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寒泪袭承忍路尽 独醉无忧任逍遥
晚上,姬飘凤居然寻到“仙临客栈”来向路远二人要人。远无垠故意揶揄取笑她,她勃然大怒,就要动手时,碧衫从房里出来阻止。她凄然望了路天承一眼,就向姬飘凤走去。
“碧衫!别去!”路天承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不会让她把你带走!”
碧衫眸中含泪,急道:“路公子,你就让我跟师父走吧!我……我……我不能害你呀!”
一听这话,姬飘凤微微一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又有一房门被推开,走出一红衫女子,玉容惨淡,凄然唤道:“师父,您既然来接我们回去,就让我们跟您走吧!”
姬飘凤眸中又闪过愤怒的寒光,冷冷道:“好啊!看样子,你们都动了真情了!你们都要重蹈待月的覆辙吗?!”
听她提到待月,路天承心中顿时一痛。
“师父!”红袖走上近前,幽幽道,“是您把我们养大。我和碧衫不能离开您,我们……是我们对不起您!”
姬飘凤眸中掠过几丝难以名状的痛苦,冷冷道:“好!那你们跟我走吧!我不伤他俩就是。”
红袖回过头,幽然凝望着远无垠。“远公子,多谢这两天,你们对我们的照顾。希望……你能和那位郁姑娘……一生幸福!”
见她失去往日的妩媚甜腻,是这般凄楚幽怨,远无垠心中不由感动。
碧衫则回头望着路天承,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还看什么?走吧!”姬飘凤冷笑一声,拉起她俩的手臂,就欲离去。
望着碧衫凄楚的背影,路天承实在忍耐不住,叫道:“慢着!”
姬飘凤星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回过头来。“怎么?”
路天承深沈的朗目透出逼人的正气,正色道:“放了她们。”
碧衫一惊,眸中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与慌乱。
姬飘凤微微一愕,随即冷笑道:“她们是我的徒弟,又是自愿跟我回去。你凭什么留下她们?”
路天承缓缓拔出长剑,正色道:“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带走她们。”
碧衫顿时急了,含泪唤道:“路公子,你不要……”
路天承温言安慰道:“碧衫,不用怕。我会救下你们。”
“不错!”远无垠也持剑在手,笑道:“姬妈妈,我们不如切磋切磋吧!”
姬飘凤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好!这可是你们说的!”
“是啊是啊!”远无垠不亦乐乎地点头。
姬飘凤冷冷一笑,放开二女,双袖一挥,身子已飘然飞起,两条白缎分别向路远二人袭去。
“师父!”红丶碧二女同时惊呼。
面对眼前袭来的白绫,路天承就势一个转身,巧然避开,一招“泉鸣芙蓉”,就向白缎刺去。这是“衡山剑法”的精妙招式,再运上“易筋经”内功,她不敢轻敌,水袖一转,打着旋儿,铺天盖地向他卷去,正是当年寒露所创“凌波神功”的一招“冰天雪窖”。
而这一边,远无垠手舞“白玉寒光剑”,剑法怪异,招招难敌。白缎却绕开他锐利的剑锋,直攻他身前“灵墟”丶“气海”丶“膻中”等大穴。姬飘凤也着实厉害,分攻二人,却丝毫不落下风。
“师父!不要打了!”碧衫急得直落泪,叫道,“师父!不要伤了路公子!”
姬飘凤眸中寒光一闪,白缎一挥,就向路天承扫去。他大惊,未想到她突来此招,忙往后一退。远无垠见他遇险,剑光一晃,直刺向她右肩,正是那一招“插科打诨”。
姬飘凤哼了一声,身子轻悠悠一转,避过这一剑,另一道白缎挥得笔直,也向路天承袭去,正是“凌波神功”“玉洁冰清”的后半招。
“师父!不要!”碧衫大惊,来不及多想,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就欲伸手去抓白缎。
“让开!”姬飘凤大怒,白绫一甩,不自觉地运上了“甘石心经”的内功。
碧衫大叫一声,被震得向后倒去,早已失去控制。
“碧衫!”路天承忙一把接住她。只见她脸色苍白,充满惊惧,鲜血从嘴角溢出,显是受了内伤。
“碧衫!”红袖也是大惊,惨然道:“师父!难道您真要置碧衫于死地吗?”
姬飘凤顿时一震,收回水袖,也流露出关切与怜惜之情。“碧衫,你怎么样了?”
碧衫在路天承的搀扶下站好,凄然落泪,哀求道:“师父,我求您……放过路公子他们吧!”
路天承见她苍白秀丽的脸颊上尽是泪痕,心中大起怜惜感动之情。
远无垠见此情状,微笑道:“天承,你真有运气,又有姑娘肯为你而死。”
姬飘凤长叹一声,看看红袖,道:“如今你们大了,心里有什么‘路公子’丶‘远公子’,已经没有师父了。”
“师父……”碧衫心中一酸,又落下泪来。
“算了,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就留下来,和心上人在一起吧。”姬飘凤哀声长叹,颇有深意地看看她俩,一甩水袖,飘然而去。
“栖云山庄”的正厅里。龙啸渊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急道:“飘凤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再不回来,我真得去看看!“
风义江的伤已愈大半,脸色如常,微笑道:“师叔多虑了!凭姬妈妈的武功,会出什么意外呀?”
