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摔
春日头到树木成林的时候,原先开的繁茂的花此刻却是都谢了,只留下了些残败的蕊,还在挣扎着发出香味。
宋怀玉此时也觉得他就和那残花败柳一样,懊恼的叹了一口气,脚底不小心踩到了覆满青苔的卵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原先就没有好利索的腿,此刻更是咔咔作痛,每一份的痛似乎就是加诸在他身上又一层的枷锁。
“宋怀玉,怎么那么不小心。”胥厉毕竟也不过年少,不论如何,宋怀玉始终是他的臣子,他伸手在空中,想要拉起宋怀玉。
但始终是迟了一步,在胥厉握住宋怀玉的手之前,他已经掸干净身上的尘土,又是一身磊落光明风光霁月的模样。
胥厉的手指微微颤动,指节相触丶摩挲着,有些许的无奈,最后收回背后。
“臣只是有些...哎。”宋怀玉在叹气之前思索了许久,最后只不过终究是归于了一声叹息之中,他心中想说的太多,百转回肠之后,竟然是说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胥厉;“怎么,我把白桀从前线调回不好吗?他父亲年迈,妹妹又病,若是假有一日,他战死了沙场,那整个白家不就是后继无人了。”
“陛下所言极是。”宋怀玉的眸色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却是有些黯淡。
胥厉回眸一眼,却也不知道宋怀玉心中在想什么,如今他也不愿意去猜了。
他把白桀调回来,绝不是仅仅因为他口中所说,如今边境已然平静下来,如若西周不在暗地联合其他蛮族的话,边境是可以做到一时安稳,反倒是如今的都城...
却是波诡云谲。
他需要有人能够制衡住宋怀玉,他和宋怀玉共享了太多的秘密,他需要宋怀玉为他铲除世代奸佞,但他也不希望宋怀玉借此就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如今,越来越多的大臣在朝堂之上依附着宋怀玉,虽然他们官职不大,但倘若放之任之,却是党同伐异,以后就再无能臣了。
顾家,已经给胥厉敲响了一阵警钟,胥厉可以自己除了顾家的势力,但宋怀玉这样的做法,却是危险。
宋怀玉...他该拿他怎么办。
白府。
胥尧眼瞧着白秋秋脸上的气色在听到白桀就要回来的时候有了明显的红润,虽然白秋秋如今还不能开口说话,但眼里的光却是无法遮掩的,她不停地在房内来回走动。
“好了,秋秋,也不用那么高兴吧。”
白秋秋这才停了下来,她看了看屋子里的风筝,叫侍女取下一枚来。
写道:这个哥哥离家之前给我做的最后的一叶纸鸢,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放了。
“嗯。白桀知道你那么念着他是会高兴的。”
白秋秋又写:往日哥哥在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想放过风筝,现在哥哥走了,反倒是念起了这些玩意,瑶瑶莫见怪啊。
胥尧笑笑,他眼瞧着白秋秋逐渐从将死的深渊之中走了出来,逐渐又回到了春花烂漫的模样,心里也是实打实的开心的。
“没事,只是,白桀如今还不知道你...届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秋秋答:如今顾家已经贬去了琼山,那日..推我之人也是落了一个流放的下场,如今我不是也没事吗,我会同哥哥说的,此事就到此结束了,叫他不要再计较了。
是啊,白秋秋落水风波已经过去了,但,白桀去剿那夥山匪...注定是百害而只有一利的事情。
届时这朝堂之上站在白桀身边的恐怕只会有宋怀玉了。
想到这里,胥尧看向白秋秋的眼里又充满了抱歉。
可他无法放任春桃就这样被人羞辱,他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按照原文之中,胥厉并没有杀死那群官宦子弟,只是将他们剥去了爵位,在职剥去官位,远离都城,收没财产,终生不得再入都城,直系三代不得入仕。
但胥尧觉得不够。
他们虽然没有伤人,但他们做的事情又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他们就应该那么不光彩的死去。
才能平了那些被他们凌辱过的女子的冤屈。
白秋秋戳了戳胥尧的袖口:瑶瑶,你在想什么?
“没事...”胥尧言语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眉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中央去靠,这样白秋秋就会故意问下去了。
果不其然,白秋秋顺着他的意思当真问了下去。
胥尧便把春桃在萍江山上的遭遇告诉了白秋秋,“秋秋,你说若是我习的一二分武功,或是不用穿这些罗裙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去将那些人给杀了。”
白秋秋楞了楞,愁绪爬上了她的脸庞:怪不得这几日没有见到你那贴身的侍女,原来是...不过,瑶瑶,你大可以告诉陛下啊。
胥尧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通过那女医的口中,那些平白无故遭受了此难的女子在听了他的建议之后,竟然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作证。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有的甚至宁可咬碎了牙,只字也不敢提,生怕自己的家人受了报覆。
胥尧轻叹了一口气,“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阐明缘由,白秋秋同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胥尧这时却是不经意提到,“白桀回都城的时候,是不是会绕过萍江山,若是那么多人看见的话,那不是可以作证了吗?”
