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陈塘关和东海毗邻，原也是个小地方，妖祸常年不断，因为地处偏僻，又人烟稀少，所以朝中也懒怠派人来降妖除魔。
直到后来有一少年来到此地，不仅帮当地人除妖，还带着大家一起耕种，劳作，如此陈塘关短时间里，不仅声名远播，更引来了许多外来人，在此居住下来。
没想到几年的时间，这里就从一个小村落，成了现在人人称叹的陈塘关，而那位少年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这里的领头人，后被朝中授予了总兵一职，他就是李靖。
李靖已过不惑之年，有二子已然成人，李夫人怀的第三子却极其罕见的怀了三年零六个月才出现降生的征兆。
关于李夫人怀的这一胎，坊间流传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言。
有人说这一胎有异，是妖，主陈塘关不利的，不能留；有人说是仙，会给陈塘关带来福运......
每个人都有一张嘴，闲来无事就爱说闲话，可不管外头闲话有多少，都进不了一个人的耳朵，这个人就是李夫人。
别人说是因为事不关己，而李夫人，却是孩子的母亲，她唯一担心的就只有孩子是否健康。
她初一十五必去送子观音庙里上香，隔三岔五就去医馆看诊，只有听到大夫说胎儿无恙，她才能安心，对她来说，不管怀多久，那都是她的孩子，她能感受到他在她肚子里的一举一动。
她的两个儿子金咤木咤修书给姚笙的时候，是她晨起之后感觉肚子阵痛不止，那是孩子即将出世的征兆，于是就让人扶着去了产室，产婆也请了好几个，毕竟这胎不同寻常，所以李夫人不顾丈夫的反对，把陈塘关所有有经验的产婆都请了来。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生，竟持续了好几日，直到夜云重四人到来。
金咤木咤听到下人通报，就一同出门迎接。
见到姚笙还带了三人，两人也是以礼相待，一同请了进去。
“不知贵府是得了个千金还是公子呢？”姚笙问道。
“姚兄还说呢，那日与你修书，是我母亲刚开始阵痛，本想着等你到了正好能赶上喝喜酒，没想到，母亲已经进了产室数日，那家夥还迟迟不肯出来，要我说，铁定是个难缠的小子，”金咤笑着道。
“可不嘛，我和大哥是双胞胎，出生也只用了半天，这小子倒好，赖在母亲肚子里三年又六个月了，到了这会儿还不肯出来，等他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木咤紧接着说。
“依我看，不论是公子还是千金，有这等际遇的，都不会是个俗人，”姚笙道。
几人正说着话，从后面跑出来一个丫头，莽莽撞撞的，“大公子，二公子，夫人生了......”
“灵儿，这话你每日都要说几遍，我都快要麻木了，那小子都让咱们白高兴几回了，”木咤耸了耸肩道。
“不是，灵儿刚才说是‘生了’，不是‘快生了’，”金咤眼中满是惊喜，他继而问灵儿：“已经生了，是不是？”
木咤刚才没听仔细，听金咤这么一说，好像灵儿确实是那样说的，他屏住呼吸直直地看着灵儿，静待她点头。
果然，灵儿点点头，“已经生了，只是，只是......”
金咤木咤一听说已经生了，就急忙往后面跑，根本不给灵儿把剩下的话说完的机会。
“灵儿姑娘，只是什么？”姚笙问道。
灵儿看是几个生面孔，两弯眉毛立刻倒竖起来，她双手叉腰，微微擡起下巴道：“你们几个是两位公子的客人？既是外人，就不便打听我们府里的事了，我马上唤人招呼几位。”
这个叫灵儿的小丫头看着十三四的样子，说话却头脑清晰，颇有条理。
“灵儿，后面好像出事了，你不去看看吗？”夜云重道。
“哦对了，夫人，”灵儿想起刚生产完的夫人，也顾不得眼前的几人了，赶忙转身又跑去后面了。
夜云重也作势要进去，却被姚笙拦住了。
“我们到底是外人，进去后院恐怕不妥吧？”
“自然是不妥，可事急从权，后面明显是出事了，”夜云重挡开姚笙的手，径直往后面去了。
“师兄，就听夜云重的吧，”鹿爻道，也跟在夜云重后面进去了。
于是姚笙和柳济阳无奈地也跟了进去。
几人刚到后院，就看到一蓄有胡髭的中年男子手持宝剑，正追着一个红彤彤的肉球，嘴里还念叨着：“妖孽，哪里走。”
男子身后跟着金咤和木咤，两人喊道：“爹，手下留情啊。”
这个男子就是陈塘关总兵李靖，只见他追着肉球，根本不理会金咤和木咤，他的心思这会儿就只有斩妖除魔了。
“这，这是李夫人生的孩子？”鹿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肉球在院子里辗转腾挪，甚为灵活。
姚笙给鹿爻一个眼神，他才自知失言，忙捂住嘴。
只见那肉球跳来跃去，异常活泼，根本是抓不住的。
夜云重看了半天，然后了然似的，微微一笑。
“老爷，老爷，那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杀他啊，”李夫人从产室里跌跌撞撞地出来了，紧跟在身后的嬷嬷给她披上了一件斗篷之后，忙搀扶着。
“夫人，你糊涂了，这哪里是我们的孩子，这分明是妖孽，”李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盯着那肉球的动向，跟在后头。
“不，老爷，他不是妖孽，他是我生的......”李夫人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哪里站的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这时，那肉球忽然直奔李夫人而去，李靖大呼“夫人小心”，然后一剑劈了上去。