龙啸渊稍安下心,点头道:“说得也是。就凭路天承和远无垠那两个臭小子,还不是飘凤的对手。”
待他坐定后,风义江才微笑道:“看来,师叔对姬妈妈,的确很关心。”
这话正好触到龙啸渊的内心深处,长长一叹。“是啊!是我亏欠了她……我这一生虽不幸,却有三个妻子。第一个,自然是馨师妹。我和她青梅竹马,本应共结连理……”他对云馨日日相思,此刻触及旧事,更是思念难抑,不觉对风义江讲了出来。
“是师祖太不近人情了。”风义江叹道,“不过,无论无何,师姑和师叔两情相悦,而且,还为师叔生下了二师弟。”
“唉……馨师妹红颜薄命,我竟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龙啸渊哀声长叹,续道:“还有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花氏。她虽不能生育,对我却很好。只可惜,她也去得太早了。”
“师叔不必难过。”风义江劝慰道,“师叔对花公子视若亲子,师婶地下有知,也当含笑了。”
“是啊。待沈春娶妻之后,他就正式过继我们龙家了。”龙啸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又叹道:“可是飘凤,我却最对不起她。她跟了我已经两年了,而我,连个名分都没给她……”
风义江微笑道:“师叔何必介怀?待师叔一统江湖时,就正式娶姬妈妈做盟主夫人。到那时,岂不最好?”
“什么盟主夫人?我并不在乎。”这时,一个白影从门外飘然飞入,正是姬飘凤。
龙啸渊欣然笑道:“飘凤,你回来了!”
姬飘凤向他嫣然一笑,柔声道:“啸渊,你的话,我都已经听见了。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姬妈妈,师叔一直很担心你。”风义江微笑道,“他一直担心你有危险,还想去接应你呢!”
姬飘凤眼波流转,嗔道:“我去实行计划,会有什么危险?啸渊,你太小看我了。”
龙啸渊微笑问道:“你的计划还顺利吗?”
“还行吧。”姬飘凤嫣然一笑。“看来,路天承那小子已完全信任她们了,远无垠那臭小子似乎也信了。”
风义江眼中寒光一闪,道:“这样就好。我们就可以除去这两个眼中钉了!”
“不过,我看碧衫和红袖,似乎对他们动了真情。”姬飘凤眸中星光飘忽不定。“没有完成任务,居然想跟我回来。”原来,二女果然是奉她之命,被派到路远二人身边。
风义江微微一惊。“她们不会像待月姑娘那样倒戈吧?”
“不会。”姬飘凤淡然笑道,“她们两个是我一手养大,我再了解不过了。碧衫虽然心善,却很软弱;红袖,即使她对远无垠动了真情,也决不会肯为了他而牺牲自己。”
风义江放下心来,笑道:“姬妈妈可真是成竹在胸啊!”
“那当然。”姬飘凤得意地笑道,“要不然,我也不会行此险招了……”
“仙临客栈”里路天承的房间。他温言道:“碧衫,你放心。我已经用‘易筋经’内功为你疗过伤了。没什么事了。”
碧衫擡眸望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帘,轻声道:“路公子,谢谢你。”
“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若不是你,受内伤的,就是我了。”路天承长叹道,“碧衫,原来你真的不会武功。我原以为你是姬飘凤的徒弟,应该会武才对。”
碧衫低着头,轻声道:“师父说我太小,不愿让我参与这场纷争。所以,只教了我一些配药之术,没有传我武功,连红袖姐姐,也只教了她一些防身术而已。”
“原来是这样。”路天承点点头,温和地道:“碧衫,你就放心地住在这儿吧!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师父把你带走。”
碧衫心中好生感动,擡起含泪的眸子,轻声问道:“路公子,为什么……你待我这么好?”
路天承淡然一笑,目光关切又温和。“因为我们是朋友。”
碧衫心中一酸,又惘然一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路天承微微一怔,柔声问道:“碧衫,你怎么了?”
碧衫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泪雨潸然,凄楚地道:“路公子!从小到大,从来……从来就没有人这么关心我,这么……这么平等地对待我!”
想到她凄苦的身世,辛酸的生活,路天承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轻拍她肩,柔声道:“碧衫,别难过。你就住在这儿吧!我和无垠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受欺负的。”
“路公子!”碧衫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覆杂的心情,扑到他肩头大哭起来。
路天承微微一怔,任她依靠着自己哭泣,长长一叹。此时,对她,他已再没了猜忌,没了怀疑。有的,只是深深的怜悯与同情。
而这时,远无垠却在房里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白玉寒光剑”。
红袖为他斟了一杯茶,柔声道:“远公子,喝杯茶吧。”
“多谢你了。”远无垠微微一笑,见这茶热气腾腾,屏住呼吸,继续擦拭宝剑。
见他连闻也不闻,红袖幽幽一叹。“远公子,你是在怪我,没有像碧衫那样,舍身救你吗?”
“怎么会呢?”远无垠微微一笑。“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因为我而牺牲自己。再说,我又有什么权利怪你呢?”
红袖幽然一叹,在他身旁坐下。“你还是在怪我。”
远无垠手中不停,微笑道:“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红袖幽幽凝望着他,柔声道:“远公子,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真的是真心!我……我……”
远无垠停下手中的活,扬眉瞧着她,笑道:“你怎么样?”
“我……我……”红袖缓了一口气,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哦。”远无垠微微一笑,又继续擦拭宝剑。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红袖心中更是斗争激烈。
“栖云山庄”的正厅。三人又聚在一起商量。
风义江站起身来,道:“再过三天,就是楚姑娘的百日死祭。那一天,燕皓南他们一定会去祭拜。到时候,我们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好!”龙啸渊点头笑道,“这两天我要闭关修炼,把‘甘石心经’最后一段练成。”
“这样也好。”姬飘凤沈吟道,“我已经通知红袖和碧衫,让她们务必在三天之内下手。”
风义江心念一动,问道:“姬妈妈,您对远无垠和路天承下的什么毒?”
姬飘凤冷笑一声,道:“对路天承下的,是‘青衣帮’独门毒药‘七日断肠散’,再加上我们‘唐门’的独特配制,他一中毒就会昏迷不醒,一天之内就断气了。”
风义江赞道:“真是绝了!”
