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狩
胥尧擡起眼,故意问:“我骂的明明是叶长青,你个小账房生气个什么劲儿呢?莫非你和叶长青关系颇深?”他挑起眉,黛眉如同远山,仿佛能透过那一对眉看尽江南的烟雨,那朦胧的景致被尽数藏在了那神情当中,让人捉摸不透。
“你..你管我!”小账房气红了眼睛,“我看你是等不到叶长青了,他不会见你的。”
小账房收了茶壶,端起盘子就要走,没想胥尧一把就钳制住了他的右手小臂,账房踉跄了一下,滚烫的茶水就要撒出来了,但他的左手却稳稳地托住了盘底,脚步虽然零乱,但不虚浮,就想是故意展示给胥尧看的那样。
胥尧站起身,问,“你不是账房,你是谁?”
“别血口喷人啊,我就是个算账的小账房而已,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叶长青。”小账房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知道往哪里看去了。
“你说你是账房,那我问你,你方才就拿着笔墨,可你身上的衣物上却是一点墨迹都没有,这便算了,你的手指更是干干净净,一点不像使墨水的。”胥尧字字珠玑,将账房身上的疑点一一说出,“原本我还纳闷,但就刚才的动作,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账房能够做出来的。”
“那我就是...一个不普普通通的账房。”小账房笑嘻嘻的,将手从胥尧的禁锢之中滑出,“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胥尧皱了皱眉,这人肯定和叶长青关系匪浅,自己想要见到叶长青的话,他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你认识叶长青。”胥尧笃定。
账房站住了脚,扭身说,“不认识,没听过这个人。”
“麻烦您把这信物交给他。”
胥尧走到小账房前,从怀中绣莲花的绢帕中小心取出他父皇交予他的半块玄铁兽纹玺,“见此,如见人。”
账房的眼睛在看到那半面铁玺的时候剧烈得震动几下,随后伸手一双手,将那半块铁玺收下,他擡起眼注视着胥尧的眼睛,这次轮到他问了。
“你又是谁?”
胥尧坐下,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崭新的茶水,在鼻尖下嗅了嗅,随意地倒在了地上,茶水很快沁进了地砖当中,只留下些许的水渍,“我姓胥,名尧。”
那账房嘴里叨叨年了两遍,琢磨出了那么点意思。
“皇室共有三子,一名谦,二名霖,三为厉,其馀亲王将相皆为不在这辈当中,若非你说的是那乐瑶小公主?”小账房放下茶托,拉了拉门边上的珠线,瞬时,一道厚厚的帘子落下,遮挡住了这窗外风景,“可在我印象中,小公主可不是你这副模样。”
借着昏暗的光,账房撤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和他身上那身青布衣衫毫不相称,“我的确不认识叶长青,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叶长青笑了笑,他的皮肤苍白看着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
胥尧没想到叶长青会这般如此现身,还以为要有什么波折才能见到,“叶统领。”他叫了一声,斟了一杯茶。
“说笑了,敢问您究竟是何身份,让我先来猜猜吧。”叶长青故作苦恼地沈思片刻,而后露出豁然开朗的神情,“一定就是那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小公主吧,真是没想到呢!”
胥尧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心道,大可不必说得如此大声,他还没聋。
“你不惊讶?”
叶长青细长的狐狸眼上挑,朝面前的茶盏里吹了一口气,嘬了一小口烫茶,才说,“有什么惊讶的,天子气息奄奄就要归西了,这白狩也到了易主的时候,我之所以易容成账房,就是等着下一任白狩之主,”说着叶长青又打量了一下胥尧,连连叹息摇头,“只是没想到会是小公主,虽然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吧。”
天子守卫名为狩,是大岚成为四方之国之时便成立的,在书中并没有过多的提及这个势力,胥尧到现在都不确定,原文老皇帝究竟有没有把这门势力交给胥厉。但天子守卫,本意就是为天命之子而生,为天子而死,一生信条便是守护大岚,不知为何,他的父皇会将这令交给他。
“既然您拿了这半块铁玺,那么白狩就会认您为主,为您所用。”叶长青说道。
“叶统领,这铁玺原先就只有半块吗?”
叶长青:“天子守卫名为狩,一分为二,一为白,二为暗。这块执掌白狩,行监听之职;另一块执掌夜狩,司杀人放火之勾当。只是很早以前,夜狩就已经消失匿迹了,叶家也从上一辈开始,只统领白狩。可是明白了?”叶长青挑眉看着胥尧。
胥尧点了点头,又问:“依你所言,夜狩是专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会不会是如今国泰民安,用不上了?”
