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0章
路上闯了几个红灯李昂也不知道,最终在离派1出1所不足百米的地方,截停了载着路泽的出租车。
李昂一下车就把人往旁边小道死拽,中间挨了路泽一拳,登时眼冒金星。
路泽打架从来没有虚招,除非他有意收着,不然没人能挨他一拳还分毫未伤。
李昂一口气噎在心口,差点没顺当过来,火气也随之升起来。
十几岁就出来混,二十几岁能承别人一句老大,用嘴讲不通的事多得是,李昂当然也不是个软柿子。
两人互相甩了对方几拳,工作日的人流很少,狭窄巷子的拐角处就更无人经过。
被雾气氤过的地面折腾不起尘土来,只能听见鞋底擦着粗糙水泥地面发出的闷响。
路泽擡起脚往李昂膝关节上踢。
李昂暗骂特么的,这下要中了,少说也得瘸几天。
好在他反应迅速,卸了力,借着惯性把自己甩到旁边土墙上,躲开了这一脚,就是后背上砸在裸/露的青砖上直发疼。
李昂额角上跳着青1筋,躬身撑着大腿喘/气。
缓了几秒,他直起身,不可置信地发问:
“你想举报我???”
路泽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擡脚要走。
“你给我回来!”
李昂拽他胳膊往回扯了一把,结果没扯动。调转脚步站到前面,挡住了去路。
“特么的我真是纳了闷了,我到底干什么了,惹你发这么大的疯!”
路泽开口反问:“你不清楚?”
李昂神色一顿,接着自顾自地笑了两声。
他当然清楚。
多年前的大风天里,遇见路泽,李昂对那双沈寂的眸子印象太过深刻。从某种程度上,李昂觉得年少离家的自己和那时的路泽有丁点相像,所以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再遇见街上游荡的路泽,让他帮忙,他毫不犹豫地就帮了。
自那以后,在他身边就多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别人侃他,呦李老板连童工都雇啊。那会他还笑笑回应,什么童工这是我弟弟。
有的人手贱,见他长的好看,又闷着一张小脸不爱说话,就故意捏他脸逗他。路泽耷着眼皮,摸起桌上的烟灰缸扬手照脑袋就是一下。李昂那会儿脚跟站得还不算稳,搭了几盒好烟好酒去赔不是。
短短几年,这小孩肉眼可见的长成了巍巍的大高个儿,单薄没了,寒酸没了,唯独没变的是那双永远沈寂的眸子,和更加沈默寡言的性格。
圈里是人就知道,李昂身边有个叫路泽的,话不多,下手狠,不要命。
跟了他多年的手下不止一次的提醒:这小子聪明又能干,不如拉他下水,既保险,又能留住他。
不同于街头混混打个架树个威。有些东西,一旦碰了就没法回头。可能他真的把路泽当成弟弟,又或者他只是在放过那个更年少的自己,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他不是很想把路泽拉进这道深渊里来。
路泽没什么欲/念,别的手下会为了几千块的分赃不均,来跟他磨蹭半天,而路泽不会,甚至打给他的钱,都会被退回来。
没有欲1望,就不会被吸引。他现在只能凭借着能帮忙托人照看一下他妈这一点无足轻重的联系,把路泽留在身边。
李昂开始也不确定,他只偶然见过那个男生,长着一对好看的桃花眼,那个落日馀晖的下午,蹬着单车满脸着急来找人。虽然当时路泽一脸冷漠地说不认识,但他还是察觉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从五到十是不易被发现的,可从零到一是极其明显的。一个长久沈默的人突然有了变化,哪怕只有一丝丝,那也是很显眼的。
到现在,李昂能确定自己的猜测。
就在路泽像只守着火山口的巨龙,把他的珍宝守得密不透风,别人连窥探一眼,他就吃人的时候。
他就知道,好像再也没法,把这个人掌握在自己身边了。
本来是想找找有没有更为牢靠的把柄,结果他刚动念头,路泽就把他的把柄亮出来了。
两人相持而立,不远处的主道上的车辆流水般的碾过路面。
李昂摸了摸口袋,烟没有带出来,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片刻,他开口:
“这里边水有多深你知道吗?我折了,你也得跟着折。”
说完李昂就觉得没什么劲,这种话对别人来说,会有威慑,但是对路泽来说,可能和一句废话没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一擡眼就看见路泽抽动嘴角,冷笑了一声。
“你也别误会,我没想干什么,就单纯好奇看一眼,我看一眼也不成?”李昂说。
“不成。”路泽回他。
李昂楞了楞,随即也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
“艹……你特么是真牛批啊!我服了,你赢了。”
路泽淡淡地擡起眼皮,语调平稳,有种随时可以破釜沈舟的冷静。
“我这种人,什么也不留恋,唯独这个人,你离得能有多远就多远,看都不要看。”
“否则,我什么也豁得出去。”
——
路泽凌晨到的家,进门的时候,客厅里的灯亮着,顾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脚步刚一动,顾言就醒了,说了句你回来了啊,然后起身靠着沙发一侧的扶手。可能是睡得不太安稳,他歪头靠着后边的靠背,神色有些倦倦的,声音也有点闷。
“本来想等你一会儿的,结果等着等着不小心睡着了。”顾言说完,眉眼不好意思地弯了弯。
很柔软,像只小猫。
路泽突然很想抱抱他,他大步走过去,到了跟前,想到自己在寒夜里呆了很久,身上沾着凉气,于是他又停住了。
他改成在沙发前蹲下,视线低于顾言一些。
顾言问,“阿姨还好吗?”
