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14看书 > 其他 > 玉箫雨剑 > 第二十六回 痴梦方醒空馀恨 情深相盟来世约
下载
本书最新章节内容未完,更多精彩内容手机请扫描下方二维码下载app。小说更全更新更快。百万小说免费阅读。网上找不到的内涵小说这里都有哦!

第二十六回 痴梦方醒空馀恨 情深相盟来世约

风义江要以掌门身份惩处燕皓南,雨晴三人为之苦苦哀求。半晌,风义江才长叹道:“三师弟,不是我想罚你。实在是……你触犯了本派门规,本应逐出师门……”

雨晴等三人都是大惊。这处罚听来虽重,实不为过,与仇敌结下私情之罪的确很大。

风义江长长一叹,说道:“但念你初犯,大家都为你求情……就从轻发落。你回房去面壁一天吧!好好想想,今后还是否要和她相见。”

燕皓南被罚得心服口服,应道:“是。多谢大师兄。”

雨晴略松了一口气,转头忧郁地望着他。

既然面壁思过,燕皓南便呆在房内,甚至不去后院练剑。

坐在桌前,从怀里取出那纸翠玉的信笺,看着上面飘逸的字迹:“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不由想到这半月以来,自己与她情投意合,朝夕相处,练剑抚琴,吹笛弄箫,何等闲逸?自己对她也是倾心相对。只是中间,水吟上山治病……

他的心恻然一动,又从怀中取出那水蓝信笺,上面却是另一种清新秀丽的字迹:“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心中一阵怅惘,只得长长一叹。

门被推开,雨晴走进房来,凄然唤道:“师兄……”

燕皓南见她容颜憔悴,神情苦楚,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师妹,你的病怎么样了?”

好久没有听到他这样软语相询,雨晴心底惘然一热,轻声道:“没事。”

“怎么会病呢?”燕皓南为她把脉,微微变色。“你怎么能在雪天练一夜的剑呢?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

雨晴知他医术高明,瞒不了他。想到自己雪夜练剑的原因,心中不由一阵气苦,冲口而出。“这还不是因为你!”

燕皓南一怔之下,已明白她的语意。

“师兄!”雨晴好生痛楚,凄然道,“北宫玉冰是我们‘点苍派’的大仇人,你……你怎么能和她在一起?”

燕皓南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她不是杀死师父的真正凶手。我会去查清楚,给师父和你一个交代。”

“你为什么总要护着她呢?”雨晴更是气恼苦愤,站起身来。“你不顾师仇,和她合练‘点苍双剑’,还救了她!”

燕皓南知道自己与北宫玉冰合练“点苍双剑”实为不妥,亦知雨晴素来对她极为仇视,只得无奈长叹。

雨晴痛楚的眸中泪光莹莹,颤声问道:“师兄!你……你真的打算和她……长相厮守吗?”

燕皓南的心恻然一动,脑海中浮现出北宫玉冰清冷绝世的容颜,却不忍去看雨晴痛苦的目光。半晌,终于点点头。“是。”

一听这话,雨晴只感到天昏地暗,五内俱焚,全身冰冷,再也支持不住,就要昏厥倒下。

“师妹!”燕皓南一惊,忙一把扶住她。

雨晴幽怨又绝望地瞧着他,痛苦地一闭双眼,泫然泪下。

“师妹!”燕皓南大惊。他素知她坚强无比,从不落泪。父亲猝然离世,她虽然伤心得两天未沾水米,却没有哭;她中毒失去武功,虽然痛苦得要拔剑自刎,却没有哭。现在,当他亲口承认要与北宫玉冰厮守终生时,她却哭了,生平第一次流泪!

“师兄!”雨晴惨白的面颊因痛苦更显憔悴,秀眉深蹙,泪如雨下。“为什么?为什么……”

燕皓南感到她的身子冷若寒冰,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强烈的怜爱之情,焦虑地道:“师妹,你大病未愈,先坐下休息。”

“不!”雨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泪落如雨,颤声道,“师兄,你对我不好,我不怪你……可是,你……你怎么能和北宫玉冰在一起?”

“师妹,我……”燕皓南深锁眉头,歉疚丶无奈丶怜惜丶苦痛等诸般情绪一齐涌出,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雨晴不禁黯然落泪,凄然道:“她是我们的仇人啦!师兄,为什么……”

见她如此痛苦,燕皓南心中极为不忍,道:“师妹!你先坐下休息!”说着,扶她坐在床边,一把扣住她腕脉。

雨晴大病未愈,此时又气急攻心,病愈加重了。她感到全身乏力冰冷,依靠在他身旁,泪雨潸然。“师兄,我没有权利去管你的感情……我只是不能明白,你……你为什么非要去选择北宫玉冰?为什么?”

燕皓南心中隐隐作痛,黯然道:“师妹,有些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是……不能勉强。”

“不!”雨晴直感肝肠寸断,颤声道,“师兄,你为什么这样?你不是和水吟很投缘吗?为什么……却又是北宫玉冰?”

燕皓南的心微微一颤,终于横下心,说道:“师妹,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会改变了。”

“你真的……真的选择了北宫玉冰?”雨晴痛苦得近似麻木,但声音却直发颤。

燕皓南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纠缠不清,心中一凛,点点头。“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雨晴的心已经碎了,再也支撑不下去,只是泪落如雨。

“师妹!”燕皓南扶起她的身子,温和又郑重地道:“你放心。我会证明,玉冰不是真正杀死师父的凶手。她会是我们‘点苍派’的朋友!”

雨晴哪里听得进去?凄然摇头,泪雨泫然而下。

见她如此这般,燕皓南心中涌起歉疚与怜惜之情,轻轻为她拭去泪痕,柔声道:“师妹!虽然我已做出了选择。但是,你……永远是我的师妹,我的亲人。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决不会改变!”