“远无垠那臭小子,处处和我们作对。我可不会轻易让他死。”姬飘凤心中恨极,星眸中寒光闪烁,冷笑道,“我让红袖对他下‘独醉逍遥散’,让他发狂而死。”
“真是妙呀!”龙啸渊得意地笑道,“对远无垠那死小子,就应该这么折腾他!”想起远无垠曾经多次捉弄他,他这才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风义江心念一动,道:“师叔,燕皓南练的‘夺命十八剑’,很有威力。我担心,在这三天之内,他会练成。”
“燕世廷的独门剑法,的确很难对付。”龙啸渊沈吟一阵,问道:“义江,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风义江眼中寒光一闪。“就是以一个人为质,让他投鼠忌器。”
“什么人?”龙啸渊心中难免一阵伤心,叹道:“他最重视的人,是水吟。可是,水吟已经死了……”
风义江冷冷一笑,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寒光,讪笑道,“楚姑娘是死了,可她身边的丫鬟,并没有死呀!”
“你是说……”龙啸渊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吟水间”。门帘水蓝依然,檀香依然,笔砚依然。可它们的主人,却早已魂消香断。桌上,依然摆放着那个精致的鸟笼,那黄莺很是沈寂,一动不动。
可儿头束双鬟,却憔悴不少。她注视着那黄莺,轻声道:“莺儿!你吃点东西呀!小姐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你的。”
黄莺低叫了两声,还是不动。
“小姐走了,泉大哥也走了,只剩下我和你了……”可儿心中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莺儿,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可儿!可儿!”这时,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可儿茫然起身,揽起门帘,原来是花沈春。她拭去眼泪,问道:“表少爷,你来干什么?这儿……已经没有小姐了……”
花沈春一脸黯然,道:“可儿,我画了一张画像。你看看,像不像。”说着展开手中的画纸。“我这次用了很多功夫学画,画这幅也花了很长时间。你看,像吗?”
可儿擡眸一看,顿时心中一颤。画中女子,一袭雪裙,明眸璀璨,浅笑嫣然,不是水吟又会是谁?“小姐!小姐!”她一见之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痛楚与思念,失声哭了起来。
忆起水吟平日的盈盈笑语,楚楚之致,花沈春也是心中伤痛,黯然道:“想我花沈春,自以为一生风流,处处采花,却不为情所困。没想到,见了表妹,我还是不能自已。每天只想见她一面,和她说两句话。就像上次,她利用我出去救‘玉箫仙子’,我并不恼她。反而……觉得欢喜得紧,因为那一次,她对我最热情……”
“小姐!”可儿更是泪如雨下。
“直到现在,她每次和我见面,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的一颦一笑,我都不会忘记。”花沈春黯然长叹。“真没有想到,我会真心爱上表妹……不过,表妹的确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姑娘,谁都会情不自禁。现在她死了,想念她的,也不会只有我一个……”
“小姐……”听他这么说,可儿更是伤心万分,不住抽泣。
此时此刻,燕皓南所思念的,也正是水吟。擦拭着手中的“青釭剑”,思绪又回到从前。
西湖边,第一次与她相会;烟雨中,两人同撑一伞;竹林边,两人共观萤火流星,又许下来世之约;月光下,自己将她揽入怀中;“逸仙居”,她出现时的那凄美情景……这一切,都是历历在目,却又那么遥远。
“‘借如生死别’……”他心中深深的痛楚,不禁吟道,“‘安得长苦悲’!”
“师兄!师兄!”这时,门外传来雨晴的声音。
他微微一震,转身去开门,却见展奂丶雨晴和灵湘都站在门口。“你们都来了。”
“三师兄!”灵湘粲然一笑。“二师哥和师姐说,有一件决定我派命运的大事要和你商量。”
“噢?”燕皓南心中暗忖,将三人让进屋来。
“师兄!”雨晴正色道,“这件事对于我们‘点苍派’来说,真的是一件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
燕皓南心中已经明了,淡淡一笑。“是推选新掌门的事吧?”
“三师兄你真的很聪明。一猜就准!”灵湘甜笑道。
“三师弟!”展奂恳然道,“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了,堂堂‘点苍’掌门居然是‘黑衣蒙面人’的帮凶。这样的掌门,我们不能再认。我和雨晴还有小师妹商量过了,等到‘冲霄剑’拿回来以后,就把它交给你。”
他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燕皓南却不动声色。
“师兄,我们‘点苍派’已经被风义江搅得乱成一团,在江湖上也是名声扫地。”雨晴见他低头沈思,急道,“只有你,才能重振我们‘点苍派’呀!”
燕皓南沈吟片刻,正色道:“二师兄,师妹,这是本派重任,我本当尽心尽力,不容推却。”
“三师兄你答应了?”灵湘欣然一喜。
展奂却听出他语意,叹道:“三师弟,既然你知道责任重大,就不能推却呀!”
燕皓南长长一叹,说道:“不是我想推却,而是……我已经答应了玉冰,待到将‘黑衣蒙面人’之事处理之后,就回‘逸仙居’隐居,不再过问世事。”
雨晴心中一阵酸楚,急道:“师兄!难道生你养你的‘点苍派’,还不及一个北宫玉冰重要吗?”
“师妹,希望你能理解我。日后本派如有需要,我自会尽全力相助你们。不过江湖风雨,门派纷争,并不适合我,我为人太过瞻前顾后,不够刚决,也不适合担负起一派掌门的重任。”燕皓南长叹一声,凄然道,“况且,我已辜负玉冰良多。既然已经答应了她,也就不会改变主意了。”
“你……”见他这般坚决,雨晴心底一酸,气愤丶焦急丶埋怨丶妒忌等诸般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三师弟,你就再考虑考虑吧!”展奂也很失望,劝道,“我们‘点苍派’,在外公那一代盛极一时,现在却沦落到如此境地。实在是不能再没有你呀!”