“小公主真是人在深闺不知人心险恶,你以为这安安稳稳的天下是怎么来?一些不方便在明面上做的事情,少不得需要有人出面,那些人就是夜狩专门培养用来替天子肃清障碍的杀手。只要这天下还在,夜狩便有存在的意义。”
闻言,胥尧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眸中目光闪烁,末了,却是露出一派天真神情。
咚——,却是杯盏落地的碎裂声。,
“呀,没拿稳。”叶长青垂头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覆又看着胥尧,“白狩如今安插在各处,等以后有时间,我会一一向您引荐,只是...他们散漫惯了,可能还无法接受一个新的主人,还请您多多担待了。”
胥尧眼珠子转了几圈,笑道:“无妨,不过叶统领也说了,如今这白狩归我,那麻烦您帮我找个人应当可以吧。”胥尧提笔落下几个字,递给叶长青。
“自然。”
离开之前,胥尧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西周五皇子,阿羯渊何故来都城?”
叶长青笑笑,“为您。”
春桃在锦绣坊等得久了,眼看天空飘起了毛毛的细雨,还不见胥尧的影子,想着该不会又被人掳走之时,这胥尧可算出现了。
“公子。”秀儿先是认了出来。
胥尧楞了楞,瞧见秀儿脸色红润,面上带笑,想来是生活好转了许多,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了,“秀儿姑娘。”
秀儿面上一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春桃看出了端倪,“公子,时候不早了,赶紧试试衣裳,恐让人担心。”
闻言,胥尧接过衣裳,匆忙换了,等秀儿在眨眼的时候,俩人已经不见了。
胥尧坐在马车上,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没想到书中的剧情,千转百转后,还是落了个殊途同归的下场。
依照叶长青所言,这阿羯渊来都城,就是为了他。
胥尧倚在一侧,眼皮子很重,他不停地重覆在做一个噩梦,身上出了许多汗,衣物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梦中全是火光,还有惨死在箭下的薰,那不瞑目的眼睛在梦里纠缠着他。
薰明明没有说话,但胥尧脑子里就听到了薰在说,仙女姐姐,救救我。
可他站在原地,想动但脚就和地连在一块了,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眼睁睁地看着火光吞噬了那座小房子,他试图去喊人来救火,喉咙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筝鸢...
乐筝鸢,你难道真的死了吗?
胥尧的眉头紧紧锁着,春头担心地给他擦拭了脸上的虚汗,自打胥尧重新回来之后,这日夜都睡得不好,春桃都看在眼里,可胥尧坚持说自己没事,固执地不肯看大夫,只是独自忍耐着。
“春桃。”胥尧舒了一口气,擡眼看了看正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的春桃,“我没有说什么梦话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
春桃连忙解释,“不辛苦,殿下能睡好就行。”
胥尧点了点头,捏捏自己的额头,前些日子自己梦呓的时候还会迷迷糊糊的说出乐筝鸢的名字,不受控制的从半夜惊醒,结果发现自己已经从南疆回来了一段时间了。
而乐筝鸢也再也不会叫他一声尧尧。
马车停了下来,车外的侍卫问:“公主,已经到红门外了。”
胥尧掀开车帘,他如今已经无心侍弄他的指甲,也不管他这样是不是符合一个公主的规范,他轻轻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春桃伸手将胥尧扶下车。
冬风吹过,胥尧捂着冻红的鼻头,掩面打了一个喷嚏,春桃接过递过来的狐裘给胥尧披上。
胥尧却自己解开系带,任凭瑟瑟的寒风刮过自己的皮肉,“如今我日日吃斋祈福,这狐裘用着心里有愧。”
地上脏,春桃拾起被胥尧掷在地上的狐裘,用手掸去上头的灰尘,仔细收好。
谁看了不说一声他们的公主对皇帝情深义重呢,如此尽心尽力都不像她过往的作风了。一旁的侍卫大眼瞪小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般,胥尧清瘦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红门之中。
城墙之上,黑色的影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跟燕子一样掠回了青云殿中。
稍微晚一点应该还有一更。
为什么,我会越写越长,再不见面小结巴的七七就要过了!
又被说废物的尧尧公主:岂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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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猜猜夜狩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