雨晴心中一阵痛楚,柔肠寸断。望着他真诚关切的目光,她再也不能强装坚强。“师兄!”扑到他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燕皓南心中立时涌上一股关爱之情,轻轻拥住她,抚摸她的柔发。

雨晴俯在他的肩头,泪落如雨。她清楚地明白,在这一拥之后,她,永远只能是他的师妹,决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痴心爱他,等候他的回报。他们之间,只能有师兄妹之情。自己对他所有的爱意,从此都只是一厢情愿。

燕皓南心痛无言,心道:是该作决断的时候了。以前我用情不专,优柔寡断,不想伤害她们。拖到现在,不但伤了师妹,伤了水吟,伤了婉青,对玉冰……也不公平。我不能再这样了。可是想到自己将依次说出绝情的话语去让她们为自己痛苦,他又十分不忍,心中隐痛更甚。

杭州北郊,离“孤山”不远。风义江在那里来回走动,似乎在等人,淡青的衣袂在寒风中吹拂。

“风掌门!”覃天掠手持长剑,大步走了过来。

“覃兄,我等你很久了。”风义江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风掌门约我来此,有什么事吗?”覃天掠问道。

“覃兄别急!”风义江一脸神秘,微笑道,“令师弟没有跟来吧?”

“没有。那傻小子,还在客栈练剑呢!”想起向天明的憨厚,覃天掠只是蔑然一笑。

“这就好。”风义江微微一笑,说道:“覃兄不能当上‘衡山派’掌门,实在遗憾。据我仔细参详,令师弟路天承并非尽善尽美。”

覃天掠心中一动,忙道:“此话怎讲?”

风义江笑而不答,极为神秘。

这时,冷玉音从“孤山”上走来,一脸甜蜜笑意。自从与风义江私订终生之后,她就感到自己为幸福盈满。心道:我们有了骨肉,义江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他就要作爹了!正这么想着,就远远地瞧见了这边两个人影,心中一喜:义江?随即想到他正与覃天掠谈话,自己不便打扰,便隐于树丛之后,想道:待会儿覃大侠走了,我就出去告诉义江,给他一个惊喜!

风义江似乎浑然不觉,道“覃兄!路天承是不是身投两派,贵派和‘少林’?”

“是啊!”覃天掠心中疑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风义江微笑道:“听说,他们‘少林’有两个和尚师兄正在杭州。”

覃天掠更是疑惑,忍不住问道:“风掌门,你到底想说什么?”

冷玉音也颇感好奇,侧耳倾听。

风义江冷笑一声,说道:“依覃兄看,路天承若与他的‘少林’师兄切磋武艺,或是失手,或是故意将他杀死。他还能当掌门么?”

冷玉音一惊,陡然变色。

覃天掠也是一愕,忙道:“愿闻其详。”

“我曾见过他的两个师兄。那个无往,傻头傻脑,最容易骗。覃兄何不与他交成朋友,激他与路天承比试比试武艺?”风义江虽然微笑,可目中已是闪着寒光。

覃天掠心道:这不难办。问道:“接着呢?路天承又怎么会失手杀死无往呢?”

“那就要看覃兄的了。”风义江神秘地笑道。

“我?”覃天掠惊疑不定。

风义江冷笑道:“覃兄可曾听说过‘琅环洞天’?五十年前,江湖人士为了它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详见上一部《血剑苍痕》)

“我略有耳闻。”覃天掠沈吟道,“听师父说,那‘琅环洞天’里有‘琅环派’的绝世武功秘籍。”

“不错。”风义江冷笑一声。“不瞒覃兄,世人原以为地图被毁,就找不到‘琅环洞天’了。结果,我的一个忘年至交竟有此奇遇,无意中竟发现了‘琅环洞天’。”

原来,五十年前决战之后,上官夫人丁雨烟决定将藏有“琅环洞天”地图的那幅“烟雨图”焚毁,“常宁公主”紫璇也将另外半张地图所在的“来凤琴”投入火中,自那时开始这个绝世秘籍便算是无迹可寻。竟没料天意弄人,在五十年后仍被发现。只是,其中秘籍到底为何人所得呢?

“什么?!”覃天掠又惊又喜,双眼顿时放出光彩。

“那‘琅环洞天’里,果然有多套绝世武功秘籍。”风义江冷冷一笑,说道,“其中有一种武功,叫‘弹指无影’。练成之后,能手指轻轻一动,凌空输送内力,肆意移动他人刀剑。”

“真有这么厉害?”覃天掠简直不敢相信。

“练成这种武功之后,何愁不能让路天承‘失手’杀死无往?”风义江冷然一笑,从怀里取出一本秘籍递给他。“覃兄拿去,好好参详吧!”

覃天掠惊喜交集,接了过来,手都在颤抖,只见上面赫然是四个草书大字:“弹指无影”。

“这是我抄录下来的。”风义江笑道,“覃兄好好练习吧!”

覃天掠万分惊喜,激动不已,双眼放出奇异的光彩。

而冷玉音的心,却在一点点冷却,直感到全身发冷,手足发软。

覃天掠忽又面有忧色,道:“只是那个无往,我也曾和他有一面之缘,又和他无冤无仇,就这样杀了他,似乎……”

“覃兄!”风义江冷笑道,“凡谋大事者,须不拘小节,不择手段。难道覃兄不想登上掌门之位吗?”

“呃……”说到自己的夙愿,覃天掠立时被他说动,将心一横。“风掌门,多谢你了!”

风义江只微微冷笑。

冷玉音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再听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忙转身离去。却在心慌意乱之际,牵动了身前的树丛。

覃天掠这才听到响动,不由一惊。“有人?”

风义江微一冷笑,道:“覃兄不用惊慌,待会儿我自会去处理。”

覃天掠知道他的能力,便放下心来,道:“风掌门如此帮我,在下不知要怎样做,才算报答了风掌门?”