“是呀!三师兄!”灵湘也附和道。
见师兄妹如此恳然相劝,燕皓南心中感动,就欲出言答允考虑,可又随即想起自己与北宫玉冰的隐世之约:玉冰为我可以不回“崆峒岛”,难道我还要辜负她,还要让她失望伤心吗?终于忍下这股冲动,叹道:“‘点苍派’没了我,还有你们啊!我相信,你们也能定能重振‘点苍派’!”
“我是本派逆徒之子,怎么有资格当掌门呢?”展奂黯然,长叹道,“雨晴又性急冲动了点。小师妹还小,再说,她跟了远兄,还不知道会不会留在‘点苍派’。”
灵湘听了这话,面颊微红,更显俏丽,心中却甜滋滋的。
“三师弟!”展奂恳切地道,“只有你,才能担起重振‘点苍’的重任呀!”
燕皓南却深知自己在水吟走后已然心死,即使回山担责也是力不从心,摇头叹道:“二师兄,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已无力担当重任,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师兄……”雨晴心中酸楚难当,就欲落下泪来。
见她这般难过,燕皓南心中掠过几丝怜惜与不忍,正欲出言宽慰。
“啊!人真齐呀!”这时,远无垠笑着走了进来。
“远哥哥!”一见到他,灵湘欣喜万分,欢然迎了过去。
“灵湘!”远无垠轻拍她肩,笑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呀?这么激烈。”
“噢,没什么,只是一些派内之事。”展奂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远兄,你来,有什么事吗?”
“是件好事。”远无垠微笑道,“我和天承商量过了,想请你们大家全部搬到‘仙临客栈’去住。”
“真的?”灵湘登时喜上眉梢,甜笑道,“远哥哥!太好了!”
展奂却心中疑惑,问道:“远兄,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
“现在‘黑白无常鬼’胆子越来越大了。昨天居然闯进客栈和我们打了起来。”远无垠微微一笑。“为了不伤及无辜,天承已让老掌柜送走了所有客人。现在,‘仙临客栈’已经成为我们的私家客栈了,就有如你们‘点苍’在苏州的‘苍痕客栈’一般。”
“他们闯进客栈?”燕皓南也没料到他们居然敢骚扰民居,关切地道:“那你们情况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事。”远无垠笑道,“你们收拾好包袱,就可以去了。那边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对了,燕兄,别忘了邀上仙子。”
燕皓南心中微微一动,却心有顾忌,问道:“二师兄,师妹,你们觉得怎么样?”
展奂对北宫玉冰印象早已改观,微笑道:“当然好了。”
雨晴本就对北宫玉冰满是妒恨,又正为燕皓南拒作掌门而生气,但见其他人都没有意见,自己的话显然没有人愿听,只得道:“就听二师兄的吧。”
远无垠微笑道:“看来,双姑娘对仙子已改观了很多,这还是燕兄的功劳呢。”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燕皓南无奈道:“远兄又说笑了。”
远无垠微微一笑。“我想和灵湘单独谈谈。各位,可以吗?”
展奂一愕,淡然笑道:“当然,远兄请便。”
灵湘好生欢喜,拉着远无垠的手就欲出去。
远无垠又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笑道:“对了,你们的房饭钱,我已经付清了。你们可别再去付,又被那贪财的小二敲竹杠。灵湘,走。”
“好!”灵湘甜甜一笑。
远无垠将她拉至后院,微笑道:“灵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等到除去‘黑白无常鬼’之后,你会回‘括苍山’吗?”
“远哥哥,那要看你了。”灵湘灿然一笑。“刚才二师哥还说呢!我跟着你,也许就不回去了!”
远无垠欣然一笑。“这么说,你愿意跟着我了?”
“当然了。”灵湘亲昵地挽住他胳膊,甜笑道,“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远无垠心中欣慰,为她整理辫坠,微笑道:“那,你告诉我,你想到哪儿?”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儿都好。”灵湘仰头道,“远哥哥,你的麒麟在我这儿,我的麒麟在你那儿。我爹不是一直都希望它们能在一起吗?难道你要我们分开吗?”
“傻丫头,我又没说我们要分开。”远无垠轻轻一刮她的鼻子,笑道,“我是说你以后想上哪儿去,我都依你。”
“我想……”灵湘侧头思索,可她所知的实在有限,也不知哪儿才是最好。半晌,灿然笑道,“我想和你骑上‘赛赤兔’,想到哪儿就去哪儿!”
远无垠一听乐了,笑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我们骑上‘赛赤兔’,能骑多远就骑多远!从此之后,天高海阔,任我们逍遥!”
“真的吗?”灵湘兴奋得明眸闪亮。“我们真的能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远无垠轻拍她肩,微笑道,“想不到,我又开始过浪子生活了。不过,以前是为了找你,现在却是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远哥哥!”灵湘一颗心尽被温馨丶甜蜜丶幸福丶喜悦这诸般情绪填满了。
远无垠心中也是柔情无限,轻轻搂住她娇小的身子,向天暗道:爹,我和义妹真的在一起了。希望我们真的能得偿所愿……
而此时“仙临客栈”的后院里。路天承正在练剑,剑走如飞,剑花漫天,正是“衡山剑法”中最精妙的“雁回祝融”。
碧衫坐在石桌前,幽幽凝望着他。只见他的身形已淡化在一片剑影之中,心底却是痛楚万分,耳边又回响起姬飘凤的话:“碧衫,你一定要狠下心下毒,一定要!千万不要学待月!碧衫,一定要对路天承下毒!”
她心中陡地一颤,望着路天承专心练剑的情景,不由忆起他不顾危险救自己的情景:他正色道:“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你带走她们。”“碧衫,不用怕。我会救下你们。”
赶走姬飘凤后,路天承还不惜消耗内力为她疗伤,温和地道:“碧衫,你就放心地住在这儿吧!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师父把你带走。”
她擡起含泪的眸子,轻声问道:“路公子,为什么……你待我这么好?”
