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
甚至就连胥尧自己都弄不明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阿羯渊对他的好，可能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候，他就陷了进去。从一开始逗弄，再到后来的在意，以至于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情，这世间本就没有容易之事，还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些。
就连他原本的心，可能都因为身边滚烫的身子而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无比怀疑此刻他此前的决定。
他当真要对阿羯渊如此绝情吗？他究竟是出于长久的打算来看，还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自私。
胥尧实在是想不明白。
天才刚亮，胥尧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然起身，眼皮努力地想要挣开梦魇的束缚，但意识还是昏沈着的。滑落的被角被人轻轻地捏好，满是茧和伤的手指摩挲在颈侧，胥尧下意识地握住，说了一声：“别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阿羯渊你的脸已然变得通红。
这是漠北入冬的第一天，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算冬天，要放在都城的话，甚至还能再赏一阵的花。可在北方，便已经是更深露寒的时节。炭火被发放到每一个将士的营中，胥尧裹着狐裘蹲在火堆边烤着火，这个时候要是有个红薯丢进焦炭里头就好了，他忍不住想到。
胥尧突然想到了他的少年时光，也是在冬天，总爱买一个热到烫手的红薯暖暖手才行。
火光把他的脸烤的红扑扑的，银白色的毛尖也被映照成了漂亮的粉色，五指靠近热源，胥尧哈了口气，白雾消散在火焰边上。
“尧尧。”阿羯渊推开厚实的门帐子，看见的便是胥尧抱着膝盖，火星子劈里啪啦地往外蹦，有些甚至已经都已经冒到了那昂贵的大氅上，将那银狐闪着光的毛尖尖都弹焦了。
阿羯渊都顾不上把披风解开，赶忙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掸了掸胥尧衣服上的尘土，“怎么那么不小心，万一烧着你可怎么样。”
胥尧：“筝鸢，真是把我当小孩了，我就算是在笨也不至于把自己给点着了吧。”胥尧呵呵笑了，注意上阿羯渊肩头的细细小小的水迹，他惊讶地叫了一声，“下雪了？”
寒意被冲淡，热流将那微不可查的雪花融成了水，阿羯渊握着胥尧的手，点了点头，“好像是的。”他灰色的瞳孔中并未流露出同胥尧一样的欣喜。
“尧尧喜欢？”他试探着问。
“这是与你看得第二场雪了，来的真快啊。”他不由地抓住阿羯渊的手，快步往外走着，等他推开帘子的时候，原本才星星点点的雪子已经大的可以用手接住了。
唰啦唰啦的，雪花互相碰撞的声音在风中无限被放大。
漫天的风雪迎面朝着胥尧席卷而来，一点一点落在他的眼中，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二色。胥尧伸手想要够住一点点的光，眼睛却被刺痛。
雪花落在胥尧的发丝上，落在阿羯渊的头发上，胥尧的嘴角微微扬起，他转头对身边的少年说道：“真希望来年丶后年，未来的每一年，都能看到这样白的雪。”
阿羯渊的脸一红，又结巴说道：“当丶当然了。”他悄悄的勾住胥尧的小指，“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胥尧吹散阿羯渊肩头的雪花，“自然……是的。”
东郦隐约是知道了西周和大岚计划攻打三水城的消息，通往城郊的路明显戒备森严了，阿羯渊他们想要知道城内的布防也难上许多，细作们传来的消息也正在渐渐隐去。
大概是真的要打战了。
胥尧难得走出门看看，不得不说漠北的风景还是极其好看的，连绵的山峦上停着几朵白云，天蓝如洗。胥尧算了算日子，这叶长青日夜兼程也该到了东郦城内了吧。
也不知道最新的消息传过去了没。
再不行动的话……他恐怕就要后悔了。
真是让人烦恼。
胥尧不由叹了口气，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就好。他再一次仰头看了看这无与伦比的美景，不知再见是何年。
几只鸟儿被吸引，在胥尧的身边盘旋飞行了许久，直到胥尧喂了他们几把稻米后才离开。之前还会谈天坎山的将士们大抵也陷入了焦灼的情绪之中，自然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这番景象。
原本对于胥尧的好奇也随着时间和阿羯渊的护短慢慢消弭，大岚的士兵自然是会护着他们的小公主，而西周的铁骑也将阿羯渊对胥尧的心意看在眼中。
崇尚野性的民族却十分尊崇一夫一妻，认定了便是认定了。
入夜时分，几声乌鸦的啼叫划破天际，不过自然是没有人在意的。
胥尧将沾了水的衣裳换下，打算休息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了什么嘈杂的声音，他微微皱眉。
还没等他转身，闪着寒意的剑抵在他的下颌，正好反射出他那姝丽的脸庞。
“小公主，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