风义江微微一笑,道:“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我只希望覃兄做了‘衡山’掌门之后,能助我当上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覃天掠登时一惊。

“不错。”风义江两眼放出寒光,冷冷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韬光养晦,就是为了这一个愿望。当上武林盟主,称霸武林!”这句话在他心里埋藏了多年,这时计谋得逞正值得意之际,终于忍不住将它说了出来。

覃天掠却听得浑身一颤,看着他因咬牙切齿,俊朗的脸已然扭曲得变形,心中竟然忽地一寒,产生几丝畏惧,心道:我只是想当“衡山”一派的掌门,而他,却有如此野心,要当整个武林的盟主?直到现在,对风义江的敬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感到了他的可怕……

冷玉音跌跌撞撞地奔回了“忘冷轩”外的竹林,扑到湘竹旁,失声痛哭起来。自从在“点苍派”新掌门接任仪式上,她见了风义江一面,竟然鬼使神差,对他一见钟情,久久不能忘怀。此次得到他感情的回报,更是海誓山盟,对他以身相许,甚至有了身孕。可没想到,他的内心,竟是如此狠毒,如此残忍,简直是人面兽心!她的心已碎,直感到全身冰冷,五内俱焚。

“义江!为什么?为什么……”她痛苦地靠在湘竹上,泪如雨落,简直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她不由忆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正直谦和与儒雅风度,后来他接受自己时的真情拥抱,还有那次酒后缠绵的肌肤之亲……这一切一切,她都没有忘记。她一直庆幸,自己找到了好归宿。他将会是很体贴的丈夫。没想到……她感到自己浑身无力,缓缓地瘫倒在地。

忽然,她感到眼前一到寒光向自己袭来,微微一惊,想起身避开,却已没了力气。危急之际,忙向侧一避

——一道飞镖斜斜地插入肩头。她只感到肩上一阵疼痛,几欲失去知觉。

这时,面前这阵轻轻的响动。一个人落在她面前,淡青的衫角轻轻飘荡。

冷玉音缓缓擡起含泪的眸子,神情顿时更加痛苦,颤声道:“是你……真的是你?”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是我。”

冷玉音全身发颤,泪落如雨。“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那个声音冷然道:“不要怪我,好好去吧。”

“为什么?为什么……”冷玉音凄苦地摇着头,泪水潸然流下。

那人双足一点,飘然飞去,激起一阵瑟瑟寒风,冷风摄骨,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冷玉音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闭上了双眼,嘴角溢出鲜血,秀眉深蹙,脸颊上尽是泪痕。在她的肩头,那把飞刀闪着银亮的寒光,染着鲜血更显凄艳,刀柄上水蓝的刀缨随风轻飘。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扶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六师姐!六师姐!”

“孩子……我的孩子……”她忽地想到腹中骨肉,母性顿显,有了求生的希望。

“六师姐!六师姐!”那个声音是那么熟悉。

是谁?九师妹?她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前这清冷的脸颊渐渐清晰,正是北宫玉冰。

北宫玉冰从“崆峒”旧地回来,就发现她倒在这里,忙上前唤她。听她在昏迷中喃喃道“孩子”,心里惊疑。见她重伤难救,更是心急如焚。“六师姐!什么‘孩子’?你……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九师妹……”陡然见到她,冷玉音心底涌起一股惊喜,泫然欲泪。

北宫玉冰一向平淡的神情也现出焦虑之色。“六师姐!你到底怎么了?是谁伤了你?什么‘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保不住了……”冷玉音心中一寒,凄然摇头。“九师妹,我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保重……”

北宫玉冰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颤声问道:“六师姐,快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冷玉音那曾经粲粲照人的星眸也黯淡无光。她的心,早已碎了,只是凄然摇头,流泪不答。

北宫玉冰更是心如刀绞,急问:“六师姐!是谁下的毒手?是谁?!”

冷玉音凄苦摇头,脑海中浮现的,尽是风义江的身影。他英俊温文的风度,他的深情拥抱,他与自己的缠绵柔情……她即将死去,即将死在自己深爱并且以身相许的恋人之手!她至死也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她早已心碎魂断,万念俱灰,闭上了双眼。

北宫玉冰大惊失色,颤声唤道:“六师姐!六师姐……”

冷玉音已永远听不见了,泪珠顺着雪白的面颊流了下来。而她,却已停止了呼吸。

“六师姐……”北宫玉冰再也忍不住了,望着她痛苦而逝的神情,不禁潸然泪下。

冷玉音就这样离世,死在自己挚爱的人之手。她带着对他的爱,对他的怨,对他种种行为的不理解,永远离开了人世。她的幸福,竟是如此短暂。

北宫玉冰凄然落泪,目光落在她肩头那缨丝水蓝的弯月飞刀上……

夜,寂静黑暗。风义江敲开了燕皓南的房门。他在桌前坐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微笑道:“三师弟,今天我罚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燕皓南抱拳道:“大师兄身为掌门,是应该赏罚分明。”

“只要你不放在心上就好。”风义江淡淡一笑,说道,“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大师兄请讲。”燕皓南应道。

“你说,师叔是‘黑衣蒙面人’。我仔细想了想,虽有道理,却无实据。”风义江微一迟疑,道:“所以,我想,亲自去查一查。”

燕皓南沈吟道:“大师兄的意思是……要搬到‘栖云山庄’去住?”

“你果然机智过人。”风义江微笑点头。“正是!”

“可是……”燕皓南面有忧色。“这太危险了。”

“没事。”风义江微笑道,“这件事有关我们‘点苍派’在江湖上的声誉,我身为掌门,当然应该去查清楚。”

见他俨然以掌门身份说话,燕皓南也不便再阻止。

见他默许,风义江满意点头。“刚才我已经去过‘栖云山庄’,已经得到了他的同意,明天就搬过去。”

燕皓南嘱咐道:“我曾经当面指出他的身份,大师兄要小心,防他加害。”

“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处理。”风义江拍拍他肩。“三师弟,这儿就靠你了。我会时常回来和你联系。”说着站起身来。“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燕皓南起身相送。

“噢!对了!”风义江回过头,微笑道,“楚姑娘托我带个信给你,约你明天辰时到城西的小竹林去。”

一听水吟有约,燕皓南的心悸然一动,顿时涌起一股柔情。

见他仍然为情所困,风义江暗自冷笑,转身离去。

燕皓南站在原地,心中思绪如潮。他心里很清楚,明日,他将和水吟之间作个了结,将劝她结束对他的痴情。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他自己也不愿结束与她的感情。想到她的盈盈笑语,想到她过人才气,想到她于自己的知遇之感,他心中极为不忍,隐隐作痛。

次日清晨。城西郊的小桥横卧,流水涓涓,竹影婆娑。故地重游,燕皓南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在那个难忘的夜晚,两人在竹边并肩而坐,水吟对流星许了一个愿。当时,他微笑道:“你许的什么愿?”