他淡然一笑。“因为我们是朋友。”
他轻拍她肩,柔声道:“碧衫,别难过……我和无垠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受欺负了。”
忆起这些,她心如刀绞,说什么也下不了手。不……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毒死路公子!
“如果你不毒死路天承,他就会回过头来杀我们!”姬飘凤焦急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到时候,不光你要死,红袖也要死,师父我……也要死!我们‘唐门’就彻底全完了!碧衫,师父将你从小养大,从来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这件事,就当作师父求你!答应师父,好吗?”
师父……她的心又是陡地一颤,泪水潸然而下。难道,路公子真要杀我们,杀师父吗?她不禁向路天承望去……
“路大侠!”这时,小二手端一套茶具站在他房门口,笑道,“您练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进屋喝杯茶吧!”
路天承收剑入鞘,点头道:“多谢你了!小二哥!”
“路大侠客气什么?”小二将茶具放进他房间,便离开了。
“碧衫,进屋喝茶吧!”路天承关切地道。
碧衫连忙悄悄拭泪,勉强一笑。“好。”
两人走进房间,路天承擦拭起那把铁铭川赠他的佩剑。
碧衫坐在一旁,心中犹豫。半晌,终于道:“路公子,你练剑真刻苦。人人都说你是‘衡山’丶‘少林’两派高徒,其实不用这么辛苦。”
路天承淡然一笑。“我的武功和‘黑衣蒙面人’丶‘无常夫人’还相差很远。不勤加练习,是打不过他们的。”
碧衫陡地一颤,下意识地摸摸左腕上碧绿的玉镯,凄然道:“路公子,你……真要杀我师父吗?”
路天承长长一叹。“碧衫,你师父这两年来,一直为祸江湖。我……不得不杀她。”
碧衫微微一颤,手足开始发冷。姬飘凤的声音一直纠缠着自己:“碧衫,难道你真的忍心……忍心让师父,让红袖死吗?!”“碧衫,你一定要杀了路天承!”“你不下毒,我们都得死!”
见她脸色苍白,双眸含泪,路天承关切地道:“碧衫!你怎么了?怎么发起呆来了?”
碧衫陡地一颤,凄然道:“没什么。我……只是为师父难过。”
路天承明白她的为难处境,长叹一声。
碧衫心底斗争激烈。终于,将心一横,提起茶壶斟茶,右手却轻轻一碰左腕的玉镯,少许白色粉末就落进茶杯里,立即溶化。而她的心,也是一片冰冷,如坠万丈深渊。
路天承见她神色凄楚,目光恍惚,只以为她为姬飘凤而伤心,温言安慰道:“碧衫,别难过了。开心一点,好吗?”
碧衫心中一酸,泫然欲泪,将茶杯端给他。“路公子,我没事。你喝茶吧!”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路天承接过茶杯,触到了她指尖,微微一震,关切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脸色也不好,是不是着凉了?我替你看看。”
“不……”碧衫陡然一颤,忙缩回手,轻声道:“我只是心情不好。没事的。”
若是两天前,见她如此失常,路天承一定心中起疑。可是如今,他对她已经完全没了防备之心,只以为她是为姬飘凤而难过,淡然笑道:“没事就好。”端起茶杯。
碧衫心中已凉透,凄然闭眼,不忍再看。
路天承毫无防备地将茶饮尽,放下茶杯。
碧衫听到声响,蓦地睁眼,一见杯中无茶,心中一惊,失声唤道:“路公子……”
“怎么了?”路天承有些诧异,一扶她的肩,温言道,“碧衫,你身子不好,又这么伤心,还是回房休息吧!”
“我……”见他如此善待自己,碧衫愧疚万分,眼泪泫然而下。
“别哭。别难过。”路天承柔声安慰。“我送你回房吧。”说着站起身来。
“路公子,我……我对不起你!”碧衫实在忍不住了,潸然落泪。
“怎么了?”路天承忽感一股冰冷的寒气直涌遍全身,登时全明白了,脸色骤变,低头惨然看着茶杯,颤声道:“这茶……”
碧衫早已柔肠百结,泪如雨下,泣道:“路公子!对不起,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路天承简直不敢置信,善良的碧衫竟真会对他下毒,痛苦地凝视着她。
“路公子!”碧衫一把扶住他,哭道,“路公子,我……我不会害死你!”
路天承心痛如绞,正欲运起“易筋经”内功逼毒。没料到,他一动真气,全身一股强烈的剧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路公子!路公子!”碧衫一颤,哭叫着扑到他的身上,失声痛哭。
“碧衫!”红袖闻声赶到门口,一见此情景,心中已经全然明白:碧衫终于动手了……
可圆桌正好挡着她的视线,红袖并没有看到碧衫扑在路天承身上的一个极为细微的动作……
“孤山”上竹林边。北宫玉冰仍伫立在那里,轻按洞箫,曲声悠扬,正是那一曲《血剑苍痕》。
燕皓南站在她身侧不远处,默默地倾听着。
一曲告终。北宫玉冰放下玉箫,幽幽道:“我每奏一次《血剑苍痕》,心中就有更多的感悟。真想离开这满是纷争的地方,找一方安宁的静土。”
“我们的静土,在‘逸仙居’……”燕皓南淡淡道,“玉冰,昨天,二师兄和师妹,还有灵湘一起来找我,让我继任掌门。”
北宫玉冰微微一颤,幽叹道:“我知道。他们一定会这么做。”
“可你也知道,我不会答应。”燕皓南温言道,“我答应过你,我们一起回‘逸仙居’隐居,过平静安宁的日子。”
见他为了信守对自己的承诺而毅然放弃掌门之位,北宫玉冰擡眸幽幽注视着他,柔声道:“皓南,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不必为了我,而为难自己。”
“我没有为难自己,是真心想和你一起回‘逸仙居’。”燕皓南扶住她双肩,真挚地道,“我答应过你!难道你不相信我了吗?”