白秋秋摇了摇头:瑶瑶,你怎么保证,哥哥那么巧就能撞见。
胥尧轻笑了一声,接着白秋秋的字写到:那就让假的变成真的。
白秋秋看着那些字,心底却是有些凉,她咳了好几声,眼底浮起一片潮红,嗓子喑哑着,在吃了药之后才缓慢的好转起来。
她想了想才写:太危险了,不可。
胥尧按住白秋秋的手,“无妨,我自有我的打算,不过届时,还需...”胥尧话还没说完,白秋秋就摇了摇头。
——这一次我不会帮你的,我不可能把你再次陷入危险之中,瑶瑶别做危险的事情。
白秋秋写到,眼神坚毅决然。
胥尧看着白秋秋的字迹,却觉得自己果然是有些疯了,可他实在是不可能放下春桃不管的。
——瑶瑶,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春桃会去萍江山吗?她何故去,她明明是正午时分就离开了,为何不赶在日落前回来,她去做什么,你没有想过吗?
胥尧倏然一笑,“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
白秋秋紧皱的眉头闻言才舒展开来,如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胥尧的想法她实在是难以苟同。
普天之下皆有王法,断不能以一己私欲去处置这些人,这样,于百姓如何,于天下如何。
可...白秋秋叹了一口气,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是明白的。
但她不也是以一己私欲,做了帮凶。
她只是不想胥尧后悔,后悔自己的决定。
胥尧望着窗外的海棠,海棠已经快谢了,他叹了一口气,对白秋秋道,“听你的。”
等安抚住了白秋秋,胥尧这才离开。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与白秋秋说这件事。
胥尧心里理所应当的觉得,白秋秋会赞成他的想法,但未曾想,白秋秋却是义无反顾地阻止了他,还说,不想让他后悔。
白秋秋似乎是有什么未尽之语。
就在胥尧将要离开白府之际,却是遇上了一瘸一拐还穿着朝服的宋怀玉,想来也是因为白桀将要归来之事到访。
“宋大人,您这是如何了?”
宋怀玉松开搀扶着他的侍从,独身艰难的立着,他断不能在胥尧面前失了颜面。
“不小心摔了,有劳殿下挂念了。”
“这回总不是因着我的原因了吧。”胥尧笑道,宋怀玉大婚之日坠马摔断了腿,在坊间可是传了一个遍,虽然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这宋怀玉的腿好了个七七八八,但说到底,总归还是自己的原因。
宋怀玉苦笑,“不是,臣不慎摔倒罢了,殿下何故出此言。”
“只是怕宋大人由此及彼,想起旧伤。”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要说的话,也该是那匪徒的错...”说罢,宋怀玉故作苦恼只手想要去拿腰间的折扇,只是他的朝服上并没有挂扇子,反倒是因着这个动作,脚下一个没站稳,径直摔倒下去。
正好就带着胥尧一块倒了下去。
安平大道府宅都有三层台阶,每户用的石材几乎差不多,层层累高,边缘钝圆,但巧得很,白府上那最低一块处,却是凹了一块。
胥尧正好撞在了最低处,他一只手护住宋怀玉,另一只手却是实打实的撞上了尖锐的石板缝缘上。
皮不仅是蹭破了,而且还淤青了一大块。
更为严重的却是,胥尧他刚好脑袋就撞上了地。
随着一记闷痛叫声,宋怀玉才恍然回过神来,他赶忙命人扶起胥尧,也不顾上自己的伤了,要是胥尧出了什么事,他怕是有命也不够还的。
“胥瑶瑶,你没事吧。”宋怀玉一时心慌,蹲在地上查看起胥尧的伤势来,便也忘了所谓的君臣关系,“有没有哪里疼的?”
“宋小侯爷,你晃得我脑袋更疼了。”胥尧被宋怀玉上下前后翻来覆去的检查,没事也要被他晃出病来了,“行了,一点擦伤,没事。”
胥尧的话,反倒是让宋怀玉心慌慌,真就那么好搪塞过去了吗?
只是,胥瑶瑶,方才叫自己什么——
宋小侯爷?他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可别一摔就把脑子给摔好了,那他以后的戏还做给谁看呢?
宋怀玉扶起胥尧,“殿下,改日臣定会登门道歉。”
胥尧摆摆手,“别该日了,就今日吧,我有些话想问你。”
宋怀玉心惊:可别不是真的想起来了吧。
那他连月来的种种所为,可又成了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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