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棠暼了一眼犹在呆愣的长姐，神态自若地端起茶盏喝茶。
苏清落眨眨眼，感觉面上沙尘未能拂去，便拿起帕子擦了擦，却总觉擦不干净，一直有轻微的痒意。
她顿感不妙，拉过一旁林氏问：“娘，你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没？”
林氏细细瞧去，半晌摇头，“没有，你莫要拿帕子擦了，脸都擦红了。”
苏清落听罢，只得放下帕子，忍着痒端端正正坐着。
她看向一旁苏清棠，眼见她没了焦躁，不解问道：“妹妹，你刚刚是不是身子不适？”
“许是天太热了，出了汗，身上有些痒。”苏清棠温温和和回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圆盒子，“幸好我随身携带了止痒药膏，要不，怕是得当众出丑。”
这话听在苏清落耳里，恨得她咬牙切齿。
她怎么忘了小贱人还会医术！
毒粉这么快被她解了？
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可此时她也顾不上苏清棠了，只因自己的脸越来越痒，忍不住上手抓挠，伸手一摸，甚至能摸到凸起的疹块。
这下林氏也察觉到不对，忧心忡忡道：“落儿，你过来点，我再看看。”
苏清落急得眼角泛起泪花，可怜兮兮转过脸。
这一看，把林氏惊了一惊。
只见面前女子的脸上密密麻麻起了红疹快，乍眼望去，简直是触目惊心。
“落儿，你的脸怎么了？”林氏又惊又忧，“坏了，可是对什么过敏？”
苏清落不知自己的模样，但见林氏神色，也知大事不妙，她捂着脸，匆匆离席，身边丫鬟翠云亦跟着追出去。
苏清棠仍是坐得好好的。
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
林氏放心不下女儿，起身欲走，回头看了一眼苏清棠，不确定问：“苏清棠，是不是你害的落儿？”
“母亲，你不要血口喷人。”苏清棠神色镇定，“席上人多，届时是非对错公开布诚……”她仰起脸，朝林氏淡淡然一笑，“吃亏的不一定是我。”
“你……唉！”林氏别无他法。
自己女儿的性子她最清楚，指不定会被人反将一军。
恐怕是着了苏清棠的道儿。
现下还是找女儿最要紧。
思及此，林氏也不想多理论，抬步就走。
接连两人离席，有眼尖的瞧见了这边的情况，便去问苏清棠发生了何事。
苏清棠也只是皱了皱眉道：“或许人多太闷，姐姐和母亲待不住，便走了。”她幽幽叹息，“她们二人母女关系甚好，在她们面前，我也只算个外人吧。”
她此一语倒提醒了一些人。
贵妇小姐们交耳窃窃私语。
“江夫人没说错，她二人才是亲母女，江夫人是苏侍郎亡故正室的女儿。”
“还有这种事，你且详说。”
“是这样……”
大家聊得起兴，邹氏抬头四顾，见林氏母女不在，趁机混在中间，吐一吐心中郁气，“林氏曾经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后来被扶正，女儿才有机会嫁入淮安王府。”
她拖长了声调，“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有这等好福气。”
“这般好命？”另一人和道。
“是啊。”邹氏点头，低声道：“不过，妾室总归是比不过大家出身，你瞧，席上一声不吭就走了，哪来的教养？”
能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多是当家主母，家中夫君难有专情之人，后院多少会安置妾室。
因而，她们对妾总有几分怨气。
不管邹氏说得是对是错，都一应认同，林氏不觉间成了众矢之的。
邹氏大大畅快了一回。
苏清棠则默默听着，微微勾起唇角。
偶尔学一两招苏清落装委屈的法子
也不是全然没有用。
另一边，苏清落完全不知自己母亲已被划出贵妇圈外，只顾着找镜子，急步至一处水缸前，她趴在缸沿上，水面倒映出一个满面红疹的女子。
她惊呼一声，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好在翠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苏清落回神，站稳身形后，抬手要往丫鬟脸上扇去。
翠云早看出了她的架势，先一步装作崴脚，向一侧倒在地上，避开了这一巴掌。
苏清落更烦躁了，抬脚又想踹人。
身后忽然传来林氏的呼喊。
“落儿！”
“娘——”苏清落眼泪哗哗直掉，转身扑进林氏怀里。
林氏心疼得不得了，摸着她的发顶道：“落儿，听话，你先回去找大夫看看，这里有为娘撑着。”
“不，我不回去！”
苏清落一脸不服气，“凭何苏清棠没事？明明她也中了毒粉，手上起了疹子，为何她好端端的，我就出事了？这没有道理！”
她倾诉着，忽地从混乱的脑子里找出一丝清明。
“我知道了！她朝我那边栽了一下，把疹子传给我了！”苏清落狂乱地抓着自己的脸，“这可怎么办？”
林氏见状，一把拽下她胳膊，不由厉声嗔责，“傻丫头，还抓！不怕破相？”
“娘，都是苏清棠害了女儿。”苏清落泣不成声，“呜呜”抹泪。
“先回去。”林氏当机立断，拉起女儿就走。
苏清落却一把甩开她的手。
林氏皱着眉转头，突然间不懂自己的女儿。
苏清落连忙解释，“娘，不用回去，苏清棠有药膏可以治，我要回去指认她，是她害的我！我不能吃了这个闷亏！”
“可是……”
林氏犹疑，还是觉得回去好。
苏清落不愿听她的话，一个人越过她，径自跑了。
翠云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跟上，边走边喊，“夫人，等等奴婢！”
做足了忠心下人的模样。
林氏怒瞪她一眼，头大地继续去追女儿，要她戴上面纱。
等林氏母女再回到宴上时，苏清落已戴好面纱，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抓脸，目光梭巡一周，锁定苏清棠的位置，快步走过去。
苏清棠手里正拈着一瓣西瓜，还没送入口中，便被来人给打掉了。
“姐姐回来了？”她扬起笑。
这笑在苏清落眼里无疑是一种嘲讽。
“苏清棠，别假惺惺了，快把药膏给我！”