北宫玉冰流露出幽怨之情,缓缓道:“我相信你。可是……你忘得了楚姑娘吗?”
燕皓南的心陡地一颤,急切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喃喃道:“水吟?水吟……”
北宫玉冰垂下眼帘,凄然道:“我知道,你忘不了楚姑娘。我不会怪你……”
“水吟……我永远也不会忘了她!”燕皓南哀声长叹。“玉冰,后天,就是水吟的百日忌辰。我们一起去吧!也……看看婉青。”
北宫玉冰心中凄恻,点点头。“我们当然应该去。到时候我去‘临安客栈’叫你。”
“不。我们已不用住在‘临安客栈’了。”燕皓南淡淡一笑。“师妹和灵湘正在收拾东西,我们准备搬到‘仙临客栈’去。”
“‘仙临客栈’?”北宫玉冰微微一怔。
“远兄和天承让我们搬过去。”燕皓南轻扶她肩,淡然笑道,“他们还说,要你一起搬过去。”
“我?”北宫玉冰又是一怔。
“是啊!我来,就是通知你的。”燕皓南含笑道。
北宫玉冰心中一动,随即面有忧色,幽叹道:“我担心。我这一去,又惹事端。”
“放心吧!师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仇视你了。”燕皓南含笑道,“他们都在等你。快去收拾一下吧。”
北宫玉冰这才放下心来,向他微微一笑。
“仙临客栈”。远无垠刚与灵湘定好结伴浪天涯,心情甚好,正走在长廊上。
“路公子!路公子……”这时,传来碧衫焦虑的哭喊。
他心中一惊,暗叫不妙,连忙冲到门口。只见路天承躺在床上,碧衫和红袖都守在床边哭泣,心中一紧,忙冲上前去。
“远公子,你回来了!”红袖一拭眼泪,欣喜不已。
远无垠无暇理会她们,坐在床前,急问道:“天承怎么了?!”只见他昏迷不醒,脸色蜡黄,额间透着隐隐黑气。
红袖拭泪泣道:“不知怎么回事。他练着剑,就忽然昏倒了……”
“天承!天承!”远无垠心急如焚,俯下身子急唤他。
碧衫泪落如雨,哭唤道:“路公子……”
红袖站在他身后,右手在袖中一滑,就多了一枝翡翠玉簪,而眸中却已盈满了泪。
碧衫知道她要干什么,却无法阻拦,心中柔肠寸断,却只得不住拭泪。
远无垠此时一颗心全系在路天承身上,全然没有察觉自己背上要害已门户大开,只是试着给他把脉。“天承!天承!”
红袖凄然一闭眼,心中唤道:远公子,对不起!心一横,将玉簪对准他背上“灵台穴”刺了下去!
碧衫一惊,失声叫道:“红袖姐姐!”
远无垠只感到手中宝剑忽然颤动,在此同时,背上微微一痛,再听碧衫这么一喊,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猛地转过身,盯着红袖。“真是你们干的?!”
红袖被他惊得浑身一颤,痛楚无比,垂泪道:“远公子,对不起。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我和天承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远无垠直感到一股热血上涌,一步步逼近她,怒道,“你们居然害我们!”
“不!不是这样的!”碧衫脸色苍白,凄然道,“远公子,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远公子,你放心。我说过,我决不会杀你!”红袖一拭眼泪,不敢再纠缠不休,将心一横,一把拉住碧衫。“碧衫,我们走!”
“路公子……”碧衫还想回头去看路天承,却被她强拉着离去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远无垠伸手去拔“白玉寒光剑”,可不知为何,眼前一花,跌倒在地,也昏了过去。
红袖拉着碧衫刚跑到客栈门口,心中太急,与一个正欲跨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摸摸撞痛的前额,眉目俊秀,竟是向天明。他身旁那蓝布僧袍的年轻僧人,正是无相。
“没事。对不起。”红袖心慌意乱,忙拉着碧衫急匆匆地离去了。
向天明感到莫名其妙,向无相笑道:“这姑娘,像作贼似的,跑这么快。”
“向施主,不要多说了。”无相合十道,“我们还是进去吧!”
当两人走到房门口,一眼看见屋内的情景,顿时惊呆了!向天明急冲进去,扶住路天承,叫道:“路师弟!路师弟!”
无相俯身扶起远无垠,心中一惊。“不好!他们中毒了!”
“中毒?!”向天明一震,低头见路天承脸上黑气隐现,心中大急。“是谁要害路师弟?是谁呀?!”
无相微一沈吟,想起刚才那神色慌乱的红袖,失声道:“是刚才那女施主!”
“是她?!”向天明一楞,急道:“那我们快去追呀!一定要找她们要解药!”
无相面带难色,道:“向施主,你去追她们吧!我是出家之人,多有不便……”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向天明急道,“你去追她们,我在这儿想办法!”
无相无奈,叹了一声,匆匆离去。
“路师弟!”见路远二人都昏迷不醒,向天明心急似火,忽地想到一人,不由自语道:“哎!路师弟常说,他有个姓燕的朋友,医术很好,住在什么‘临安客栈’……”
燕皓南分别仔细地为两人把过脉,眉头深锁。
所有的人都挤在一个房间里,将他围住,都紧张地注视着他。只有向天明守在门口,四处张望,焦急地等无相回来。
因有外人在场,北宫玉冰已蒙上了面纱,问道:“皓南,他们怎么样了?”
燕皓南长叹一声,忧色满面。“他们都中了毒,而且,是不同的毒。”
“三师兄!远哥哥他……中的是什么毒?”灵湘急得快哭出声来。“他……他会不会死呀?”