“不能说。”她粲然一笑。“说了就不灵了。”

她靠在他肩头,静静入睡。他拥住她肩,含笑注视着她。当时,他只想一生一世就这样过下去……

忆起这些,他心中更是万分不忍,思绪如麻。

“燕大哥……”这时,身后传来轻柔又熟悉的声音。

他的心恻然一动,转过身去。只见水吟就站在眼前,水蓝衫子,朱砂胜胭,清澈的眸中含着微微笑意。

他心中早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想到她的留书,忧虑问道:“水吟!你……在‘逸仙居’,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燕大哥,你别生气。”水吟幽幽一叹。“我是不愿打扰你和北宫姑娘。”

“我不是生气。”燕皓南心中柔肠百结,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见他半晌不语,水吟幽幽长叹,吟道:“‘有所思,乃在大海南。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燕皓南心中直涌上一股歉疚的柔情,思绪纷乱。水吟所念的正是汉乐府里的名篇《有所思》,是一曲伤心的情诗,一女子遭到深爱男子变心,哀怨婉转。他早在“吟水间”看她写过。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正如诗中那痴心女子一般。

“‘从今以往,勿覆相思!’”水吟忧郁地凝望着他,幽幽吟道,“‘相思与君绝!’”

“水吟……”燕皓南心绪如潮,怅惘丶迷茫丶不舍丶感动丶怜惜等诸多情绪皆化为柔情涌动。听到“相思与君绝”这句,他心中就隐隐作痛。

“燕大哥……”水吟浅浅一笑,笑容中却含无尽的凄凉。“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在‘凌烟阁’里,我出的那个题目吗?‘竹篮打水一场空’。”

“记得。”与她相处的情景,他又怎会忘记?深深凝视着她。“你问怎样用竹篮打水,我回答的是,将冰装在竹篮里。”

水吟凄然一笑,幽幽道:“是啊。冰就是冰,竹篮里,只能装冰,永远也不可能盛水……”

燕皓南怎会不明她语意?知道她已伤心欲绝,却不知应如何安慰她,只觉心中痛苦难言。

“竹篮打水,始终是一场空。在燕大哥心中……也一样。”水吟幽然凝望着他,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和北宫姑娘在一起了,我不应该再打扰你,让北宫姑娘误会伤心。你……你会怪我吗?”

“是我对不起你,又怎会怪你?”燕皓南心中依依柔情,又怎忍让她“相思与君绝”?

水吟凄楚一笑,目光幽然,柔声道:“燕大哥,你放心。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就会尊重你的决定。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都会理解你,不会怪你的。我只想做你的朋友,你的知己。”

燕皓南深切地凝视着她,忆起从前与她谈天说地,吟诗作赋,品画下棋的缱绻情意,心中尽是依依不舍之情。他实在不忍,也舍不得割断与水吟之间的感情,不由真情流露。“水吟,你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姑娘!”

“燕大哥,我没事。你不用说这话来安慰我。”水吟心中惘然一热,泫然欲泪,黯然道,“小时候,我亲眼见到爷爷奶奶伉俪情深,后来读了《血剑苍痕》,更是被他们至死不渝的真情打动;还有‘临亲王’对他妻子丶‘无情剑客’对‘常宁公主’丶上官爷爷对他夫人,他们都是情深似海,坚如磐石……我也曾经幻想,会不会有一天,也有我倾心之人能这样待自己……”

燕皓南也早已熟读《血剑苍痕》,想到当年各位前辈均有如水吟所言深情专一,而如今自己却如此用情不专,让她的夙愿破灭,心中痛惜而愧疚,含泪动情地道:“水吟,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怎能这样伤害你?”想伸手扶住她肩,却又迟疑不敢。

水吟却拉住他衣袖,垂泪道:“燕大哥,你别这么自责。我没有怪你……这一切,也许就是命。我和你,终究缘分已尽……”

“不!”一听“缘分已尽”四字,燕皓南的心猛一抽搐,握住她牵自己衣袖的柔荑,激动地道,“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们之间的情谊,永不会变!”

水吟心底又是一热,浅浅一笑,眸中泪光点点。“燕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此刻两人之间仍然真情涌动,燕皓南想到今日不得不做的了断,只得强自压抑激荡的情绪,缓缓道:“水吟,你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只是,我……没有这等福气,不能做你身边守护之人……”说到这里,已是痛楚难当,渐渐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两眼也是涔然含泪。

“燕大哥,你别这么说。”水吟含泪的眼眸幽幽望着他,柔声道,“你的心,我明白……好好待北宫姑娘吧!你已辜负了我们,别再负了她……”

“水吟!”燕皓南感动万分,想到与她的这份真挚感情就要这么付诸流水,心中肝肠寸断,将心底的肺腑之言冲口而出。“你我今生无缘。你的情意,我只有来世再报答了!”

“来世?上官爷爷之前告诉我,他们夫妻只能相守三十年,已约定来世相会……”水吟的心微微一颤,颤声问道:“燕大哥,你相信……有来世吗?”

燕皓南心中苦痛难抑,郑重点头。“我相信!”

“我也相信。”水吟垂下眼帘,晶莹的泪珠泫然而下。“这样,今生无缘的真心人就能在来世再续前缘……”

燕皓南此时已心潮澎湃,歉疚丶不舍丶痛楚丶无奈丶感动丶伤怀等许多心绪一齐涌上心头,不由深情流露,含泪道:“水吟,今生是我痛失了你,来世……来世我一定会全心待你,报答你对我的情意!”

她蓦地擡眸,泪光点点,如秋水,似寒星,颤声问道:“燕大哥,真的吗?”

“真的!”燕皓南再难抑制激荡深情,再次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深切而坚决,温言道,“我们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水吟被他这么一握,只感到浑身一颤,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更是泫然欲泪,又是痛楚又是激动。

两人这样相对凝视半晌。水吟颤声道:“燕大哥,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在这儿看萤火虫,看流星吗?”

燕皓南心中柔情涌动。“记得!”

“你知道我对着流星,许的什么愿吗?”水吟激动万分,落泪道,“我知道,今生你已有了北宫姑娘,而我……希望来世有缘,能和你在一起……”

那一晚,一道流星划过,她迅速地打好衣结,闭上双眸,心中暗暗告祷道:愿上天垂怜!水吟知道燕大哥心中只有北宫姑娘,我只求来生能与燕大哥在一起。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燕皓南深切地凝视着她,她如此的善解人意让他感动万分,她欣喜而凄楚的目光与泪痕又让他心碎。他再也忍不住,明知于礼不合,也在激动中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她。

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水吟凄然闭眼,泪雨泫然。

小桥流水,婆娑竹影,见证着他们的来世之约……

“栖云山庄”后花园里的“馨云亭”里。风义江刚一搬了进来,就与龙啸渊密谈。

龙啸渊沈吟一阵,问道:“义江,那个燕皓南十分聪明。他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过你吗?”

