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蓬莱四仙本就在漓落外面等着柳济阳他们,想与他们清算旧年的恩怨。
没想到夜云重与他们同行,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先不说即便夜云重没有晋神,他们也非是他的对手,就是和他对上,也有与漓落为敌之嫌。
四海不把漓落看在眼里,那是他们有天帝这座靠山,可他们蓬莱四仙不过是下界的散仙,没有仙号,没有尊位,和漓落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四人碍于夜云重在,这才迟迟没有动手。
没想到中途他们俩落了单,四仙才瞅准时机,对他们出手。
四仙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太小瞧了姚笙和柳济阳二人,尽管人数上占优势,一时半会儿竟也没能将二人拿下。
同时姚笙和柳济阳也受了重伤,青色的衣袍上,鲜血触目惊心,却仍在殊死搏斗。
两人背靠着背,与四人对峙。
火凤的雉虎变大了数倍,黑色的皮毛黝黑发亮,凶恶的眼神看着两人如同看见了美味的食物,他在火凤身侧,露出锋利的獠牙,涎水也从口中不断地流出来。
他微屈着身子,那架势,就是在找机会扑向二人,好美美的饱餐一顿。
“好孩子,待我们拿下他们,也给你打打牙祭,”火凤摸着雉虎的头说,“修为这样精纯的修道之人,肯定合你的胃口。”
听火凤这么一说,雉虎的眼神更凶狠了几分。
姚笙与柳济阳在四人车轮战似的围攻之下早已疲惫不堪,现在也只是靠着意志在强撑着,要是四人再一起攻上来一轮,他们就只能沦为他们砧板上的鱼肉了。
“看来我们今日是难逃这只畜生的口了,”柳济阳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要不要赌一赌,我们今日命不该绝?”姚笙坚毅的眼神中透出几分自信。
他刚说完,就见一道光闪过,夜云重和鹿爻出现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占卜了,”柳济阳看到夜云重仿佛看到了救星,提着的那口气一松,腿上就发软了。
姚笙扶着他,让他坐下来。
鹿爻见两个师兄浑身是血,眼泪立马就流了一脸。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真是混账透顶了,”鹿爻指着四人开始咒骂起来,“亏你们还自称蓬莱四仙,这行事作风,卑劣至极,就算是万年前的妖族,在你们面前恐怕也要逊色几分,你们太坏了,竟然把我师兄伤成这样,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夜云重看到鹿爻又哭又骂的,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真的是处处让他惊叹,明明胆子那么小,却总爱为别人出头。
鹿爻说完,果然取出自己的碧海剑,直指四仙。
四仙见到夜云重都打心底里忌惮起来,可鹿爻叫嚣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说话,或是作势要与他们动手,心里又开始隐隐庆幸起来,夜云重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和夜钦也不是一路人。
“小子,我劝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免得我们一会儿失手杀了你,”白龙属于又菜又爱玩的存在,灵力修为是四人里最低的,所以他尽可能的在任何时候地点,都要找到一些自我的存在价值,好比现在在夜云重面前得瑟一回,就能让满足好久。
“你们,你们快放了我师兄,不然我真的要动手了,”鹿爻拿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这还是他第一次拿出碧海剑对着人。
“要是我们偏不呢?”白龙有些兴奋道。
“碧海,”鹿爻气红了脸,大喊一声,碧海剑果真朝着白龙飞了过去。
“雕虫小计,”白龙轻轻松松招架,并使碧海剑换个方向,朝鹿爻飞去。
“蠢蛋,”夜云重骂了句,然后挡在了鹿爻的前面,“你对他动手摆明了是和我过不去,我倒不是想救他,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碧海剑被夜云重稳稳地插在地上,接着又是一掌,把白龙打倒在地。
“我都说了,是你自己蠢,怪不得我的,”夜云重吊儿郎当道。
“这么说,我们若是不与这小子为难,你便不会插手?”火凤问道。
“可以这么说,”夜云重在鹿爻的身前坐了下来,活像一尊石像。
破天与蝠地两人相看一眼,然后给火凤递了个眼色,想让他试探试探夜云重是不是真的不会插手他们与长云的恩怨。
接着火凤果然又把视线落在了姚笙和柳济阳的身上。
柳济阳听着几人的对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夜云重,对姚笙说道:“他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他会,但爻爻不会,你就放心吧,”姚笙胸有成竹道。
就在火凤朝他俩动手的瞬间,只听得鹿爻大喊一声“夜云重,快救我师兄”,下一秒,只见夜云重挡在了两人面前,一脚把火凤踢出去很远。
“你没事吧,我是你的灵兽又不是他们的,我保护你,还要连带着保护他们?你是不是要累死我啊,”夜云重不满道,又转脸看看火凤,“火凤兄弟,这可真不怪我,我都说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然你们今天先回去,改日再找机会杀他们?”