展奂好言劝慰道:“小师妹,别担心。三师弟会有办法的。”
“远兄所中的,是‘唐门’的毒。”燕皓南沈吟道,“可具体什么毒,还不清楚。”
“远哥哥!”灵湘心中大急,“哇”地哭出声来。
“灵湘,你先别急。”燕皓南轻拍她肩。“他虽中了‘唐门’之毒,可分量尚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而且,据我推测,他在一个时辰内,就会醒。他醒了,看他的言行,就知道是什么毒了。”
“真的?”灵湘擡起泪眸,停住抽泣。
燕皓南点点头,温言道:“好了。灵湘,别担心了。去照顾远兄吧!他醒了,就立刻叫我。”
“我知道了。”灵湘一边拭泪,一边奔出了房间。
“师兄!”雨晴一直守在路天承的床边,焦虑地问道:“那路大哥中的是什么毒?能救吗?”
燕皓南长长一叹,黯然道:“天承中的,是‘青衣帮’的‘七日断肠散’。”
“‘青衣帮’?”北宫玉冰微微一怔。“就是当年奸臣丁天霸的那个‘青衣帮’?听我师父说,早在丁天霸被诛时,‘青衣帮’就解散了。”
“不错。”燕皓南忧色不减。“‘青衣帮’有一种最厉害的毒药,就是这‘七日断肠散’。我看过《血剑苍痕》,当年上官大人和‘常宁公主’也中了此毒,都险些丧命。”
“这么说,路师弟岂不是很危险?!”门外的向天明听了这话,更是心急如焚。
燕皓南深锁双眉,点头道:“而且,天承中的,并不是普通的‘七日断肠散’,而是‘唐门’再加以配制,毒性更强。不用七日,一日之内,就会毒发而死。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啊?!”向天明大急,都快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啦?!”
北宫玉冰微一沈吟,道:“皓南,既然这毒上官前辈之前中过。那上官夫人,一定有解药配方。”她也知上官夫人丁雨烟乃丁天霸独女,在锄奸之后,理应拿到了解药。
“不错。《血剑苍痕》上,的确有解药配方。”燕皓南长叹道,“可天承中的‘七日断肠散’,是‘唐门’特殊配制而成。只有‘唐门’的人,才能解毒。”
向天明急道:“无相师兄已经去追那两个下毒的姑娘了!希望能逼她们交出解药!”
“这么说来,那两个姑娘,就是红袖和碧衫了。”雨晴想起待月逼自己喝下毒酒时,那个兴风作浪的红袖,心中有说不出的憎恨与厌恶。
这时,无相匆匆回来了,焦急地问道:“众位施主,路师弟他怎么样了?”
“无相师兄!你追到她们了吗?!”向天明焦虑似火,急道,“只有她们才能解毒啊!”
无相合十道:“阿弥陀佛!那两个女施主在城里不停地拐弯,唉,小僧无能。”
“她们一定在‘栖云山庄’!”雨晴一把持起“惜雨剑”,就欲离去。
“师妹!不要冲动!”燕皓南拦住她,劝道,“我们现在还打不过龙啸渊他们!”
“那怎么办呀?!”向天明急道,“燕公子,你快想想办法!”
燕皓南深锁眉头,沈吟道:“唯今之际,只有将天承送上‘承天寺’,请晦空大师救治。”
“师叔?”无相微微一怔。“燕施主,你是说,只有师叔才能救他?”
“不错。”燕皓南叹道,“也许晦空大师能救天承。”
“可是……”展奂忽地想起一事。“路兄中毒在身,如果移动,会不会毒气攻心啦?”
“天承身有‘易筋经’内功,能护住他心脉。”燕皓南长叹道,“无相师兄,向兄,我们还得留下来照顾远兄。送天承上山一事,只得有劳两位了。”
“好!好!没问题!”向天明连声应道,“无相师兄,我们快送路师弟上‘承天寺’吧!”
他们刚送走路天承,灵湘急匆匆地跑过来,叫道:“三师兄!三师兄!远哥哥醒了!”
燕皓南一惊,忙走出房间。
却见远无垠站在后院里,双手连同“白玉寒光剑”抱在身前,一如往常,似乎并没有中毒,脸带笑意,斜睨了他们一眼。可他这神情,又很是怪异,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狂气。
“远兄!”燕皓南见状,微感疑惑,正欲上前为他把脉。
“哎!”远无垠忽然伸出剑一挡,笑道,“你过来干什么?”
燕皓南微微一愕,还未说话。灵湘已哭着急道:“远哥哥!你干什么?快让三师兄看看你中了什么毒呀!”
远无垠一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又笑道:“噢!原来是燕兄呀!我当是谁呢!怎么?我中了毒?哈哈!我说你才中了毒呢!”
众人见他这般,心中均是惊疑,相互看看,不知所措。
“你知道你中了什么毒吗?告诉你吧,是情毒!”远无垠见他们都是一呆,微微一笑,迎上前指责道,“燕兄!不是我说你!你当初既选择了仙子,为什么还要和水吟纠缠不清?现在水吟死了,你却天天想着她,让人家仙子一个人忍受孤独?”
燕皓南的心陡地一痛,黯然神伤。
北宫玉冰也心中凄恻,嗔道:“无垠,不要胡说。”
“仙子!你也真是!”远无垠笑嘻嘻地瞅了她一眼。“明明吃水吟的醋,又不肯说出来,还要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你这是骗谁呀?”
见他醒来就指责两人不是,雨晴隐隐感到不对劲,忍不住阻道:“远大哥,你怎么了?刚一醒来,就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远无垠仰天长笑。“双姑娘,你才是‘胡想八道’呢!明明知道燕兄最爱的是水吟,选择的是仙子,你还瞎掺和什么劲儿?人家天承对你那么好,你就是死也不愿意。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你……”他的话正触到了雨晴的伤心处,她心中一阵气苦,黯然低头。
“远哥哥!你别说了!”灵湘早已大急,哭唤道,“远哥哥!”