“师叔尽请放心。”风义江冷笑道,“他就是再聪明,也怀疑不到我身上,否则就不会推选我做掌门了。何况他小的时候,我还救过他和雨晴。”

“这就好。”龙啸渊放下心来,想到上次与燕皓南动手,还有那晚救婉青时姬飘凤竟为他所伤,心中对他甚为顾虑。“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奇遇,剑术和内功突然大增。”

“他是得到了‘剑神’岑万鹏的内功和他父亲燕世廷的‘夺命十七剑’剑法。”风义江微微一笑。“不过,比起师叔,他还差得远呢!”

龙啸渊不由捋须微笑,心中甚是得意。

“师叔是天命所归,寻得了‘琅环洞天’,得到了‘觅阳真人’的武功秘籍。”风义江忽又神色黯然,道:“可是弟子如今,已打不过燕皓南了。”

龙啸渊如何不懂他的语意,微微一笑。“你是想练练‘琅环洞天’的武功秘籍吧?”

“正是。”风义江也不否认。“弟子这次叨扰师叔,住进‘栖云山庄’,就是为了练练那绝世武功。”

龙啸渊微笑道:“当年,我发现‘琅环洞天’的时候,里面共有五套秘籍。修炼内力的《甘石心经》,还有《琅环刀法》丶《乾坤点穴大法》丶《弹指无影》丶《朱砂血掌》,还有一把‘水晶碧月刀’。你想练什么?”

“弟子别无奢求。”风义江微微躬身。“只求修炼‘甘石心经’。”

龙啸渊沈吟道:“你内功已经不错了。不过……练练也好。好吧!待会儿我就去给你拿《甘石心经》。”

风义江心中大喜,躬身道:“多谢师叔。”

龙啸渊冷笑一声,得意地道:“当年,江湖上很多门派为了这‘琅环洞天’,杀伤了多少人,又垮了多少门派,像师娘的兄长凌子规,还有师祖‘江南神丐’和师伯‘临亲王’都为此丧命。‘无痕剑侠’和‘常宁公主’不得已毁了地图,以为从此就没有人能找到‘琅环洞天’了。没想到,我被逐出‘点苍’门墙,却无意中发现了它。哈哈!哈哈哈!”(详见上一部《血剑苍痕》。)

“那是上天对师叔的眷顾。”风义江微笑道,“师叔也是定力非凡,居然能忍住先不去练。如果换了是弟子,早就忍不住了。”

龙啸渊冷哼一声,道:“当时我也想立即就练,可练功的最好时机,需要衣食无忧。在那山洞里,我吃什么?只得先去找栖云了。”

“师叔说的极是。”风义江附和道。

“想来也是天不绝我。我刚被逐,就在‘括苍山’下发现了它。”龙啸渊心中更是得意,大笑起来。“我那师父和第二代掌门石近轩地下有知,一定气死了。他们曾经也参与此事,到死也没有想到,那个‘琅环洞天’,就在自己的山下。哈哈哈!”

风义江也微微冷笑,目中寒光闪烁。

风义江走后,燕皓南终于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展奂三人。

“什么?!师叔就是‘黑衣蒙面人’?!”雨晴大惊失色。她大病初愈,脸色更显苍白。

“是呀!不可能吧!”灵湘手抚辫坠,蹙眉道,“我看那个师叔挺好啊!”

展奂却沈吟半晌,问道:“三师弟,你真的确定吗?”

燕皓南点点头,说道:“大师兄决意深入虎穴,已经搬到‘栖云山庄’去了。”

“什么?!”雨晴又是一惊。

燕皓南温言道:“放心吧。大师兄自会小心。”

触到他温和安慰的目光,雨晴心中稍安,点点头。

“糟了!”灵湘忽然想到什么,叫了一声。

“小师妹,怎么了?”展奂忙关切地问道。

灵湘一脸焦虑,急道:“如果那个师叔真的是‘黑衣蒙面人’,楚姐姐又住在他那儿……那她不是很危险?”

燕皓南早已想过这事,也一直很是担心,听她提起,心中掠过几丝不祥的预感,莫名地不安起来,道:“没事。大师兄在‘栖云山庄’,他会保护水吟。”

灵湘一听,就安下心来,甜甜一笑。“是呀!我都忘了!”

燕皓南心中却不知为何,更是不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龙啸渊讲完了自己发现“琅环洞天”的经过,见风义江听得极为耐心,微笑道:“义江,我们去拿《甘石心经》吧。”

“是。”风义江心中暗喜。他定力非凡,虽然心早已不在此,可表面上却依然平静如常。

两人走出“馨云亭”。“我把那五套秘籍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以免一齐被盗。”龙啸渊边走边道。

风义江赞道:“师叔心思细腻,弟子佩服。”

龙啸渊脸色微微一黯,叹道:“可惜,《弹指无影》还是被盗了。”

风义江暗自冷笑,心道:除了《甘石心经》,其他四部我早就查出藏在何处了。只拿了一本《弹指无影》,已经很对得起你了。哼!

龙啸渊微微一笑,说道:“这《甘石心经》是最厉害的内功秘籍。我也藏得最隐蔽。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连飘凤……也不知道。”

“姬妈妈不是已经练过‘甘石心经’了吗?”风义江问道。

“她是练过,不过是我亲自教她的心法。”龙啸渊解释道,“她并没有看过。”

风义江点头道:“原来如此。”心道:不知你把它藏到哪儿了?

不远处,龙泉正匆匆走过来,看见龙风二人神秘兮兮地走向园内偏僻之处,不由心生好奇:老爷和风掌门上哪儿去?毕竟年轻心盛,悄悄地跟了过去。

龙啸渊与风义江走到僻处一假山前,他转头笑道:“义江,你看得出这是个秘室吗?”

