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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2章

一夜之间,岭附那都快成文物的大门忽然重新刷了绿漆,门两边摆上了几盆红艳艳的花。这绝佳的审美在学生间引起不小的讨论,谁人不知岭附向来是不拘一格,怎的就老黄瓜刷绿漆突然娇嫩了起来。

教室墙上喇叭哑着嗓子通知:应教育局要求,从明天开始全体学生必须穿校服。

一干人等还没反应过来,赵景搬着纸箱从门口进来,老鲁挺着小肚在后面。进了教室,手往前一指,赵景便开始从前向后分发,不消几分钟,每人桌上便多了一件用透明塑料纸包起来的蓝白校服。

一班人楞楞地看看自个桌上的校服,又看向讲台上的老鲁,头顶咕嘟咕嘟地冒问号。

有人问:“老班,咱是啥时候听过教育局的要求·····”班里噗嗤一阵笑。

岭附出了名的反骨,这么多年没统一过校服,领导来视察,绿化带里的冬青都懒得修剪,上头要求的大课间也懒得做样子,说取消就取消。唯一的宗旨:学!

回回开会必被挨批,这么多年连个重点头衔也没混上。不过,岭附一向不在意这些,升学率一日在线,那在岭南的霸主地位就没人能撼动。

老鲁假装严肃,后背着手在讲台上训话。“不要乱讲,我们学校今年要争取评选省重点,大家一定要配合好······”

下面又是一副不知所为何物的怪异表情,整个教室都快被问号淹了。

“这个这个,已经下通知了,省重点会有一间物理实验室的专项拨款,学校很重视这件事,虽然着实验室咱们可能用不上了,但是这对咱学校来说也是件天大的好事嘛!”

老鲁这么一说,众人立马长长地哦了一声,瞬间明白这反常的缘由,自个母校就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过以岭附的辉煌战绩来说,但凡收敛一点,被评选上重点的的可能性是可观的。

有人真诚发问:“那我们要装多久啊?”话音一落,立马又一阵咯咯的笑声。老鲁抿起嘴想装严肃,酝酿了半天,结果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校服的针脚很粗,一看去就是得到通知急匆匆赶制出来的,连尺码都没提前统计,肥肥大大的均码,什么体型也能容纳。目的昭然若揭,四个大字,应付检查!

课间赵景拿着校服来找顾言,一屁股杵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泽哥今天没来啊……”

顾言擡擡眼皮嗯了一声,早上两人一块出的单元楼。路泽肩上没背书包,只是手里拎了个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总归不像是要去上学的模样。

顾言问他要去哪,他淡道有点事。

回答的很简单,但就路泽来说,没有直接无视,也不是冷冰冰地敷衍说有事。有点事这种回覆,已经是很认真了。

赵景笑着擡手拍拍顾言肩膀。“那就劳烦学霸帮忙带给他啦!”

现在班里都知道他和路泽住对门,再加上对他俩关系好的默认,顾言几乎成了经纪人的程度。大佬习惯冷脸不理人还经常消失。班里发卷子下通知,有时就会给到顾言这里来让他代转交转达。

东方狗蛋最过分,就算路泽在这,他也直接拿来给顾言,然后再跑回去给掏桌洞发微信。

请不要叫我狗蛋:数学老头说啦,这份题很具参考性,让你和泽哥务必做完,明天拿给他,他要看。

顾言存心逗他,装看不见不回覆。他便哒哒地跑来,袖子一甩跟个店小二似的擦桌子。“帮帮忙嘛!咱班也就你了。”

这种表述,每次都会让顾言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感应。一个公认的不近人情的人,却唯独同你不一样,那这便算是一种特殊的关联。

顾言把衣服放在腿上,从口袋捞出手机在桌子下快速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这张图片在界面上一直趴到下午放学,对方都没问一句。

开在居民楼下的青口,哪怕是饭点也没有很忙碌。顾言进去的时候,老葛正给一个小孩结算一根铅笔,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慢吞吞地戳着键盘,一老一小谁也不急。

“葛叔,路泽今中午过来了嘛?”顾言进门问道。

老葛扭脸见是顾言进来,笑着招呼。“小顾同学过来啦······”

“他说他今天有事不过来了,咋啦,你找他有事啊?”

