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9章
顾言和顾怀源从临北回来那天晚上,爷俩就开始地感冒。林兰觉得莫名其妙,走前还好好的。
问顾怀源怎么回事,老顾同志嘴闭得像焊上了似的,怨天怪地,连车子发动机不好他都怪了一遍,就是死活不提那天零下七度的半夜,他把空调开成制冷的英雄事迹。
岭南下了场冬雨,之后便成日地灰蒙蒙了好几天。
起飞楼早自习的灯火点点,在裹挟着水汽,还没亮起的寒冷空气里一如既往的长明着。所有人在凌晨六点的冬日早上,一脸疲惫又平静地背书,写卷子。
顾言这两天都只能用一个鼻孔喘气,整天恹恹的,背了没两页单词便趴在课桌上,望着旁边的空位置思考人生。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了下,顾言起身倚着后墙,在桌洞里划开屏幕。
z:把药吃了没有?
顾言瞄了眼后门玻璃,飞快地敲字。
正切:吃了
消息立马弹出一条。
z:从书包里兜里拿的?
顾言想都没想。
正切:对
顶部的正在输入闪了一下。
z:药没放里兜,在侧兜
z:拿出来,赶紧吃了
顾言内心:我靠······
他也不是别的,就是单纯懒的,外加不上心。前两天早上林兰把药帮他准备好,答应得好好的,一扭脸就忘得没影。
顾言的感冒不严重,但却异常的顽固。持续男低音两天之后,路泽问他:“你吃药了吗?”
顾言想了一秒,慢腾腾地开口:“好像还没。”
拉开书包,往外一掏,掏出一把被他遗忘的感冒胶囊来,路泽脸上当时就结霜了。
之后便充当起提示闹钟的角色,顾言这边吃完饭一抹嘴巴,药片和水瓶就伸到眼前了。
路泽通常没什么废话,简单两字:“吃了。”
顾言老老实实地把药片放进嘴里,咕咚一口水咽下去。
今早上,路泽要去城东一趟,在小区门口分开之前,路泽把单独包好的药片,放进顾言的书包里。
“吃完饭记得把药吃了。”
顾言下巴缩在羽绒服得领子里,点头嗯得挺好,压根就没注意路泽放到哪个兜里。
谎话立即就被戳穿,顾言擡手蹭蹭鼻尖。话说人太聪明了也不太好,忒难糊弄。
正切:都好差不多了,吃毛线药
对面长时间地没回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屏幕那边嗖嗖的冷气。
顾言从桌肚里摸出水杯,又从侧兜掏出药片,和水吞下,然后才拿起手机打字。
正切:现在吃了
新消息立马弹出。
z:嗯
正切:坐上车了?
z:还没,城际公交七点首发
正切:哦
正切:见了阿姨帮我问好
z:嗯
正切:中午回学校吗
z:尽量
正切:那我等你回来一块去吃饭,食堂新开了个炒饭窗口,据说还不算地狱。
z:好
元旦结束,期末考也就快了,各科的卷子丶试题和唾沫星子又开始纷纷扬扬。
下课铃声已经响过五分钟了,数老粉笔还敲着黑板。“我在这里放了个p!来哪位同学告诉我这个p!什么时候能到达最高值!”
“这都不知道?你还学个p!”
“课代表等会来办公室再领套题,你们就是欠练!”
众人:······
高中的节奏基本就是这样,抢不完的饭,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
班里随便飘过去一个,都是一脸看淡生死的超脱,从里到外透着平静的疯感。
英老更绝,直接抓人去办公室聊天。聊天当然不是聊闲天,而是设定情景全程用英语来聊。
口语是岭附学生的短板。一群土生土长的中国小崽子,做起卷子来哪个也不差,要拎出来用英语聊上几句,立马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用英老的话来说:“你们都要学成哑巴英语了!语言最大的作用是什么,还是要交流嘛!”
一天抓一个,抓谁也没个准,一群小崽子每天战战兢兢的。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狗蛋,一被抓到,别人的反应是天塌了,他的反应是升天了。
这小子平日也像魔怔了似的,走着念,坐着背,背累了就唱,呜噜哇啦地,歌词是啥听不清,就知道调跑偏已经没救了。
英老喜笑颜开,把狗蛋树立成了典型。
“大家多向东方同学学习学习!英语就是这样!多读多念,培养出语感,你就会发现英语其实并不难!而且还能更好地帮助你学好这门课!”
班里众人都以为是狗蛋期末将至,内卷属性大爆发,一下子搞得众人心慌慌,这么卷,不要命了!
课间宋阳把人掳来,严刑逼供之下,狗蛋才支吾道:“那个······我和那谁商量了一下,我准备考国外的大学······”
宋阳长长地哦了一声,和顾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感情你小子是为了爱情在战斗。
他故意的,问:“和那谁?”