“秘室?”风义江微微一怔,心中暗暗佩服他的如此心思。

龙泉躲在他俩身后不远的大木雕后,心中也暗暗称奇:这里居然有秘室?“栖云山庄”建起一开始,我就住在这儿,我怎么不知道这儿有秘室?再擡头一看,不知龙啸渊启动了什么机关,假山里果然开了一道凹凸不平的石门,两人走进去后,石门又关上了。

龙泉心中微微感到难过:我从小就跟着老爷,情同父子。原来,他不相信我……

而这时,他俩已身处假山内的秘室之中。这里摆着一张檀木红桌,配着两张红木椅,桌上茶具,桌后水盆,一应俱全,宛然一个精致的房间。龙啸渊微笑道:“义江,你看这儿怎么样?”

“真是别有洞天。”风义江赞道。

龙啸渊微微一笑,走到一个角落处,运力于掌上,一推墙壁。地面上,一本册子从里滑出。

风义江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称奇,赞道:“师叔心思之细之奇,弟子佩服至极。”

龙啸渊拾起那本册子递给他,微笑道:“拿去好好练吧!”

风义江一看,上面果然是四个纂字:“甘石心经”。心头大喜,躬身道:“多谢师叔。”

“不用。”龙啸渊微笑道,“我们可是自家人。”

风义江忽又面有有色,道:“师叔,外面那个龙泉兄弟,我们应该……”他俩内力深厚,外面有人他们怎会不知?

“不用了。”龙啸渊微笑道,“龙泉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们情同父子,我信得过他。”

“是。”风义江应了一声,心中暗道:总得找个机会除掉他……算了,反正他不知道什么。现在,我主要是练好“甘石心经”,还有对付燕皓南……

晚霞绚烂。“临安客栈”后院里。

燕皓南缓缓拔出“青釭剑”,一片明晃晃的寒光在眼前闪亮。他右手一挥,顿时洒下一片剑光。人随剑走,雪白的衣衫飘然而动,身影溶入这片寒光之中,已看不清剑法变动,只感到无比犀利,暗显腾腾杀气。正是他父亲燕世廷的“夺命十七剑”。

远无垠手持“白玉寒光剑”从外面走进,一眼就尽收眼底。他不由技痒,心念一动,身子已凌空飞起。半空中,“嗖”地拔剑出鞘,一道雪亮的白光直刺向他。

燕皓南已看轻了来人,淡淡一笑,侧身相避。同时,手中宝剑也直刺向他。远无垠微微一笑,手下却丝毫不留情,右手随意挥洒,剑法古怪至极,正是苍山隐的真传。

燕皓南心中明了,只使“夺命十七剑”与他相斗,却丝毫不用“点苍剑法”,也不驱动内力。

很快,两人过了五十多招。远无垠忽然收手,一个转身,反刺燕皓南肩头,正是曾经对付“黑衣蒙面人”时用过的“插科打诨”。

燕皓南一怔之下,剑尖向上一挑,抵住远无垠的剑尖。这一招着实精妙,正是第十七剑。幸好两柄剑均是剑中极品,否则,无论换成其它哪柄长剑,都会被立时折断。

远无垠微微一笑,顿时撤剑,后退一步。“‘夺命十七剑’果然名不虚传!”

燕皓南淡然笑道:“苍前辈的嫡传剑法果然所向披靡。”

“令尊大人的‘夺命十七剑’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远无垠微叹一声。“师父败在他的手上,也是虽败犹荣。”

想到苍山隐,燕皓南也只得长叹一声。

远无垠微笑依然,说道:“想当年,‘青釭剑’与‘白玉寒光剑’共破奸臣丁天霸的‘金刚不坏之身’。没想到,传到我们手上,居然也有相斗的一日。”

燕皓南淡淡一笑,问道:“远兄,你今天来,是找灵湘的吗?”

“不是。”远无垠微微一笑,问道:“她在吗?”

燕皓南答道:“她和师妹丶二师兄出去了。”他极为细致,只轻描淡写地提了提展奂。

远无垠微笑道:“燕兄,听说你和水吟订下了一个来世之约,是吗?”

燕皓南心中一震,知他被誉为“江湖百晓生”,消息自是极为灵通,也不以为异。想起与水吟相约来世,心中涌起一股温馨的柔情。

见他如此神情,远无垠心中明了,叹道:“水吟是个好姑娘,换了是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忍心放弃她。”

燕皓南长叹道:“如果我这样做,太对不起玉冰了。”

“是啊!”远无垠深知他的为难矛盾,叹道,“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和仙子真心相爱,就容不下第三人。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水吟定下来世?难道你真的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

他句句触到自己的痛处,燕皓南只哀声长叹。

“水吟她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她不会问那些问题来为难你。像什么她和仙子同时遇难,你会先救谁;如果没有仙子,你会不会和她在一起……”远无垠微笑叹道,“像她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的确是世间仅有,独一无二,几百年才出这么一个。也只有你,才舍得放弃她。”

燕皓南心中隐隐作痛,黯然道:“我没有这个福分。”

“我知道你是不想辜负仙子。”远无垠微笑道,“如果是我,不但和她约来世,还要把下辈子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一齐约了。”

听了这些,燕皓南心中更是怅然。

“你这样做倒是挺对,算是悟透了。”远无垠微笑道,“你才华出众,我胡乱作了一首打油诗,你看怎么样?”

燕皓南心知他又有什么说笑的话,点点头。

远无垠微微一笑,颇有情趣地吟道:“若识生死譬,且将水冰比。冰消化为水,水凝即成冰。已死必应生,出生还覆死……冰水不相伤,生死还双美!”

燕皓南怎会不知他诗中之意?又想到水吟所说的“竹篮打水一场空”,黯然长叹。“远兄说得极是。是我参不透……”

远无垠微笑道:“爱美之心,人之常情。燕兄是性情中人,又何必自责?”

“远哥哥!”这时,身后传来欢欣的叫声。

远无垠转过头,微微一笑。“灵湘。”

“你怎么来了?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出去了!”灵湘将手中的大包小包向雨晴和展奂手中一塞,欣然过来,粲然欢笑。

远无垠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燕皓南心思细致,微感异样。

见她对远无垠如此亲热,雨晴怫然不悦,转头看展奂也是一脸黯淡,便唤道:“湘儿,我们先进去把东西放下,再出来陪远大哥说话。”

“噢!”灵湘向远无垠甜甜一笑,这才转身回去,与他俩走进房间。

燕皓南这才说道:“远兄,你对灵湘……怎么……”

远无垠苦笑一声,道:“她都有婚约了,我还能怎么样?”