顾言没什么要紧事,单纯地想问问。“就是学校发校服了,让明天必须穿,他今天没来学校,我寻思他要在这里,我直接拿给他。”这个理由并不成立,俩人住对门,完全可以捎回家去,很明显他胡编的。

老葛不知道俩人住对门,自然寻不到什么破绽。

“我也一天没见他了,我打电话问问他!”

顾言心说您老可别,一句不用还没出口。就见老葛在老年机键盘上按了个1,便拨了出去。

这是把路泽设成紧急联系人了。

老年机的声音大的离谱,隔着半节柜台,都能听见嘟嘟的响声。顾言后退着往门口走,打算溜之大吉。就见着老葛把老年机从耳边拿下来,嘟囔了句怎么不接。

顾言停在门口,手撑着塑料门帘看向老葛。老葛又重新按了一下,放到了耳边,依然无人接听。

“怪了,干啥去了······”老葛自己嘟囔了一声,又扭头对顾言说道:“没打通······”

顾言站着没动,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划到微信界面上看了一眼,消息还没回覆。有人往超市里走,他往旁边让了让,眼盯着屏幕在想要不要播个语音通话过去。

玻璃柜台上放着老葛的收音机,到时间播放起当地的新闻广播:

今下午四点时分,我市城东发生一起恶性斗殴事件,接到报案,我市民1警第一时间······

老葛结完账,一擡头,刚刚还在门口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岭南这几日雨落的勤,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在秋日里无人在意的油亮了些许。台球馆里本就不清明的氛围很好的掩盖住了一些声音。李昂叼着烟嘴从最里面房间里出来,领口乱开也无心整理,一副并未尽兴的烦躁表情。

他拢了把头发,啐道:“没劲·······”一擡眼见前厅门口熟悉的身影。

李昂掐了烟,顺手从旁边台面上捞起一瓶酒倒在了掌心里,蹑手蹑脚地朝那身影走过去。正要使坏,却冷不丁地被钳住了胳膊,毫不留情地反剪到背后。

“艹艹艹疼疼疼·····错了错了错了······”

路泽居高临下地警告:“再有下次,这条胳膊我绝对给你卸下来塞嘴里······”他语气越冷静,就越让人觉得他真的会那样做,而非吓唬你。

李昂被甩出半米远,试着动了动自己肩膀,听见骨头直咔咔作响。

“md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点吧······”正要骂娘,扭脸见路泽眸子直冒寒气,随即走去门口,又点了一颗烟,吸了几口,问道:

“今天去看你妈了吧,怎么样阿姨身体还好吧?”

隔着缭绕的烟气,路泽嗯了一声。

李昂回过头继续抽烟,台球馆前面是工体,这会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路边电动车成群结队,公交车笨拙地甩着尾巴,轿车在路中间龟速行驶无济于事地鸣着笛。

马路对面有少年直身蹬着单车在梧桐树下飞驰,车轮压着馀晖,风扬翻着衣角,他神色急匆匆地,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李昂倚着门框看了半晌,被掉落的烟灰烫了下手指,才倏然回过神来。

正感慨年少美好,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却发现那人朝他这边看过来。李昂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但他很确定那少年是在往这边看。

“那是不是来找你的······”

路泽顺着李昂的目光往外看,恰绿灯亮,顾言骑着单车往他这边来。

交错的人流里,两人正好隔空对视,顾言笑着挥了下手。

“我靠,是不是来找你的啊?”旁边李昂满脸不可思议,他看看外面,接着擡手理正自己的领子。“真是见了鬼了,你还会处朋友了?”

路泽淡淡地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冷漠地一如往常。

“不是,你看错了,不认识。”

李昂咦了一声,又转头往外看,那少年骑着车,面无表情地从台球馆门前往旁边的道路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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