“还好。”路泽说。
顾言点了点头。
他把腿曲起来,下巴担在一侧膝盖上,又说:“你中午没回学校,我自己去吃了那个炒饭,不好吃,以后不去了。”他语气很软,带着一点点嗔怪,控诉某人的不讲信用。
路泽心里化成一滩,也乱成一滩。
下午和李昂分开之后,他其实哪也没去,就在后面的护城河堤坝上坐着。
路泽很早就知道,在某种意义上,他和李昂其实是一类人,他是什么也不在乎。李昂是为了想得到的,什么也敢做。
连天灰成一片的河水,卷着枯草烂叶搅动出白沫,然后拍碎在光秃秃的河堤上。
荒草地里不长鲜花。
路泽突然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自制力不够强,后悔怎么敢肆无忌惮地把别人拉过来。
可此时此刻那个人就他面前,倾泻的灯火亮在眼里,映着他的影子,轻声轻气地怪他。
“路泽,你说话不算话。”
路泽擡手碰了碰他的脸,说道:“对不起,下午有点事。”
顾言扫了他手背一眼,手背上凸起的掌骨上染着红色,一看就是碰撞导致的。
“狗蛋要考国外的大学了……”顾言半垂着眸子,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他停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没什么逻辑,于是又擡眼看着路泽补充道:“狗蛋的女朋友年后要去国外读书了,所以狗蛋也要考去国外。”
路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对别人的事也不关心,他手捋过顾言的小腿,在脚/踝上留恋的捏了捏,说:
“回屋去睡吧,不早了。”
顾言坐着没动,又说:“这样挺好的,我挺羡慕他们的。”
路泽仰头看向他。
顾言和他对视着,说:“为了彼此喜欢的人而努力,我觉得挺好的。”
说完两人都沈默了。
半晌,顾言看着他问:“路泽,我们算什么?”
长夜里有无数的动静,在寂静的时刻如潮水般浮现涌动。可顾言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注意到路泽不定的目光,和紧闭不动的唇线。
顾言把腿放下来,手撑在两侧,又问一遍。
“算什么?嗯?”
路泽再一次的沈默,顾言彻底急了,连语调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甚至有些哭腔。
“我们什么都不算吗?”
路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被碾碎,他受不了看见顾言那样受伤的表情。
挣扎了半晌,他在顾言泛红的眼眶里缴械投降。
“算。”
顾言肩膀松了松,擡手蹭了下眼睛,落回去的时候直接搭到路泽的脖子上。
他凑近低声问:“那你说,我们算什么?我算什么?”
长久行走在冬夜里的,浑身冰冷的人,心脏里突然生出烛火,谁都没法抵抗这样遍布筋络的温度。
路泽仰头吻过去。
“算我的命……”
少年的情愫,一个吻便足以全部勾起。大脑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模糊的视线里,顾言看见路泽忍耐到通红的眼睛。
顾言想伸手。
却被路泽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
“别动。”
“怎…么了?”顾言不明白。
路泽把额头抵在他的颈间,嗓音哑的厉害。
顾言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僵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