燕皓南微微一惊,随即一叹。“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师妹告诉你的?”他知道雨晴素来记着展灵二人的婚约,看不惯她与远无垠过于亲热。

“不。是你大师兄。”远无垠苦涩一笑,神情黯淡。

燕皓南长叹道:“这是师父生前所定,我们也没有办法。”心道:也只有远兄,自己的事一团糟了,还能有说有笑,还能若无其事地劝别人。

夜凉如水,透着丝丝寒意。展奂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望着皎洁的明月,心事重重。

想起以前在“括苍山”上,他与灵湘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她对他也是甚为依恋。师父双暮崖深知他心意,便于两年前做主为他们订下婚约,灵湘也没有拒绝。可是,自从这次下山与她重逢,她却变了,对自己大不如前,反而和刚认识半年的远无垠极为亲密,一见他就满心欢喜,甚至比以前对自己还要好得多。她是怎么了?难道,她真的……

“二师兄,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雨晴来到他身旁。

展奂长长一叹,问道:“雨晴,你们是怎么……认识远兄的?”

雨晴已知他心意,轻叹一声。“我们刚来杭州那天,湘儿和我们失散了。两天后才重新会合。”

“那两天,小师妹都和远兄在一起?”展奂微微一惊。

“是。”雨晴点点头。

展奂心中一痛,哀声长叹,道:“雨晴,你给我说实话。小师妹她……她是不是真的心悦于远兄?”

雨晴只得轻声道:“也许是吧。”

展奂的心陡地一痛,顿时心灰意冷,痛苦地低下了头。

此时,灵湘正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桌旁,托着腮想着心事:怎么这几天,远哥哥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想到远无垠虽仍与她说笑,可语气中少了几分怜爱,多了几分疏远。她心中又是迷茫又是难过。

见展奂如此伤心,雨晴也甚是难受,心中却大不以为然,劝道:“二师兄,你别担心。你和湘儿一早就有婚约,是爹做的主。当时,湘儿也默认了。你们迟早都要成亲的。”

展奂痛苦地擡头,哑声问道:“真的吗?小师妹她……愿意吗?”

“这事由不得她。”雨晴安慰道,“你们俩早有婚约,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唉!只怪远大哥横刀夺爱……”她不由想起自己,想到那个横刀夺爱的北宫玉冰,想到那个她认为是移情别恋的燕皓南。

“师妹,话不能这么说。”这时,燕皓南走了过来。

雨晴一阵气苦,可两人已冰释了感情上的纠葛,她不能再为了自己的感情再去责问他,只得垂下眼帘。

“二师兄!”燕皓南长叹一声,说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可是,我认为,虽然你和灵湘已有婚约,但还是应该尊重她的想法。毕竟,婚姻大事,不能有丝毫勉强。”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雨晴实在忍不住了,蓦地擡头,冲口而出。

她这冲动的话声音太大,房内的灵湘已经听到。她心中生出几丝疑惑,走到房门口细听。怎么了?师姐和三师兄又吵架了?

展奂皱眉道:“雨晴,小声一点,别吵醒了小师妹。”

燕皓南心中暗叹:师妹说这么大声,灵湘已经听到了。现在小声,又有什么用?

灵湘心中更是疑惑: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叫上我?

“爹替他们订下婚约的时候,早就问过湘儿了。”雨晴此时甚是气忿,大声道,“她当时虽然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拒绝呀!”

燕皓南微叹一声,耐心地道:“当时她还太小,对感情的事不太懂,也分得不清……”

“你是说她不喜欢二师兄吗?”雨晴愤然打断他。

燕皓南长叹一声,似乎默认了。

“雨晴,你别这样。”展奂长长一叹。知道他这个师妹的火暴脾气,担心她会为了自己的事和燕皓南翻脸,忙劝道,“我不希望为了我的事,伤了你和三师弟之间的感情。”

雨晴神色一黯,气忿渐平,顿时又一阵凄苦,心道:我和师兄之间的感情,早就伤了。

展奂长叹一声,道:“三师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二师兄,我们都知道你一直钟情于灵湘。”燕皓南轻叹道,“灵湘对你,也很好。可是,我总觉得,她对你的感情,不是爱,而是……对兄长的依恋之情。她还太小,不懂世事,可能将这种情愫当作了爱。所以,没有拒绝师父为你们订下的婚约。”

展奂忆起从前在“括苍山”时他俩相处的日子,心知他所言不假,心中隐隐作痛。

“可是,下山以后,她遇到了远兄。”燕皓南实在不忍说出让他伤心的话。“她……她……”

展奂强抑住内心的痛苦,哑声道:“不要紧。你说吧。”

“那一晚,远兄和天承力战‘黑衣蒙面人’,她居然不顾危险,舍身为远兄挡了一掌,险些丧命。”燕皓南叹道,“后来,天承放来远兄已死的假消息。她有多伤心,二师兄你也看到了。”

展奂的心陡地一颤,顿时忆起了那天晚上,灵湘独身跑到城西郊的破庙哭灵的情景。

“远哥哥!你说过你是神仙,不会死的!”她泪如雨落,大哭道,“远哥哥……远哥哥!你说话不算数!”

面对“黑衣蒙面人”,她悲愤恼怒,急道:“你杀了远哥哥,我……我要为他报仇!”拔出佩剑就向他刺去……

她一心想殉情,坐地哭道:“远哥哥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你把我也杀了吧!”

“二师哥,你回去吧。”灵湘抱膝坐在地上,抽泣道,“我要等远哥哥!等远哥哥……”

忆起这些,他已深知灵湘对远无垠的感情,心中如同刀绞,更是肝肠寸断。

雨晴也黯然低下了头。

“二师兄,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燕皓南长叹一声,缓缓道。“当年,‘临亲王’和‘常宁公主’何尝没有婚约?可他始终钟情于‘梦莹仙子’,至死不悔。灵湘也是至情女子,她……她也会作出自己的选择。”

展奂深锁双眉,心痛不已。

燕皓南转过头,温言道:“师妹,我们走吧。让二师兄冷静一下。”

雨晴点点头,与他并肩离去,忍不住擡头问道:“师兄,你是劝二师兄放弃湘儿吗?”