狗蛋老脸一红。“滚!”
宋阳咧着一口大白牙,“儿砸!我看好你!”
“对我来说,有难度,但是我还是想试试。”狗蛋眼神往后排扫了扫,考国外的学校并没有那么容易,这样贸然的说出来,总要担心别人是不是会觉得他不自量力。
“我觉得你能行。”顾言说。
“还剩一年,拼了。”
狗蛋平静而坚韧的语气里,顾言听出一些誓不罢休的果决。他看着狗蛋楞了两秒,那两秒里说不出来具体是种什么感觉,就觉得两人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努力是件特美好的事。
中午放学抢饭那会儿,宋洋率先冲到门口,一回头,狗蛋却没跟上来,这货急得吱哇乱叫。
“狗蛋,你再晚一会,屁都没了…”
狗蛋慢腾腾的扣上笔帽,视线粘在一本英汉大词典上,拉扯了半晌才挪开。
宋阳扒着门框干着急,“咋的,你不过了?”
狗蛋白他一眼,“急个鸟啊…”
尼玛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宋阳:“狗儿子,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你爹我还得靠大米饭呢!赶紧的!”
狗蛋比了个中指,用英语骂人:“f*** off”
宋阳嗨呀一声,谁不会似的,也比了个中指。
“我apple你个banana!”
两人正要走,看见顾言坐着没动。
宋阳喊他:“你不去吃饭啊?”
顾言:“你们先去。”
他手在桌洞里摸出手机。
正切:到学校了吗?
屏幕到时间自动熄灭,没新消息回过来。
起飞楼空了一阵又陆续有人回来,顾言起身下楼。
他先出了校门,习惯性的擡脚往居民楼那个方向走,刚迈出一步,心里咯噔一下。和路泽一样,他俩现在都没有往那个方向去的理由了。
不远的路口,停了一辆造型张扬的跑车,黑的鋥光瓦亮,叫人想不注意都难。
车门旁站着一人,顾言无意瞥了眼,突然觉得很眼熟,他重新擡起视线看过去。
那人似乎也在看他,零下几度的气温里,他夹在手指的烟气久久没有散去,像是站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了,身形轮廓的边缘被冬雨后的雾气氤得有点发虚。
顾言短暂地回忆了片刻,但他记不起来自己是否见过这人,便转身回了学校。
下午上完一节课,顾言猛地想起来。
车旁边那人和在台球馆里站在路泽旁边的那人很像。
————
李昂一回台球馆,就见着路泽已经在那儿了。
“看完你妈了?”李昂随手把脱下的外套搭在离得最近的椅背上,摸出烟卷,准备点烟。
擦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把打火机的火苗扫灭,巨大的玻璃碎裂声在身后响起。
李昂颤着眸子回头看,整扇玻璃门已经碎裂了,地上滚着一颗刚落地的实心台球。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见路泽正把手落下。
馆里的人几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楞楞地看着两人。
“艹!你搞什么!”李昂怒道。
路泽擡眸看向他,沈声问:“你去我学校干什么?”
李昂拧眉,“什么?”
“8576车牌号,是你的吧。”路泽说。
李昂夹着烟卷的手指蜷了蜷,问:“你今天还去学校了?”
路泽反手从身后的桌面上又捞了个台球,没回答李昂的问题,而是语速很慢地又问:
“我问—你去—干什么?”
他目光沈的像潭死水,没有波澜,深不见底,没法琢磨。
李昂怔楞了片刻,突然笑了,嘴角挂着一点嘲讽。
“我就是碰巧路过,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着一个台球飞速朝他砸来,直冲面门。
李昂侧身躲开,墙边盆栽的底盆应声碎裂。他瞪着眼,火气上涌,咬牙切齿道:
“路泽,你特么别惹急了我!”
其他人一看这两人是动了真气了,赶紧跑上前来拦架。
众人闹不清怎么回事,也不敢去动路泽。俩人认识时间很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昂很中意路泽,不知道是想拉拢培养他,还是把他当成弟弟来对待。再一个,路泽在这一带出了名的动起手来不要命。
无论从哪点原因出发,他们都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隔着晃动的人头,视线对峙了几秒。
几秒后路泽一言不发地拨开对面拦架的几人,往门外走。
李昂脸色铁青,看着他踩着玻璃碎渣走出门口,然后到街边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隔着有点距离,但还是能隐约听见路泽关车门前的话音:
去启安路18号。
突然冲突,又突然熄火,馆里其他人懵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昂闷声低骂了两句,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火苗在距烟丝半公分的地方顿住,火光在瞳仁里映成跳跃的光点。
他定了几秒,突然擡头。
大骂一声:艹!然后抓了车钥匙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