“噢,是灵湘呀!”远无垠又将矛头指向她,笑道,“你这小丫头真够傻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二师兄,那么疼你爱你,又有婚约在身,你居然又和我这个浪子打得火热!还逼得你二师兄亲手烧毁婚约!你知道,你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吗?”
“远哥哥……”灵湘从未受人如此指责,特别是远无垠指责,心中大恸,“哇”地哭了起来。
展奂轻轻拍拍她,安慰道:“小师妹,别哭。远兄他……是逗你玩呢!”
见远无垠说得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指手画脚,雨晴担心地问道:“师兄,远大哥这是怎么了,像台上唱大戏的一样?”
北宫玉冰心头一个电光般闪过,失声道:“难道……这就是无垠中的毒?”
燕皓南心中早已明白,长叹一声,缓缓道:“不错。这是‘唐门’的‘独醉逍遥散’。”当年,“唐门”三夫人仇胭脂便善于使用此毒,令“寒梅三心阵”的三名阵心态似疯癫,势难抵挡。
“‘独醉逍遥散’?”他们都同时动容。
一听这话,远无垠眼中光亮一闪。“哈哈!这些你们不知道吧?只有我知道!”他仰天长笑,身子摇摇晃晃,像喝醉酒一般。“‘众人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天下之大,任我逍遥!哈哈!哈哈哈!”
“远哥哥!”见他言行举止已大显狂态,灵湘痛楚万分,更是泪落如雨。
“皓南,你可有什么办法?”北宫玉冰忧虑地问道。
“这要把了脉才知道。”燕皓南微一沈吟,向远无垠走去。
突然,只见白光一闪,“嗖”地一声,远无垠已经拔剑出鞘,一剑刺向他。
雨晴大惊,失声叫道:“师兄,小心!”
燕皓南也是一惊,幸好他一向谨慎,见白光一闪,忙侧身避开,剑尖与他擦身而过。
北宫玉冰也顿时失色,叫道:“无垠,你干什么?!”
“仙子,你别这么紧张啊!”远无垠将“白玉寒光剑”在手中一晃,笑道,“我只是想和燕兄比划比划而已。”
见他刚才那一剑又快又狠,雨晴深为忧虑,劝道:“师兄,远大哥现在这么失常。你别和他比试!”
“双姑娘,你别在这瞎掺和!”远无垠贼忒嬉嬉地瞅了她一眼,又笑道:“怎么样?燕兄!就让岑万鹏的徒弟与燕世廷的儿子较量较量吧!”
燕皓南沈吟半晌。“好。远兄,我们点到为止。”缓缓拔出“青釭剑”。
“师兄!你……”雨晴见他不听自己劝告,又气又急。
“远哥哥……”灵湘不由止住哭泣,擡起泪眸望着他们。
北宫玉冰心中担忧,道:“皓南,你小心。”
“来吧!”远无垠微微一笑,“白玉寒光剑”轻轻一晃,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去。
燕皓南一个转身,剑身斜刺过去,正是“夺命十七剑”的第一剑。
“妙招!”远无垠笑赞道,手中丝毫不缓,“唰唰唰”,一招接着一招,招式怪异犀利,让人难防。燕皓南集中精力,一一应付,“夺命十七剑”也使得有声有色,丝毫不落下风。
北宫玉冰却心中犯疑,沈吟道:“不对,真的不对……”
“什么不对?”雨晴担心燕皓南,无法再计前嫌,连忙问道。
“我以前和无垠过过招。那时,他的剑法……似乎没有现在这样有威力。”北宫玉冰沈吟道,“而且,他的内功决不会有这么深厚。”
雨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你看!那剑,在无垠手中,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灵气。”北宫玉冰沈吟道,“有了一种自信,一种近似癫狂的自信,一种傲视群雄的霸气。”
“霸气?”雨晴若有所思。
北宫玉冰幽叹道:“若是无垠早这样,早就助皓南练成‘夺命十八剑’了。”
“‘夺命十八剑’?”雨晴心中惘然。
眼前,两人的打斗已经越来越激烈,已不是朋友间的比武切磋,已经回到了二十四年前,岑万鹏与燕世廷那拼死一战。
远无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洒脱爽朗。此时的他,疯态尽显,狂性大起,内力出奇的深厚。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处处体现了岑万鹏剑法的精髓。可以说,与燕皓南相斗的,已经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剑术绝顶不可一世的“剑神”了。
而燕皓南却丝毫不显慌张,依然镇定沈着地使出燕世廷的“夺命十七剑”。而且,越来越顺,一剑轻飘飘刺出,本来毫无变化。可变化忽然间就来了,来的就像是流水那么自然。这柄绝世宝剑在他手里,就像鲁班手里的斧,羲之手中的笔,不但有了生命,也有灵气。
远无垠显然一怔,大笑道:“好个‘夺命十七剑’!”
燕皓南已无暇说话,轻描淡写,挥洒如意。剑法本是轻云流动,就像河水一般。可是这十七剑刺出后,所有的变化都似已穷尽,又像是流水已到了尽头。
北宫玉冰幽幽道:“十七剑使完了。皓南……他该怎么办?”
雨晴的心已提了起来,紧张地注视着。
灵湘也早已忘记了哭泣,睁大了含泪的眸子。
果然,燕皓南的剑势慢了。但虽然慢,却还在变。忽然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但是这一剑却像吴道子画龙点的睛,虽然极慢,却是所有转变的枢纽。
远无垠绝未料到他有此一招,显然震住了。
忽然,剑光一闪,一道白光风驰电掣一般,点向远无垠左肩下,封住了他的“中府穴”!剑尖插入两寸深,顿时,一股暗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突然之间,一切都静了下来。这一剑一刺出,就像霎时间将满天阴沈的乌云都拨开了,现出了灿烂夺目的阳光!
北宫玉冰心中忽地涌出一股苦涩又辛酸的惊喜,失声道:“‘夺命十八剑’?!”
第三十九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