燕皓南只是长叹,并不答话。

展奂听在耳里,更是心灰意冷,寸断柔肠。

此时,房内的灵湘早已泪如雨下。想到展奂对自己的一片深情,想到与他定下的婚约,想到她倾心相许的远无垠,她只感到心中一阵痛楚。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深刻地感受到一个“情”字带来的痛苦与哀愁……

而此时,远无垠正坐在“忘冷轩”外的石桌旁,将这件事告诉了北宫玉冰。

“什么?”她也大为震惊。“灵湘和展奂已有婚约?”

远无垠凄苦一笑,道:“千真万确。”

北宫玉冰面有忧色,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远无垠苦笑一声。“难道还去抢亲吗?”

“可是她心里那个人是你呀!”北宫玉冰忧虑地道。

“是又能怎么样?”远无垠苦笑道,“仙子,不要以为别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只要两情相悦就能在一起。”

听他话中所指,北宫玉冰心中掠过几丝怅惘,心道:我和皓南阻碍重重,怎是能这么容易就能一起的?劝道:“无垠,只要你和灵湘两情相悦,就要突破别人的阻挠,和她在一起呀!”

远无垠凄然一笑,道:“所谓‘朋友妻,不可戏’。‘点苍派’是我的朋友,展兄虽然和我交往不深,但我也不能从他手中抢走灵湘呀!”

听他语气郑重,北宫玉冰深蹙柳眉。“你真的要放弃灵湘?”

远无垠苦笑道:“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无垠,你这样做,对灵湘不公平。”北宫玉冰耐心地劝道,“你明知道她的意中人是你,却任由她去嫁给另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你……你这样做,不是让她伤心吗?”

远无垠叹道:“我看得出,展兄对她一往情深,定会对她很好。”

“她不会肯的。”北宫玉冰幽幽道。

“我会劝她的……”远无垠也幽幽道,神色凄苦,目光中尽是不忍与痛楚。

而雨晴却去灵湘房里耐心劝导她。她正色道:“湘儿,你不能对不起二师兄,知道吗?”

“师姐,我……”灵湘不知如何说才好,只是泫然欲泪。

雨晴秀眉轻蹙,问道:“你还喜欢二师兄吗?”

“我……”灵湘低垂双睫,鼓起勇气,摇摇头,轻声道:“我喜欢远哥哥。”

雨晴一听,蹙眉更深,急道:“你不能喜欢远大哥!湘儿,你是二师兄的未婚妻子,怎么能……”

“我不知道……”灵湘被她逼急了,伤心地摇着头,泪雨纷飞。“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远哥哥……”

雨晴心中更急了。她并非认为远无垠不好,而是展奂平日和她情同兄妹,她觉得自己应该帮他。况且,这门亲事是她父亲生前亲自定下,她不能让父亲在九泉之下不安心。还有,出于私心,她心知自己与燕皓南是绝对不可能了,从心底不希望另一对合练“点苍双剑”的师兄妹也无缘无份。听灵湘亲口承认心中只有远无垠,她心中又是气忿又是焦虑,急道:“湘儿,你怎么这么固执呀?”

灵湘只是哭着摇头。

雨晴皱眉道:“湘儿,师姐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劝啊?”

“让我来劝她吧!”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远哥哥?灵湘怔住了,停止哭泣,擡眸望向门口。只见远无垠手持“白玉寒光剑”站在门口,依然面带微微笑意。

一见他,雨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冷冷道:“远大哥,湘儿已经和二师兄定过亲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远无垠微微一笑。“双姑娘,让我来劝她吧!你知道,她很听我的话。”

雨晴微一迟疑,终于点点头。“好吧!”离开房间,关上门。

“远哥哥……”灵湘擡眸望着他,好生委屈,雪白的腮上尤自挂着晶莹的泪珠。

远无垠心生怜惜,在她身前坐下,用衣袖轻轻为她拭泪,柔声道:“灵湘,你和你二师兄有婚约,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灵湘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哭出声来。“远哥哥!远哥哥……我不想的!远哥哥……”

远无垠怜爱地注视着她,柔声问道:“当年,你师父为你订下婚约的时候,你答应了吗?”

“没有。”灵湘摇着头,泪珠飞落。

“可是你也没有不答应,是吗?”远无垠依然柔声道。

灵湘一怔,不再摇头,只是哭泣。

“这叫默认,知道吗?”远无垠为她捋捋鬓边乱发,温言道,“灵湘,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人在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记得。”他说的话,灵湘又怎么会忘?泣道,“是信……”

她在木屋里养伤时,远无垠微笑道:“身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既然对别人许下了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她侧头问道:“必须做到吗?”

他正色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告诉过你,一旦答应了的事,就不能反悔,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做到。”远无垠怜惜地凝视着她,柔声道,“灵湘,你是‘点苍派’弟子,就是江湖中人,不能不去完成你的承诺。”

灵湘知道他的语意,更是泣不成声,泪落如雨,无力地摇着头。“不!不……”

远无垠再次为她拭泪,柔声道:“乖,听话!不然,远哥哥就不疼你了。”

“远哥哥!”灵湘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扑到他肩头痛哭起来。

远无垠轻轻拥住她,轻抚她背以示安慰。

“远哥哥!远哥哥……”灵湘俯在他肩头,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不要嫁给二师哥,我不要离开你!”

“傻丫头!”远无垠轻轻拥紧她,脸上尽是苦涩的笑,眼中尽是不舍的痛楚。

展奂站在门外,静静地倾听着。

远无垠微笑着为她拭泪,柔声道:“好灵湘,听话。你二师兄会好好待你。”

“远哥哥……”灵湘眸中尽是泪光,脸上也尽是泪痕。

远无垠怜惜地注视着她,疼爱地整理她的辫坠,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远哥哥!”灵湘想跟着去追,却又不能。“远哥哥……”

远无垠没有回头,拉开了门,就看见门口的展奂,他微微一笑,道:“好好照顾她。”

展奂注视着他,痛苦丶感激丶歉疚丶不忍等情绪在心底一阵纠缠,极为覆杂。

远无垠微微一笑,难掩心中苦涩,就此离去。

“远哥哥……”灵湘已哭得天昏地暗,伤心欲绝了。

展奂看着远无垠的背影,再看看房内哭成泪人的灵湘,心中更是隐隐作痛。

第二十六回完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