这一剑将那肉球劈成两半，里头竟有个粉嫩的孩子，只见那孩子，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立时长成了五六岁的模样。
就在众人都惊呆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还清醒着，那就是手持宝剑的李靖，“果然是妖孽，”他喊了一句，就要去杀那孩子。
那孩子“啊”了一声忙躲在李夫人的身后，嘴里呼喊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李夫人立刻挡在孩子身前，严严实实地把他护在了身后，“老爷，你要是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他是我生的，若他是妖孽，那我也是。”
“夫人，你，唉，你这样护着妖孽，传出去，我李靖以后还如何统管众将士，如何让陈塘关的百姓信服啊，”李靖满脸为难道。
“平日里，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依你，可此事不行，他是我儿子，你不认他，我不能不认，”李夫人脱下披风，裹在孩子身上，慈爱地抚着他的脸，“以后你就叫哪咤了。”
哪咤看到母亲手上的摔伤，忙抓着她手，轻轻呼着，“母亲不疼，哪咤帮你呼呼。”
李夫人满眼都是孩子，见孩子又如此心疼自己，就更喜爱他了。
“夫人......”李靖无奈地低呼道。
“李大人是如何断定这孩子就是妖孽呢，”夜云重扬声道。
李靖这才注意到有外人闯进了后院，有些不悦道：“你们几位是何人？”
“父亲，父亲，他们是儿子的朋友，是长云的修道之人，”金咤木咤忙上前解释道。
“玉辰子的高徒？”李靖将几人又打量了一遍，“不管是谁，都不该如此无礼。”
夜云重拱手道：“若是让李大人不快，还请大人海涵，我们几人未经允许，进入后院，着实不妥，不过我们着急赶来也是为了大人着想，这三公子虽然不同寻常，却也委实不是异类，更不是妖族，倘若大人今日真的动手伤了孩子，将来定是要后悔莫及的。”
“是不是妖，你如何知道？”李靖将信将疑地看看哪咤，又看着夜云重道。
夜云重看向哪咤，哪咤此刻也正好奇地看着他。
“我可以担保......”
“你凭什么担保？”李靖有点咄咄逼人道，凡是涉妖，他都敏感的让人不能理解。
“李大人不信他的，能否信我一回啊，”空中刚传来一个声音，随即院子里就闪过一道金光，出现了一个手拿拂尘鹤发童颜的仙人。
“是太乙那个小老头儿，”夜云重心里嘟囔了句，然后别过脸去。
李靖一见来人，忙上前恭敬道：“太乙仙人。”
“数年不见，仁兄可还好啊？”太乙乐呵呵道。
“劳仙人惦记，一切都好，”李靖道。
“夜云重，他是天上的太乙真人？”鹿爻凑到夜云重跟前低声问道。
“是他，”夜云重瞥了太乙一眼道。
太乙转头看过来，忙喜道：“太子殿下，数年不见，你可好啊？”
“这太乙仙人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如出一辙啊，”柳济阳低声和姚笙嘀咕道。
“莫要胡说，”姚笙道。
“老头儿，你不好好在月老的姻缘祠里看我的笑话，下界来作甚？”夜云重道。
“自然是为他而来了，”太乙用拂尘指向哪咤。
哪咤披着他母亲的披风问道：“老头儿，你认识我吗？”
李夫人拉了哪咤一把，“哪咤，不得无礼，这是太乙真人，是神仙。”
“可他明明就是个老头儿啊，”哪咤还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靖回头瞪了哪咤一眼，可哪咤根本不去看他，更不管他。
“无妨无妨，”太乙笑着道，“李大人尽管放心，哪咤绝非什么妖物，我此行便是来收哪咤为徒的。”
“你要当我师父，那你有什么能耐？”哪咤叫道。
“你看，”太乙说着，手上化出两件宝贝来，“此乃混天绫和乾坤圈......”
不等太乙说完，哪咤就一把抢过这两件宝物，腾空而起了，他跃至云层之上，挥舞着混天绫，耍弄着乾坤圈，瞬时天上就乌云密布，雷电交加起来。
太乙笑着看哪咤在天上耍了半天，才将两件宝贝又收了回来。
哪咤从天上下来，斜眼看着太乙，“你这老头儿，也真是小家子气，我才耍了一会儿，你就都要回去了。”
“因为你还没有承认我是你的师父啊，”太乙笑着道。
“那混天绫可引雷电，倒是好玩，可那乾坤圈，有什么神通？就是一个破钢圈罢了，”哪咤一边说，一边看着混天绫，想要据为己有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这乾坤圈威力巨大，可击碎世间一切坚硬之物，你若拜我为师......”
“师父，”哪咤立刻单膝跪地，叫道。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太乙道，说完就把两件宝贝给了哪咤。
太乙走后，哪咤兴奋地在院子里耍起了那两件宝贝。
“孽障，在仙人面前，怎可如此放肆......”
不等李靖说完，哪咤就兴冲冲地跑到李夫人跟前，“母亲母亲，你看我这两件宝贝厉害吗？”
李夫人慈爱地抚着哪咤的头，笑着点点头，“厉害，只是你既然已经将太乙仙人认作了师父，以后见他就不能这么任性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母亲，”哪咤爽快的答应着，然后扭头对金咤木咤道：“大哥二哥，我送母亲回去，晚些再给你们瞧瞧我的宝贝。”
李靖见哪咤故意冷落自己，哼了一声，将双手负于身后。
夜云重看着哪咤一会儿孝子模样，一会儿小魔王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