火凤从地上爬起来,喘着粗气吐了口血水,然后看向破天,破天又看蝠地。
蝠地是个四人中最机智聪明的,所以但凡有事,破天总会询问他的意思。
要是不打一场,不免让夜云重轻视了他们,就算敌他不过,也可趁此机会探探他的底,回到东海告诉龙三,保不齐也是大功一件,能讨些封赏。
思量再三,蝠地朝破天点了点头,火凤见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带着雉虎慢慢靠近夜云重,夜云重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这点儿小心思又怎会瞒得过他。
清凉殿内发生的一切,有他亲眼所见的,也有他昏死过去,后又听珊瑚亲口说的,这四人就是龙三放在外头的眼睛耳朵,与其是一丘之貉,在取心头血这件事上更是于龙三有功的,如此,就是和他夜云重为敌了。
趁此机会,把四人收拾了,也算给自己出口恶气。
他拿出浮云枪,先是打飞了从背后偷袭的白龙,紧接着又和其馀三人缠斗在一起。
他虽未晋神,修为却也是在上仙巅峰,处理这四个散仙,也不费他什么力气。
就在鹿爻收了碧海剑,去看两位师兄的伤势时,几人都已败在了夜云重的浮云枪下,然后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修为不高,跑的倒挺快,”夜云重在一块大石头上躺下了,翘起二郎腿,眯起了眼睛。
鹿爻看了看两位师兄的伤势,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忧伤的哭声穿进夜云重的耳朵,让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皱着眉头坐起来。
“他们都是修道之人,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过几日也就好了,你哭什么嘛,”夜云重本想怒喝鹿爻几声,谁知开口时,竟多了些无奈和心疼。
“这灵兽印记当真是有毒,我竟然连情绪都要受他影响,由他摆布,”夜云重摸着自己心口的印记,暗暗道,“我一定要找到解开血契的办法,不然长此以往下去,我可能就不是我了。”
“可是,可是,他们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很疼,”鹿爻一边哭一边道。
“没事,不疼,真的,”姚笙帮鹿爻擦着眼泪,忍着疼说。
“你不疼,我疼,”柳济阳歇了这么一会儿,也有了些力气,“这四个龟孙子,以后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让他们知道我们长云的人不是好惹的。”
说罢,他吃痛的咧开了嘴角。
姚笙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下,此番还要多谢你出手相救了,”姚笙对夜云重道。
“救你们不是我的本意,你可不要误会,”夜云重从新躺下,摇晃着自己那条翘起的二郎腿,“若不是有这血契禁锢,我哪会管你们死活。”
“说什么慈悲为怀,庇护天下苍生,你们仙族怎么竟都是些不入流的人物,”柳济阳冷声道,“修仙修仙,若要修成这样的神仙,那我宁可不修。”
“济阳,”姚笙提高了声音道,“莫要胡说八道。”
“事实就是如此啊,”柳济阳正气头上,前有蓬莱四仙不顾百姓安危与蛇妖斗法,后有趁人之危,想要截杀他和姚笙两个,现在夜云重又是这副模样,怎不叫他着恼。
“漓落一行,也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事,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想的都是如何攀附高枝儿;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之辈,成了多数,为苍生计,为百姓虑的,反而寥寥无几,我们修仙修道究竟为何,难不成就是为了明哲保身,依附权势?”
这几句话可谓是句句在理,姚笙一时语塞,也无法反驳。
“你说的都没错,可你又能如何?”夜云重微眯着的双眼里,盛满了不屑和鄙夷。
“你......”柳济阳气极。
“对,是我,若不是我,你此时焉有命在,”夜云重的眼神可睥睨万物,又不屑一顾,“你道仙族多有尸位素餐者,不屑与他们为伍,那是你的品格,可若是因为这些人,而轻易否定自己所走的路,那只能说明你的意志还不够坚定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循着前人的脚步在走,千万别给自己的懦弱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那样只会让你更不够看。”
柳济阳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他瞪着夜云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姚笙拍拍柳济阳的肩,“我们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痴云镇的情况紧急,我们还是早些启程才是。”
“要走你们走吧,我可走不动了,”夜云重闭着眼睛悠然道。
姚笙擡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了,御剑飞行不甚安全,再加上他和柳济阳身上都有伤,就算即刻就能到痴云镇,他和柳济阳估计也难以帮上什么忙。
“那我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明日一早就出发。”
柳济阳本不想听夜云重的,只是身上的伤让他难以御剑,他冲夜云重哼了一声,就乖乖地找个地方歇下了。
皓月当空,星子点缀,这样在外头过夜还是第一次,鹿爻兴奋地睡不着。
他擡头看看两位师兄,然后悄无声息地爬到夜云重的身边睡下。
“你是担心我两位师兄身上的伤,才要在这儿歇一晚的吧?”鹿爻声若蚊蝇道。
为了不吵到两位师兄,鹿爻压低了声音还凑上了夜云重的耳朵,只是他不知这样的气息扑在一个人的耳朵上,意味着什么。
夜云重没被鹿爻吓到,倒被那温热的气息弄的瑟缩着与鹿爻拉开点距离。
“自作多情,那是你师兄,不是我的,我为何要担心他们。”
“以前我听师父说,有人面冷心热,最爱口是心非,我原也不信,没想到你就是,”鹿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看着夜云重道。
鹿爻的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山野间,显得格外明亮,竟让夜云重不敢直视。
“你既喜欢自说自话,便由得你吧,别吵我,我要睡了,”夜云重侧过身去,眼睛并未合拢。
等他以为鹿爻已经睡了时,忽然听他小声咕哝了一句“反正我知道你是好人,口是心非也骗不了我”,他不由得轻轻一笑,随即又收敛了笑意,闭上眼睛。
当鹿爻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夜云重又听到了不远处姚笙的声音。
“其实你知道殿下说的都是对的,是不是?”姚笙小声道。
柳济阳没说话,睁着眼睛看满天繁星。
“我们既然改变不了别人,就做好自己便罢了,”姚笙知道柳济阳还没睡,“心怀天下,泽被苍生,只要你想,就去做,别人尸位素餐,或是明哲保身,不要去在意,你不能要别人都和你一样,就像别人没办法让你和他们一样,是一个道理,这些你不是不懂,只是心寒。”
“师兄,我想好了,我还是要修道修仙,然后去做我想做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安心了,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和自己的目标,尽力就好了。”
夜云重听着两人的话,仿佛呓语般,说了句“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