日前就已经向玉辰子说了山神庙的事,若是有回音也早该到了,毕竟不是书信,会在路上耽搁时间,姚笙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可见玉辰子对鹿爻失手杀人一事是颇有微词的,或者不仅仅是微词这么简单。
玉辰子一向将鹿爻视为己出,百般疼爱,可疼爱之下,又难免生出期待,即便他不求鹿爻能在道法上有什么惊人的成就,可忠孝仁义善,也是最根本的,就成了不能逾越的底线。
也许正是对鹿爻没了修行上的指望,所以对别的就要求比他人更为严苛了,长云门规,门下弟子的剑只能对着妖邪,绝不能随意伤人,而鹿爻不仅是伤人,还是杀人,就算是失手,也说明他的剑是对着普通人的了。
姚笙不说,鹿爻就会在心里臆测,他嘴上说自己杀了人,不能再回长云了,可几人都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更想回去,因为对他来说,长云就是他的家,而那里,有着他的家人。
夜云重瞪了柳济阳一眼,然后握住鹿爻的手。
“别怕,有我在。”
这几句话算是让鹿爻惴惴不安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鹿爻又开始哭了,他的眼泪就像是对温柔过敏一样。
被夜云重瞪了一眼的柳济阳起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鹿爻哭,他才反应过来,也只有这时候他想把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的心意万分强烈。
回去的时候,夜云重提议分成两队,因为他想带鹿爻去逛逛陈塘关,好好的吃喝玩乐一回,说白了就是变着法儿的让他散心。
姚笙拉着白目的柳济阳往李宅走,一刻也不敢撒手。
“大师兄,我们也去逛逛吧,在长云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柳济阳央求道,“你不觉得这外面的空气都比山上的新鲜吗?”
“不觉得,”姚笙斩钉截铁道,“你啊,还是早点回去练晚课吧,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四个人热热闹闹的不好吗,怎么能是打扰呢?”柳济阳懵然不知道。
“你就适合练功,就算不在长云,也不得懈怠,”姚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那你告诉我关于爻爻失手杀人这件事,师父到底是怎么说的?”柳济阳屈服道,“我知道师父给你回信了,你可别想抵赖。”
姚笙站住了,他认真地看着柳济阳道:“你当真想知道?”
被姚笙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柳济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这件事又是自己提起来的,这时候退缩岂不是显得他很怂。
“当真,”他挺了挺胸脯道。
“逐出师门,此生不得再踏入长云一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